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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他无凌晨无童话 ...

  •   行云流水的键盘敲击声中不知不觉混杂入其余的声响,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原本躺在一旁玩手机的人见状直起身:“弄完了?”
      “嗯。”连着几个小时的工作是有些超负荷,他合上电脑,放到茶几上,扭头看向有些昏暗的窗外皱了皱眉,“下雨了?”
      “过云雨吧,今天预报没说要下。等这阵雨停了我们就去吃饭——对了,你下午没事吧?”
      “不叫外卖么?”果然开始下雨了。“没有,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不过地点嘛……”那人眨眨眼,“暂时保密。”

      说是他会喜欢的地方,等到乔觉站在极地馆门口看见长长长长的小朋友队伍,有些无言以对:“……你确定是这里吗。”
      那人满头大汗穿越过叽叽喳喳的尖叫笑闹挤回他身边,手上拿着两张票和甜筒,递过一半:“今天帝企鹅馆开门,所以人有点多。”
      乔觉见他那个兴奋劲就知道,根本是这人自己喜欢吧。
      何止有点多。旁边的小孩子推推搡搡,他们两个成年人杵在其中几乎站不稳。除了父母带孩子来,还有许多年轻的、热恋中的小情侣,总之人人一脸幸福,唯有他们不伦不类。
      毕竟别人都拥有着安定甜蜜的关系,而他们之间从来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企鹅馆人多,他们还是幸运地找到了前排位置。羽毛光洁的成年企鹅和毛茸茸的幼崽憨态可掬,引得人类阵阵呼声,乔觉一转头发现人又不见了,几分钟后抓着个礼品袋回来,从里面掏出只有拇指那么大的企鹅摆件,放进他掌心里:“来,做个纪念。”
      树脂材质硬硬地硌着掌心,他们此前并非没有过其余的礼物,可这样的场景与缘由,总有点微妙的不同。
      “——阿乔,过来这边。”他的思绪很快被打断,男人走到另一个指示牌呼唤他,“我们走这个吧。”
      乔觉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亲昵的称呼,它会让他产生不必要的错觉。只不过提意见也没用,这人有时候相当的我行我素。他快步跟上去,看见一条长长的、蜿蜒的通道,拱形的玻璃墙后游着鲜艳的海底生物。他们踏上电梯,传送带缓缓移向彼方。
      “水族馆、冰淇淋、纪念品……”那人笑起来,“你看,今天这样像不像约会?”
      乔觉听见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如果要是约会的话,应该牵着手才对。”男人双手抓着栏杆,眼睛望着斑斓的海底隧道,“咦,那个是不是翻车鱼?”
      就知道是这样。
      就知道只不过这样讲罢了,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毕竟是“像”约会,而不是“是”约会。他们根本不是那种情侣关系不是吗。
      乔觉移开视线,蜷了蜷手指。
      ……自己刚才,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又犯傻了。

      隧道不短,却在纷杂的思绪中很快抵达终点。男人比他先一步下了传送电梯,站在尽头转身冲他微笑,穹顶的玻璃却毫无征兆地碎裂,汹涌而下的海水倏然吞没了一切,世界扭曲旋转,尖叫着下陷。
      他瞳孔紧缩,一个心底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冲破喉咙。
      “————!”
      他猛地睁开眼。

      *
      又梦见了。
      他从粘稠虚妄的梦境中醒来,有些心烦意乱地转移注意力,看见旁边的小孩儿还在看动画片,嘴里念念有词。他瞥了眼内容,《快乐的大脚》——原来这群跳跃的小企鹅才是罪魁祸首。
      幼儿对电子产品的接受度令人咂舌,比如乔温岁小朋友现在三岁半,烧饭卖菜洗衣自然不会,也尚不识字,可要说到玩手机游戏、拿iPad看动画,或者怎么打开这个头一回见到的小屏幕、找到自己喜欢的节目,绝对无师自通,而且非常熟练。
      “怎么不睡觉?”离落地还有段时间,机舱依然昏暗,乔觉帮她把小毯子盖好,放轻声音问。
      岁岁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音量:“没有浆果儿,睡不着。”

      浆果儿是她的抱枕,企鹅形状,是某一年圣诞集市上“谁是最可爱的女士”比赛的奖品。那是乔温岁人生中第一个圣诞节,出现在西方人中的东方面孔很是显眼,牙牙学语的婴儿竟在这样全镇性的比赛上拔得头筹,并且据弗莱娅说,毫无悬念一致通过。玩偶有半个她那么大,模样可爱手感柔软,小姑娘也十分喜欢它,晚上睡觉总是抱着。可惜不便携带上飞机,只能塞进托运行李箱。
      没了大企鹅抱着,只能看小企鹅聊以慰藉。头一回坐长途飞机,乔觉知道她现在难免兴奋,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睡,找空乘要了杯温牛奶给她。岁岁咬着吸管:“爸爸,我们之后要去哪里呀?”
      “梁叔叔会来接我们。和你视频过的,记不记得?”梁叔叔全名梁忍,是乔觉的旧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乔温岁这么个存在的人之一。
      小孩儿在装满糖果、甜派和木秋千的记忆里打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好脾气、冷不丁会讲笑话的叔叔:“我记得呀。”她用手比划,“他家有一只这——么大的熊!”
      大概是个靠垫之类的东西,小女孩儿们的注意力总会被此吸引。“你去了就能看见它了。”乔觉说。

