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砂行》春霖杳杳

30、第三十章

　　收到李媚儿的消息，穆深便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比较危险，除了在信中向她叙述了自己听来的关于黯熙阁当年的事情，还特意告诫她要小心这两个人。
　　得知真相确实如昧生所说，李媚儿一时难以自处，如今看来，沈愉容和昧生对她来说都是很大的威胁，她必须要小心翼翼才能在夹缝中顽强地活下去。
　　昧生一计扳倒李媚儿不成，便不敢短时间内再对李媚儿下手，他性子多疑，越是这样简单的事情，越容易想得复杂，毕竟不知道李媚儿是如何从禁地逃出来的，也不敢小看了这丫头。左思右想，他还是打算先从李媚儿口中探探消息，再定夺是杀是留。
　　二次登门，李媚儿正伏在案头写着什么，两个丫头也不在房里。
　　“大小姐。”
　　“你又来做什么？”李媚儿一看是他，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慌慌张张将刚写好的字条抓成一团紧攥在手心，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李媚儿暗自提醒自己，“记住了，这回打死也不能跟他去任何地方！”
　　昧生微微一笑，谦卑地一躬身，看似和善，可他的话却使李媚儿心头一颤：“大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打算夜袭秋记医馆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
　　“你……你别胡说！”李媚儿顿时紧张起来，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昧生倒不强迫她承认，只是见她这副惶恐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想来她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孩子，随便唬两句就露了底，便继续说道：“我想大小姐应该也从穆深那里得知当年黯熙阁的实情了吧？我早说过，那些事本不是秘密，只要在江湖上一打听，不少人都是清楚的。”
　　李媚儿沉默半晌，知道自己和穆深互通消息的事是瞒不过他了，索性不承认也不否认：“就算我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昧生见她还有防备，于是主动向她示好：“大小姐放心，沈夫人并不知道向外透露消息的人是你，”可他话锋一转，威胁似的说道，“只是万一……让她知道了……”
　　李媚儿头皮一凉，仿佛怀揣了小鹿，心脏砰砰跳得厉害，片刻，她努力定了定心神：“你……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就说一定是我泄露出去的？”
　　“嘘……”昧生压低了声音，“大小姐，你最好小声点儿，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我就算想替你隐瞒，怕也是瞒不住的。”
　　“你会替我隐瞒？”李媚儿难以置信，惊奇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是来揭发我的？”
　　“穆深和那医馆如何，我并没有多大兴趣，”说到这，昧生稍稍一顿，“既然知道沈愉容是残害你父母的凶手，你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李媚儿不解。
　　“你不想为你父母讨回公道么？”昧生刻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看看你的父亲，被那个毒妇关在废院子里这么多年，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折磨，你于心何忍？”
　　李媚儿听他这样说，眼珠骨碌碌一转，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替沈愉容过来试探的，自然不敢实话，只好故作可怜，一脸悲戚，抽抽搭搭的就要掉眼泪：“唉……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自小愚笨，又不会武功，我就算知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倒不如一直让我糊里糊涂活下去，也免得增了这些烦恼！”
　　昧生却急了：“那你就不管他了？”
　　“管？怎么管？”李媚儿呜呜哭起来，“我若能有那个本事，先前又何必去街上乞讨过活。”
　　昧生实在没了办法，低眉思忖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试探着说道：“大小姐，倘若我说……我可以替你报仇，你……愿不愿意帮我？”
