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及》章小倪

24、chapter24

　　只不过我现在就算答应了徐城，也并没办法保证有什么成效。

　　不管怎么样，分了手的前男女朋友，见面不面红耳赤就算好的，求人办事，怕是根本不能指望吧。

　　内心万般纠结，压力相当巨大。从医院离开的这一路，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两半，半个自己让我赶紧落跑，只要脸皮够厚，装作不闻不问才是上策，可剩下的半个一直在敲打，出尔反尔，枉顾人情，都不怕良心不安吗？

　　为了避免良心不安，到最后，硬着头皮，我还是联系了一下我那唐姓前男友。
　　我没去直接找他，只选择先试探一下，万一他对我厌恶透顶，我去见他，摆明了就是火上浇油。

　　这个号码许久没打过了，看到上面的名字都觉得有些陌生。

　　我也不确定唐林修有没有删了我的号，要是他上来问我是谁，我还得先自我介绍一下，那可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等了得有十几秒的样子，每一秒钟我都在克制自己不挂电话，忍着惶惶惴惴，到底还是等来了回音。

　　最幸运的是，对方没期待我的自我介绍，就是语气很冷淡地说了句：“有事？”

　　这就是知道我是谁了。

　　我松了口气，居然还有点庆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确实是有事，想……想咨询一下……”

　　话没说完我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唐林修闻言好半天没作声，我以为他现在又在忙，心里免不得咯噔一声，毕竟上回给我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趁着他让我滚蛋之前，我赶紧先说道：“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就下次再聊，嗯嗯，下次聊吧……”

　　说完之后我也讲不清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如何。

　　只是在我挂断前，他又突然开口了，声音还是清淡，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快刀斩乱麻，才是你的风格。”

　　什么快刀斩乱麻，如果对方不是唐林修，我甚至都觉得这话里有那么点……幽怨。

　　赶紧甩甩头，把脑子里不该有的想象和情景都撇去，我深吸口气，按照他说的，有话直说了：“上次你见过的徐有梁，就是我的继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唐林修：“嗯。”

　　我：“他现在遇到了点麻烦……”

　　才刚开了个头，我却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到底是有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的，这个理由，我从之前就开始搜寻，到现在也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初是我执意要分手，执意要划清界限，那天唐林修的话也说的够绝，我以为自此之后我们再没什么交集。
　　结果到了今天，又是我主动找上了人家。

　　我看不到唐林修现在的神情，但我想，他就算没露出蔑视的神色，心里边儿大概也少不了轻视。

　　回头想想，我的人生也是够可笑的，哪怕是想重新开始，也伴着这样跨不过去的艰难。

　　剩下的话我是说不出口了，又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就咬着嘴唇不说话，想着等他不耐烦了他会挂断的，到时候我还能勉强安慰自己，不是我临阵脱逃。

　　等了好一会儿，唐林修有没有不耐烦我不清楚，总之他说出来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我喃喃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以见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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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到老林，我真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仿佛先前经历的所有，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老林也是这场梦中的人。

　　老林没什么变化，却又好像有了点变化，坐上他的车之后，他一边熟练地开车，一边同我说起了话。

　　放在以前，他几乎是半句废话都不会跟我多说，像是怕泄露什么机密似的，我也总对他怀着几分敬畏和忌惮。

　　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跟他在一起，像是也没了往日的顾忌。

　　老林问我：“景小姐最近过的好吗？”

　　我点点头，回答：“很好，学习和工作都很顺利。”

　　老林应了声，语气里像是又多了几分感慨：“以前就觉得景小姐是个很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很乐观，不会放弃……”

　　这应该是在夸我吧，哪怕被夸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想想还是道了声谢。

　　老林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也是个没什么好奇心的人。”

　　没什么好奇心，这句话到底是贬义还是褒义啊。
　　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在这一刻受到了限制，不过既然想不明白，我也没为难自己硬去思考，干脆闭口不言。

