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多芳草》灵药ly

14、真实

　　这是他们都熟悉的小巷。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夜晚，他们也曾在这里逗留缠绵。
　　幸好，这么大的一座城市，在唐泽紧密的搜寻之下，也还能剩下这一处安静的所在，江采萍匆匆提前赶到，却没想到竟还是迟到了。

　　当日那个身材魁梧西装革履的的男人，今夜穿着粗布褂子，打着补丁的裤子，颓颓地靠在厚厚的墙上，把破旧的帽檐压得很低。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用一侧肩膀撑着墙面站直了，有些局促地捋着袖口，才发现根本摸不到衬衣袖扣。
　　“你现在出来见我，是很危险的。”这种时候，他说话依旧是很淡然的。
　　“可我现在，至少比你安全。”江采萍多想走近他，摘下他的帽子，好好再看他一眼，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眼。
　　四下寂然，没有一点声音，江采萍却终于一步也没有走动。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杜泽兰突然笑起来，笑得江采萍不明就里。
　　“江小姐，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远比你看起来坚强果敢，段叔曾对我说你优柔，我也曾误以为你温婉，然而那些都是幻象。江小姐，此后的日子，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如此。”

　　江采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杜泽兰说的是发现猎物就设法靠近的心机，是一有机会就下毒手的狠厉，更有生死杀伐冷酷无情的决断。什么坚强果敢，杜泽兰是在用最好听的词眼，形容她的不择手段和阴狠毒辣。

　　江采萍冷冷和着笑了，“只可惜，杜先生为了救我而暴露了身份，若不然怕是火眼金睛也辨不出真身的。”
　　话里有种凄然。
　　你已把我看透，可我却如何也看不透你。那么多个你，假假真真，虚虚实实，杜家的那个纨绔公子，天皇次子榻上的伴侣，唐泽赞不绝口的义子，渡边不离左右的伙伴。这个男人，淡漠地看我、玩味地看我、挑逗地看我，又或是温柔地深情地静静地看我……哪一个，是真的？
　　究竟哪一个，是最本真的，你的母亲孤身一人时，取名泽兰的那个你？

　　“江小姐……”杜泽兰终于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眼睛黑得发亮，好像那夜她从一人高的苇丛向上望，望见黑幕上穿透而去的朗星。
　　杜泽兰说：“我会等你回来。”

　　江采萍恍然想起自己竟也曾风姿绰约地眉梢一挑，柔声软语对眼前这个人说过：“只要杜大少爷肯等。”
　　只是那个时候，两个人，都不似今日这般面目全非。
　　那么单纯的两个人，一个是臭名昭著卖国贼，一个是人尽可夫交际花。
　　而如今，这话她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