　　“你？”李媚儿更是惊讶，“你不是沈夫人身边的亲信么，怎么近来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面对昧生的这番言语，李媚儿不知如何作答，不由得犯了难，她心下思量：“我不如先问问这家伙有什么打算，到时候他若敢不认账反咬我一口，我也好有话说。”于是李媚儿不再犹豫，开口问，“你怎样替我报仇？”
　　昧生这才满意了，可他并不急于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说道：“大小姐放心，此事交由我就好，只是若有用得着大小姐的地方，还望大小姐倾囊相助。”
　　昧生离开后，李媚儿越想越觉得后怕，一颗心总也是悬着：“万一……昧生真的是沈愉容派来试探我的，这下不仅知道我是内鬼，再让昧生一说我有心加害于她，那我……我岂不是……性命难保？若非如此，昧生怎么好端端的要害沈愉容呢？不行不行……”
　　李媚儿喃喃自语，怎么也捉摸不透昧生打的什么主意，便将方才握在手里的字条撕得粉碎，又重新写了一封，央求穆深想办法救她于水火之中。
　　昧生通过试探，大抵知道李媚儿暂时对他没有威胁，貌似也不会为他的下一步行动造成阻碍，终于放了心。
　　抬眼又见那只信鸽从内院飞出来，缓缓掠过头顶。昧生知道是李媚儿向穆深传消息了，随手甩出一枚暗器，将信鸽射落。趁四下无人，他快步走过去，匆匆取下信笺，看过内容后，邪邪地勾起唇角：“大小姐多心了，此时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沈愉容近日总是心神不宁，一连三两天的噩梦扰得她睡不安稳。至于李媚儿究竟有没有去过后院，她也无法确定，只是昧生从不曾骗她，可偏偏就是没找到人，李桐栖对此也不承认，这才觉得奇怪，便遣去了身旁的随从，独自到李媚儿房里。
　　李媚儿心里更是摸不着头脑，想着这才刚送走昧生，沈愉容就来了，也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媚儿小心翼翼地微微俯身行礼，不动声色地唤了一声：“娘亲。”
　　沈愉容也是笑脸相迎，紧走几步过来搀着她：“媚儿快不必多礼了，今日娘亲独自前来，就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你看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我们母女之间相处的时间却是太少。”
　　李媚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媚儿早就想到娘亲那边看看，可又怕娘亲事务繁忙，打搅到您就不好了。”
　　“媚儿这是说哪里的话，这么多年了，娘亲都没有尽到为娘的责任，让你受苦了。”沈愉容说着，又做出几分内疚的模样。
　　“娘亲，媚儿长大了，”李媚儿却笑得天真，“娘亲无需记挂，在这黯熙阁，总也比外面满街乞讨的日子好过，媚儿满足呢！”
　　沈愉容见李媚儿这样懂事，不自觉拉起她的手，像是随口一问：“媚儿可见过爹爹了？”
　　李媚儿心头一紧，只摇摇头，也未多言。
　　“那……你可去过其他地方？比如……破烂的院子？”沈愉容继续追问。
　　李媚儿佯装听不明白，好奇地扬起脸：“娘亲，黯熙阁里这样好，怎会有很破的院子？”
　　沈愉容暗暗舒了口气，尴尬地笑道：“哦，媚儿说的是，黯熙阁怎么会有破院子呢。”继而她又向李媚儿叮嘱，“你要记得，如果有人说要带你去什么地方，你可千万不能跟他走，在这黯熙阁，除了娘亲，你不可以轻信任何人，只有娘亲是不会害你的！”
　　“嗯，媚儿知道了。”李媚儿郑重地点点头。
　　沈愉容也不多留，稍坐一会儿，就以手中还有要事急于处理为由离开了。
　　李媚儿托腮坐在桌前思忖：看样子，沈愉容确实不知道昧生之前来过了，否则也不会用这样试探的口吻，以她的性格，若知道我与外人互通消息，定是要恼的，何况她连提都没提……难不成昧生当真要与沈愉容撕破脸皮？那我该怎么办呢？
　　李媚儿摇头一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趴在桌上，良久，她喃喃自语：“随他们去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管他谁输谁赢，与我何干。”
　　一直没有等到穆深的回信，李媚儿多少有些心急，好在昧生和沈愉容都没再来找过她，为了自保，她就假装对那些事一点儿也不知情，每天吃吃喝喝，不敢出门乱跑，免得再落了口舌。
　　沈愉容毕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表面对李媚儿关怀万分，实则自那日从她屋里出来，就一直派人盯着她了，只是恰好李媚儿谨慎了许多，没让人抓住把柄。
　　昧生得知李媚儿那边安插了沈愉容的眼线，自然不敢单独过去，原本打算利用李媚儿的计划现在也落空了，这倒无妨，只要李媚儿乖乖的不捣乱，无所谓她能不能帮上什么，最要紧的还是先除掉沈愉容，再收拾这对父女也不迟，到那时，黯熙阁便全部掌控在他的手里。
　　沈愉容一直冷落他，昧生自知是因上次的事让沈愉容起了疑心，如果他再不尽快动手，被沈愉容看出端倪，想翻牌可就难了。
　　于是他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