　　之后老林莫名叹了口气，在他的眼里，我是把“没有好奇心”这一名号坐实了。

　　老林停车的地方是西郊别墅，这里我还算熟悉，虽然打从心底里有些不满意。

　　我觉得，既然是要谈正经事，还是选个公共场合比较好吧，来这里，总能勾起一些不那么应景的回忆。

　　但我能直白地跟唐林修谈条件说，我们现在是正大光明的关系，就在正大光明的地方见吧，别总搞得我像是偷偷摸摸的，敢说这样的话吗？

　　显然是不敢，人家唐总能见我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我还上赶着去提什么要求，那是脑子有泡吧。

　　住家阿姨还没换，能在这里“坚守”超过十年，足见她的本事，也足见唐林修对唐夫人的情谊。

　　见到我，她表现出来的都是惊讶，也很正常，上回我走的时候那么决绝，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彻底闹掰了，以后该老死不相往来了，除非脸皮厚到一定程度。

　　很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种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人，所以就算她现在对我大嘲特嘲，我也能接受。

　　阿姨到底还是有修养的，没怎么刁难我，只是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告诉我，先生刚从公司回来，在书房。

　　我点头致谢，眼睛没往别的地方乱瞥，像是个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一样，径直去到了主人所在的地方。

　　进到唐林修的书房，这个属于他的私密的地方，每次都有不同的体验，每次的感受也不尽相同。

　　这一回，我心心念念的都是徐有梁的事，因此推门进去的时候，想着的也都是待会儿要怎么开口。

　　不过等我真正定睛望向里面站着的人，那些打好的草稿顿时被擦了个干净，心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来的这一趟，怎么瞧怎么有危险啊。

　　唐林修闻声回过头，他的确是刚从公司回来的样子，西装外套还没脱，领带也没解，浑身上下显露的都是商界贵胄的气质。

　　我这个挫学生跟他站在一起，真是面子里子都摔进泥地里了。

　　空气当中涌动的都是尴尬的气息，我这样情商不高的人向来不知道要怎么化解尴尬，这样的重任便只能交给眼前的人。

　　唐林修看着我的目光很淡，也没像以前一样喜欢走到我的身边，摸摸我的头发，亲亲我的侧脸，捏一下我的鼻头。
　　他就像是看着个陌生和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之间也隔着相当远的距离。

　　两三分钟后，他走到了书桌前坐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话里像是带了些无奈：“坐吧。”

　　我秉着离他越远越好的原则，坚定地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就站在这里就好，话说完了我就走。”

　　唐林修嘴角轻扯了一下，可眼神和语气一点都不那么友善：“架子倒是大了不少，可是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

　　我：“……好嘛。”

　　坐过去就坐过去，还怕他吃了我不成。

　　唐林修的东西向来金贵，就连他家的椅子我坐着都觉得有点儿不安，于是我便决定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溜，遛完赶紧忘，不然今晚又得像前阵子那样做噩梦了。

　　轻咳了声，我进入正题：“徐有梁……我继父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呢？”

　　唐林修没立刻回答，只是扯了一下领带，好像有点不怎么舒服。

　　先前我因为紧张，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脸上，这下子被他的手带动着看向领口。
　　这一看不要紧，只一眼，就被黏住了。

　　偏偏这个时候他轻淡的声音响起：“投机，冒险，不顾商业道德，触犯刑事法律，这就是你的继父做的事。”

　　我的眼神还定在原处，意识已经有点儿飘忽了，但基本的言语和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我喃喃问道：“……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对我说，只要你说句话，我继父就能全身而退。”

　　唐林修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轻点了两下，我莫名觉得他像是要点醒我：“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我缓缓抬起头，又慢慢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不清楚，自以为在学业上智商一流的我，遇到生活里的这些琐事，从来都觉得自个儿像是少了根神经线一样。

　　就像，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戴着的这条领带，是上个月他过生日的前夕，我送给他的，花了我所有的实习工资，配他却依然显得很廉价的那条。

　　唐林修见我傻愣的样子，难得有多余的耐心，替我继续解答。

　　“因为你单纯，心软，又不懂利用身边的有利条件。说说吧，他们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逼你同意的，以你的脾气，能直接想到来找我，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