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及》章小倪

21、chapter21

　　见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唐林修的神情缓和了些，他重新伸出手拥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

　　他的肩膀是这样宽阔坚实，曾经我以为这是我逃脱现实苦痛的港湾，可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在他身边，我才算是真的孑然一身。

　　“两百万只是个小数目，就算找老林，他也能替你解决。”他低头吻了吻我的侧脸，“那天我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冷落你，你大度一点，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种话在普通男人说来说不定会显得低下，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怎么也听不出低声下气的感觉。
　　而他也不是能对女人低声下气的人。

　　我全身还僵冷着，手缓缓地抬起，又停在半空。

　　良久，我才哑着声音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听了轻笑一声，很快回答我：“喜欢。”

　　切，喜欢才怪。

　　我在心里偷偷吐槽了句，说的时候却是：“跟唐夫人比呢？”

　　果然，一听到那三个字，他周身的气息顿时变了。

　　没等他推开我，我先离开了他的怀抱，皱着鼻子看向他，估计看上去很丑：“我知道，我没资格跟唐夫人比。听说她是大家闺秀，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我还知道她不光长得漂亮，气质也好，待人也很好，从她的身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我的成长经历，我的家庭，我的一切一切，都让我觉得自惭形秽。唐先生，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晓得该选哪一个，您这样轻易地说出来的喜欢，真的很像敷衍。”

　　唐林修像是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看向我的目光当中尽是沉寒，哪有半点缱绻之意。

　　我则是存心要把他激怒一样，还在继续火上浇油：“我要是再被你骗了的话，那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景溪。”他终于出声打断我，调子里没有什么起伏和温度，“有些话，说出来是收不回的。”

　　“我知道啊，所以这些话都是我想了很久很久的。我从很久之前就想着，能嫁给你坐享荣华富贵是最好，做不到的话，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省的拖到我人老珠黄没什么行情了，那样我才是亏大了。”

　　话已至此，看着我像是真的完全豁出去了，唐林修似乎也对这样的我全然失望。

　　他的笑意中再无任何包容和怜惜，只有讥诮：“宝贝儿，你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心情有些麻木，但还能思考，还能回答：“你一直将我作为你的玩具和傀儡，很可惜，以后我没办法再跟你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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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别墅的时候，我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走在轻飘飘的云端，稍微一阵风吹来就能将我吹得东倒西歪。

　　阿姨这个时候依然没睡，她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她应该是在等我。

　　“景小姐，”她终于不再刻意忽略我的存在，客气地喊了我一声，“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我想跟您道歉。”

　　道歉？我疑惑不已，她需要跟我道什么歉。

　　“先生知道您和二小姐起了冲突，您还受了伤之后，很生气，不仅怪罪了我，还把二小姐训了一通。二小姐的脾气很大，平时就连先生都拿她没办法。我当时也是糊涂了，只想着别把事情闹大，没考虑到景小姐的感受。”

　　我听完没觉得有什么心绪的改变，仅低低“哦”了声。

　　事到如今，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那位二小姐对我有敌意是不假，让我吃了些苦头也是真，可是我心底的那个死结并不是因她而起，我所做的任何决定也与她无关。

　　阿姨许是没见到我预想中的反应，微微一愣，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实之前先生私下里敲打了我很多回，不满我对景小姐的态度。我却因为在夫人身边待的久了，对先生的其他女人……是我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以后我会摆正自己的态度，绝不会对景小姐有半点不敬的地方……”

　　我觉得如果我再不出声的话，她还会继续说下去，说这些看似很重要，却早已不重要的话题。

　　“阿姨，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也不想再提。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您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您做的都没错，一直以来没摆正位置的人，是我。”

　　阿姨闻言彻底愣住，尤其是看着我拖着行李箱决然离去的场景，再没半句言语。

　　走出去之后，我看到老林还等在原地，看到我，他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是像先前那样，上前来重新帮我安置好行李，然后恭声问我：“景小姐要去什么地方？”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就顿了顿，反问他：“林叔，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您跟在唐先生身边有多长时间了？”

