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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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城》
老夫子的口红
第一章
桃木木拍完片，一身疲惫，直接在休息室睡了。
近几年东奔西走，广告和代言不是斜坡式的飞涨，但总能让她疲惫不堪。这次的片子还算好，三次就过，不用太折腾。桃木木累的最大原因，是受凉患了感冒，加上连夜赶来这里，长途跋涉休息时间骤减，身体受不住。她妆都没卸，仰躺在长椅上，毛毯盖住胸部以下，一角垂在地上。
外面大雨哗啦啦地下，里面一室安宁。
组里有个女员工拿着照片进来，看到睡着的桃木木，脚步戛然而止。她轻唤了声：“木木姐。”
桃木木脑袋昏沉沉，她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高中时代，她站在讲台上，台下同学屏住呼吸看她从抽签盒里抽出纸条，“颜清和”三个大字在白纸上清晰可见。
桃木木知道学校里的规矩，但凡看到这个名字，都得忽略而过，可那天她不知怎么想的，抬头凝视了他一眼，嗓音轻轻吐出他的名字。
“颜清和。”
全班惊愕哗然。
清俊无双的少年停下和同学的说话，清亮的目光投在她身上。虽脸上淡笑未收，但一双眸子却冷得毫无温度。
桃木木盯着他的眼，恍然觉得浑身发烫。
画面一转，白日青天的背景里，少年居高临下看她。天光晃着她的眼，看不清少年藏匿在光里的面容，唯独只有他那深邃而情.欲翻滚的双眸清晰可见。
“木木。”低哑而又略带压制的嗓音传入耳里，如鼓声，震动耳膜，桃木木猛地惊醒。
她茫然看四周，气息紊乱。原来只是一场梦。
女员工见她醒来，迈着小碎步进去，照片双手递给她，饱含期待。
“木木姐，能要个签名吗？”
桃木木刚醒，神志未清，脑袋钝痛，一身虚汗，累得抬手都困难，但不忍心让女孩跑空，而且她记得这女孩，拍片的时候挺照顾她，忙里偷闲总是不忘给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脸上时常挂着甜甜的微笑。
桃木木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伸手让她把照片拿来。
“嗯，签哪儿？”
女孩兔子似的跑到她身边，指了指照片底下位置。
“这里，木木姐我是要送给我一个朋友的，她说也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我想鼓励她，只要努力，一定会实现梦想。”
“好。”
桃木木笔尖停在半空，想了一下：“俗套点，我写个有志者事竟成？”
女孩点点头。
一笔签完，桃木木把照片和笔还她。
桃木木是近几年在网络上小火的高颜值彩妆代言人。发掘之路挺随意，就公司领导回母校走了一圈，无意看到桃木木，惊鸿一瞥，极力推荐她来公司面试。当时桃木木家欠债累累，经常是有一顿没下顿，大学里几份兼职轮流跑，累的是够呛。听到推荐人说薪酬丰厚，她考虑了一宿，最后带着八分期待两分害怕去了面试地点，还好不是骗局，更幸运的是她入选了。
桃木木自小就漂亮，邻里之间经常说“木木这么漂亮，又聪明，以后肯定是要嫁给大老板的”这种话。以前桃木木很反感，但吃到了美貌带给的甜头后，她以前一直坚持的信念朝令夕改，毅然坚决放弃考研，转而将全部精力投身赚钱里。
而桃木木和余华芳的矛盾就此开始。
余华芳觉得桃木木这钱来得不干净，没想到她不仅没收手，连商量都没商量就决定不考研，把这个当作职业，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丈夫死得早，全靠她一人支撑家里。生活的苦难没让她趴下，反倒练就一身金刚不坏身，性子刚又烈。
早年在烧烤街，她扯着喉咙一喊，整条街的人都不敢说话，逢人就喊她余姐，特别有地位。桃木木自小被她严格要求，性子也是倔得很。不让她做，她就非要做，强迫她往东，她非要往西。母女俩碰面就是火.药桶，从来没有好说话的时候。
几年里，母女俩关系急转直下。
前些日子，网上放出一些消息，说包养桃木木的人是某个年过中旬的老男人的新闻后，余华芳直接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并扬言不让她再进家门。
虽然这些年邻里街坊流言四起，但好在家里债还清了，桃木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经理人许萌萌推门进来，雨声趁着那点缝隙时间钻进来，噪声大作。
