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咕叽菌

30、飞蛾

　　“参见天帝陛下”，静寂的空间里，美貌非常的女子收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从容地敛了敛衣裳发髻，噙着微笑款款地向润玉行了个礼。

　　润玉伫立在一方白色的莲台之上，没有搭话，他冷眼瞧了瞧四周，漫延无尽的水面连一丝波纹也无，平静到令人心悸。他的脸色森然，宛如挂了千年霜雪：“上元仙子何在？”

　　“陛下”，女子以手掩唇，发出一声轻笑：“青灯刚刚进入自己修炼的法界，并未见过什么仙子。不过青灯很好奇，陛下是如何破了我的法门……”

　　话音尤未落地，润玉手腕翻动，赤霄剑破空而起，架上女子的颈侧，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既知道我是天帝，便该知道本座不爱听废话、更不爱听谎话”。

　　润玉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快速化诀，指向青灯左袖，引动其间被藏起的朝露剑嗡然跃出，剑尖悬空转向，直指青灯脸庞。

　　“还不快说！”

　　润玉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愠怒，持剑的手腕向上轻抬半分，逼着青灯微微偏回头，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锋利的剑刃滚落，青灯姣好的面容霎时间褪去了颜色，嘴角失了笑意，额上也沁出冷汗。

　　就在朝露剑出鞘的第一时间，来不及与赤钧仔细道明，润玉便循着炼入其中的一丝神识追踪而来，此前他也曾用同样的方法进入九幽之眼。

　　当年他为邝露的生辰亲手备下朝露剑这份贺礼，事后忆及却多有困惑，自己何以将神识也炼入其中。这丝神识，与朝露剑一息共生，更与自己一念相通，只要剑气出鞘，自己便能有所感应，片刻即可循迹而至。可无论怎么说，邝露毕竟只是他的臣下，待自己还存了些不能道破的微妙心思，自己这么做，好似有些越界。

　　倘若自己无意，便不该再引起邝露的误会，传扬出去，更是免不了天界连番不断的无聊八卦。

　　赠剑当日一早，细思之下的润玉已颇有些对自己行事不当的懊悔，可剑已铸成，再另备贺礼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依着原计划将剑赠予邝露，复又欲盖弥彰地嘱咐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因此，朝露剑中的秘密整个六界除了天帝再无一人知晓，甚至包括邝露本人。邝露得了这剑之后，也一直妥帖地养在元神里，极少示于人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润玉几乎都要忘了这段过往。

　　而此时此刻，润玉不免心底有些庆幸，还好朝露剑中存了这隐秘的关联，否则接二连三的变故之下，他要去哪里才能寻到人呢？

　　命运交织的轨迹总是如此诡谲，再微小的情谊，浸入漫长的时光，也会生出细密的根茎，让两个漂泊的灵魂紧紧联结、缠绕。她在时，一切寻常，她离开，便是一株被强行拆走的藤蔓，连带着揭起他的皮肉。

　　“我劝陛下不要轻举妄动”，青灯只惊慌了片刻，便镇定下来，望向润玉的眼神刻着戾气与怨毒，“否则，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您都别想再见到她。”

　　润玉楞了一下，旋即轻蔑一笑，伸手甩出一道缚仙索，将青灯牢牢困住，又自指尖挥出一道灵气击中她的后膝，青灯于是措手不及地重重跪在了天帝眼前。

　　“本座劝你别说”，润玉居高临下，提着剑冷眼瞧着面前惊惧交加的女子：“从前常听闻明光真君溺爱其女，教导无方，今日一看，果真是慈父败儿，纵得你无法无天、不知死活。”

　　“你！……”青灯刚想开口，便被润玉施咒禁言。

　　“本座说话，也由得你放肆”，润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天帝这个位置没什么好的，不过治人的法子，倒是特别多。”

　　“你最好是不说，稍后本座才好去老君府要颗吐真丹药，帮你从你出生开始统统回忆一遍”，润玉踱了两步，“当然，这样找答案可能有点慢，也可以把你丢进鬼界刑狱，那里的罗刹鬼差，最喜欢能审出秘密的犯人，他们很乐意从你的手指尖开始审、”润玉顿了顿，“一直审到你的头发丝被碾成灰……”

　　青灯原本溢满怨毒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的瑟缩，润玉默不作声地看在眼里，话语不疾不徐，“对了，本座最近还认识了一位朋友，能斩魂夺魄，据说更擅长修魂补魄。”

　　“今天本座就教教你，什么叫天帝，天帝的意思是——本座要你死，你一秒都活不了，本座要你活，你便一秒也死不成。但凡上元仙子有半点差池，本座会再亲自教教你，什么叫后悔……”

　　他的一字一句，像是冰锥精准地扎进青灯的肺里，她无力地瘫跪在地上，眼中不自觉蓄了薄薄的泪意，和恐惧。

　　青灯仙子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地长大，哪怕娇纵任性总是做错事，也每每能得到宽容，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特别的。

　　从没有人用这样不加掩饰的厌烦神情看过她。

　　除了他！

　　润玉嫌恶地看着这个自大愚蠢又脆弱的美丽躯壳，宛如看一只扑棱的飞蛾。他姑且先不去管她为何诈死遁世，也暂时压下这些时日以来的心中的种种疑惑和隐隐的不安：“青灯，本座最后问你一遍，上元仙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