      出了机舱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闷和躁,冷热交替间皮肤上泛起颗粒。气温在第一时间向他传达“真的回来了”这么个讯息,岁岁趴在玻璃上看刚才送她回来的大飞机,感叹道:“大家都在说中文。”
      处处充斥着乡音,还真有些不习惯了。乔觉摸摸她的头发:“快走吧,叔叔在等我们。”
      在去等大件行李之前,他们还有个更重要的“物件”要提——桃子在经受了十来个小时的煎熬后精神萎靡,见到熟悉的主人委屈地咪咪直叫,窝在岁岁怀里头都不肯抬,好在看起来很健康。于是梁忍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乔觉以一人之力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推车上还坐着小姑娘和她的猫咪。
      他快步走过去,把岁岁抱起来,熟络地亲了亲她的脸蛋:“我的小甜心,可算是见着你啦。”

      *
      乔觉回国的决定很突然,一个消息发过去,告诉梁忍自己要南下投奔他。后者得知他辞了那份高薪优待的工作大为惊奇,但相隔万里的朋友能回到近旁总是好的,二话没说为他安排了一切。
      他们认识许多年,儿时亲密无间,长大后有过各奔东西的日子,从来没断过联系。乔觉生性温吞淡漠,不爱交际,但凡决意交心,便能深厚长久。他的朋友不多,每个都珍贵,艾伦是一个,梁忍也是一个。
      “我们住哪里?”
      “我那儿。之前不是说好了?”
      “那你……”
      “我不是有人一起了嘛,搬去他那边了。”
      梁忍现在有了同居人,原来住的公寓空下来,正好留给这父女俩。哦,还有一只猫,布偶品相极好,蓝眼睛剔透,温驯黏人。猫咪居然是小姑娘捡来的,梁忍无言以对,她爹当年也捡过猫,不知道这遗传的算是欧气还是招猫的天性。
      梁忍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乔觉的模样,白净瘦弱,好似风吹了就要倒,说起话轻声细气,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偏偏疏离得谁都无法接近。孤独的转校生认识了孤独的同桌,就这么熟络起来,一晃过去二十年,他仍是屈指可数的拿得到乔觉世界通行证的人之一。

      在北国居住的地方是个宁静小镇,现在回到热带,被城市的霓虹川流交错花了眼。梁忍看他不声不响,找了个话题:“我把票给你带来了。下周二晚上,八点半开场。”
      “啊……”乔觉差点忘了这茬,“谢谢。你去吗?”
      “不了,我要去相亲。”
      “你还要相亲?”
      “当然不是我,帮别人。”
      “谁?”
      “小秦。”
      小秦大名秦芊芊,是梁忍家那位的表妹。姑娘活泼热情,绑着俏丽的双马尾,声音清脆,乔觉记得她。他像是回忆起什么感同身受的惨痛经历,苦着脸点评:“自由恋爱。”
      “要是能自由恋爱,谁不想呢?可两情相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凑合才是常态。”梁忍侧头瞥他,“看,活生生的例子就站——啊不,坐在这。”
      乔觉判定梁忍这种找到意中人就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行为非常不人道,为自己辩护:“我没将就。”
      他没说错,不将就的理念根深蒂固,所以才单身这么久。
      梁忍耸耸肩,不置可否,接了句歌词:“互相折磨到白头。”

      飞行旅程的新鲜劲过去,小女孩早就困了,等车开到家已经睡着。房子已经请人打扫过,乔觉把她抱到儿童床上,轻轻关上门退出来。
      国际航班实在太耗体力和精神,刚收拾完一个箱子他自己也累了,眼皮愈来愈沉重,桃子窝在他脚边,一人一猫同样的困倦。
      梁忍要走:“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住的也不远。”
      “好。”
      “我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会下雨,你是不是要带岁岁去博物馆?出门记得带伞。”
      “开车。”
      “那也要带。就算你淋着不要紧——”
      “也要紧。”
      “……好,你说的是。反正记得带伞。”
      话音刚落,外面倏然响起雨声。乔觉顺着声源向外看去,方才还明亮的天光缓慢下沉,他无意识地攥紧被子,想起八月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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