“不说了在睡觉，这么不懂事还非要钻进来。”
许萌萌在吐槽刚才进来的姑娘。许萌萌比桃木木小一岁，今年24，毕业就跟了桃木木。别看她年纪小，处理事情来头头是道，有时候连桃木木都不得不佩服。
“外面雨很大吗？”
“何止是大，我看水都要把这儿给淹了。”许萌萌走过去探了探桃木木额头，不由忧心。
下午还要赶去宣城参加桃木木高中母校的周年庆典，十几小时的车程，她真不知道再这么折腾，桃木木身体还受不受得了。
“要不下午咱们不去了，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身体不舒服。”
桃木木把毛毯叠好，捂着唇轻轻打了个喷嚏，缓过来，眨眨眼说：“小问题，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你知道你眼睛现在红成什么样了嘛。”
不服输，能忍是桃木木最大的优点，但同时也是缺陷。好多次都把许萌萌气得头疼。
以前没名气，广告商不像现在这样会找上来，她们两个女的就天天跑出去求人。许萌萌说了，找代言的事她能搞定。桃木木倒好，自己约了人拼酒，喝得烂醉如泥。要不是许萌萌带了一帮同学冲过去，这会儿她还真会如网上那些传言说的，成了某个大老板的金丝雀。
回去后许萌萌和她大吵一架，吵着吵着，两个女孩抱头痛哭起来。
生活的艰辛困苦和一丁点儿温暖一起涌上心头。桃木木心里一个劲儿地难受，哭着再三保证不再有这样的事。但这几年里，这样的事也并没有彻底消失，可终究是看清圈子，桃木木已经可以很冷静地面对那些必不可少的麻烦。两人就一边吵一边扶持一路走到了现在。虽然也不是康庄大道，但至少没以前被动。
“我都答应了，上车吃点药再睡会儿就好。”
而且，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足那里。桃木木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由怅然若失。
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会不会去？
这样的期待念头刚浮起，桃木木又立马掐断。就算他也去又能怎么样，他和她身份有别，就算再相遇，也只会是陌生人。
桃木木下午三点半出发，次日下午五点才到。
她们的车停在停车场，许萌萌先下车打探周围情况。桃木木虽说不是大红大紫，但也算小有名声，更何况现在上升势头强劲，不少竞争对手死盯着她们找机会打击，许萌萌自然得小心点。
停车场里停满各式车辆，许萌萌走了一圈，没感觉到平时被狗仔跟踪时的如芒在背。她让桃木木下车。
休息一路，桃木木精神好多了，一身驼色羊毛长裙，外面套着红色大衣，栗色微卷长发披在肩头，肌肤白皙胜雪，抬眸时，双眼里水光潋滟。
纵使许萌萌和她朝夕相处，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的。
“木木，我恨自己怎么不是男的！！”许萌萌简直要捶胸。
桃木木把包包拿下来，神色清冷：“你要是男的，还能在我身边？”
“自从跟了你，我都不敢照镜子，每次照镜子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我，我艹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桃木木知道她是想开点玩笑让她没那么紧张，紧张她是不会，但会不自在是真的。
想当年，她是学校里公认的才貌双全的女班长，还不羁放言不会靠脸吃饭，如今呢，大家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升职加薪成家里立业，就只有她，一脚踏进了纸醉金迷的娱乐圈。
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笑她反复无常，见钱眼开，虚伪做作。
但那又怎么样呢。
有时候连活下去都顾不上了，谁还在乎脸面。
许萌萌自然不知道桃木木内心的想法。她性格就这样，清冷孤傲，话少心热，平时事都藏心里，能自己撑的都自己撑，灵魂和她本尊相反，像个无所不能的大汉。许萌萌和她搭档多年，绕是对她了解颇多，但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以为她是紧张，挽着她的手朝学校大门走。
临近学校大门，人就多了。一门口的西装革领和长裙礼服，男俊女靓，个个看起来都事业有成，红光满面。