　　老林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回答了我：“有十几年了。”

　　“所以他是个什么人，你很清楚吧。”

　　“不敢。”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还是想最后拜托您一次。告诉唐先生，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行踪了。我跟他划清了界限，他不应该再介入我的生活，而有关他的一切，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的牵扯……当然，包括您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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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次坐老林开的车，依旧还是快而平稳。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火车站。

　　跟老林分别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平时他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他精明世故，却又谨言慎行，何曾在我面前有过这般慌张的神色。

　　只不过今晚离奇反常的事情太多，所以我也不觉得意外了。

　　老林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景小姐，您就不再……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待在他身边十几年的人，果真沾染了他的两分做派，有些话都不用问出来，就已经知道答案。

　　我这个时候还是笑了出来：“已经考虑的足够久了。林叔，我记得三年前，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您对我虽然恭敬，但我能感觉出来，您是有些瞧不起我的。那个时候我还觉得特别不服气，后来才渐渐意识到，其实是我迷失了自己，那样的我看着的确让人生厌。而如果早些时候能有人来点醒我的话，我应该就不会走这么多的弯路了。”

　　只可惜，我没有母亲，又近乎没有父亲，所以就像是个带刺的顽劣孩子，极尽张扬和膨胀，其实变成那样，也无非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怕被忽视，怕被人瞧不起，所以总想用夸张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想通过在一个男人心里的位置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事与愿违，有时候越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却总是背道而驰。

　　要不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关头，我怕是到现在也看不透。

　　老林用一种很是无奈和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想想我们认识也三年了，他的女儿好像跟我差不多大，也许在他的眼里，我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这么长的时间，也难免会对我有一点怜惜。

　　转身走进车站时，背后的一切，我前二十二年的人生，都被我抛在了身后。

　　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短暂的赌气，其实已经在我心底酝酿了很久很久。

　　我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

　　取出昨天就定好的车票，我踏上了一班向南的火车。

　　临上车前，我给周图南打了个电话。

　　他现在应该刚到医院，对这短短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我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我要离开南城几天，你给我的那笔钱不一定会用到，不过真的用到了，我会还的。”

　　周图南一听就着急了：“你现在在哪？”

　　我捏紧车票，嗓子已经干涩不已：“我知道这一趟是冒险，可是我必须得去，有件事我需要亲自确认。”

　　周图南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挂了电话。

　　坐到靠窗的位子，我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

　　以前我很怕很怕自己一个人，怕被抛弃，怕自己一个人生活不下去，可原来，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却依旧那样孤单。
　　此时此刻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周边都是陌生人，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偏偏就在这一刻，我仿佛觉得，这个世界才慢慢变得圆满。

　　我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半晌，终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弯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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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十几天的时间。

　　之后的这一段经历我没有同任何人讲起，也永远不想提及。

　　再回到南城，已经是元宵节过后，过年的气氛已经慢慢消散，整座城市恢复了那平淡又单调的生机。

　　我直奔回了学校，提前几天返校的学生有很多，走在校园里，看着青春洋溢的面孔，我也渐渐回归到了原本的身份。

　　寝室里我是第一个回来的，把很少的行李收拾好之后，我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卫生，堆积的灰尘还把我呛了好一通。

　　忙活了一阵子却半点觉不出饿，到了午后，我靠在床上翻专业的课本，没曾想先前实习的事务所的人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继续去上班。

　　我听到的时候还挺意外的，本来以为跟唐林修分手之后，属于他的女人的一切“福利”都会消失，谁曾想还有这样的“漏网之鱼”。

　　但我还没恬不知耻到这种地步，跟他提了分手，还心安理得地承接他带来的好处。

　　我刚要回绝，说我不再去了的时候，那边先前与我相熟的姐姐说：“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招你进来，的确是上头的意思。前几天我们也接到了另外的指示，不谈其他，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的个人能力。景溪，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吧，一时的冲动很简单，可关乎到将来，还是得谨慎啊。”

　　所以我重新得到这份工作，是已经剔除了所谓的“关照”，只凭我自己的努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