桃木木戴着墨镜，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的到来。桃木木没停下，继续和许萌萌往里走。
有人认出桃木木了。
“我觉得她好眼熟，好像是最近那个彩妆代言人。”
“桃木木。”
“对对，就是她！不过她来这儿干嘛？”
“谁知道，有客户在这儿吧。”
几个女人不屑一笑。
“别理那些八婆的话，她们就是嫉妒你。”许萌萌捏捏她的手，低声道。
桃木木笑她敏感，她自己都不觉得什么，嘴巴长人家身上她还能怎么着，耳朵一进一出就好。
“我没那么脆弱。”
桃木木来得早，校庆还没开始。早前她跟校长打过招呼了，位置上不要贴她名字，用许萌萌的名字代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个“许萌萌”并排放着，很快就能找到。
桃木木和许萌萌坐过去。
校庆未开始的时间里，嘉宾和校友纷至沓来。桃木木周围已经坐下不少人。她着装靓丽，面容精致，气质优雅，引来不少人目光。有少数人认出她了，但并未上前招呼。
会场设里在超大的体育馆里，桃木木还记得走前这里是宿舍楼，没想到几年时间里，这里夷为平地，俨然成了坐落庞大的超大体育馆。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把旧的东西变新，也能把新的东西变旧。
桃木木下意识地看四周。会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眼看去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人差不多来齐，主持人上台宣布校庆开始。发表了一番讲话后，接连上台的是学校的校长和各个领导。
讲话结束后是校友捐款仪式。桃木木拿出手机刷新闻，猛然间听到“颜清和颜总”几个字。
她滑动屏幕的手停下，脸抬起。
颜清和。
这个名字顿时在脑海里炸开。
那一刻，桃木木忘记了呼吸。她盯着人群中走来的帅气男人，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俊美无双的面孔冷意深沉，不是以前总是淡淡的笑。身子挺拔高挑，举手投足尽是贵气十足。从惊呼连连的人群中穿过，表情不为所动，目光笔直向前，脚步沉稳笃定，如王者降临。
他上了台，跟在身后的秘书守在一旁。主持人冲他微鞠了躬。颜清和表情不变地点了点头。
主持人问他要不要说话。颜清和接过话筒，嗓音低沉地道了一句“祝母校越来越好”，就结束了。
主持人带头热烈鼓掌，台下也是掌声阵阵。
桃木木眼眶发热，过去的事情像藤蔓一样，顺着时间的间隔爬上来，将她的冷静自制逼至墙角。
本以为她能将一切彻底放下，但不曾想这段往事残留的印记如此深刻，那些和他有关的过往，像黑夜里的无边寂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桃木木移开视线，不看他。
主持人又说了一堆恭维颜清和的话，又说颜氏的壮大和发展，说母校为曾有过他这样的学生而骄傲，话语里全是阿谀奉承，但破天荒大家都很受用，掌声雷鸣。
颜清和没有多待，捐款完毕就要走。主持人代表学校向他道谢。校长和领导送他出去。
颜清和刚出体育馆，身后头顶的音响传来的名字让他停下脚步。
“桃木木”这三个字是他这辈子忘不掉的咒语，午夜梦回想起，心都在隐隐作痛。
和她多久没见面了？七年，还是八年。
桃木木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没有他，她不敢回头看，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她上了台，目光抬起。惊艳全场的轻呼声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这一眼似乎穿越了时空，过去的某一天，她喊出他的名字。而颜清和记住她的脸。
他站在空旷的体育馆出口，脚底下是亮眼的红地毯，挺拔身姿浮动于湛蓝之上。他目光深沉，面容清冷漠然。一股莫名而来的压迫感让她心突突地跳。
桃木木慌忙把视线移开。等她准备下台时，颜清和已不见影。
坐回位置，她发现后脊背里已经冒了汗，而她捏着包包的手在不住地颤抖。
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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