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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诡计 ...


  •   (南阿珠:)

      语文老师姓白,叫白冰冰。她虽叫白冰冰,签字的时候却只写“白冰”。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做老师的要有威严,“冰冰”两字念起来过于朗朗上口,所以就只用一个“冰”字,有些冷酷酷的。
      虽然不知“白冰冰”从什么时候变成的“白冰”,但在我看来,她可一点都不冷酷。要真的回想起来,整个高一,我唯一认真听过的课,就是她的语文了。

      记得上学期有一天,我坐地铁上学。闲着无聊,就读起这个城市的地铁线路图。这条线路上总共有十七站,而我每天上学,只经过三站。有一边的终点站叫“凯旋街”,是和巴黎凯旋门有什么关系吗?我从来没一路坐到地铁终点站,加之那天天气蛮好,我便突然想去那里看看。
      到了凯旋街,我走出地铁站,发现这里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既没有巴黎凯旋门,也没有多少人,倒是有个好大的购物中心。我在购物中心里闲逛起来,看到奶茶店的奶茶五彩斑斓,口味绝对超过了二十种。说起来也奇怪,每次我一看到选择有这么多,就总是变得突然不想喝了。
      心中念叨起,林、友、辉,就想着找个音像店,翻翻他们那个年代的歌。

      “南阿珠?”
      我手里刚拿起一碟蔡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诶?白老师?你也逃学来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没有课的啊,是放假。不对不对!倒是你,怎么逃学?!”
      “我就是......想来看看嘛。”我故意呲牙笑起来,试图蒙混过关。
      “唉、你呀、”白老师叹口气,多的也不再说。
      嘿嘿,我就猜到白老师她什么也不会说,也不会急着把我拎回学校去。
      “老师你家住这附近吗?”
      “嗯。”
      “你来做什么呀?”
      “我陪我侄女上英文补课班。”
      “是吗?她在哪儿啊?”我低头看了看四周。
      “……在上课。”
      “那她什么时候下课啊?”
      白老师看看表,“还有20分钟吧?南阿珠,你别装作和我闲聊的样子。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逃学,你父母不管?”
      “我爸妈都在外地的嘛。”
      “除了你父母,难道就没人管你?”
      “我阿婆咯。”
      我看白老师又叹了口气,看样子,她彻底放弃了说教我的念头。
      “你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我拎起身边的一部DVD,递给她说:“就,这个咯~”
      “你爸爸是,刘青云?”
      “不是--我爸是这部片的摄影。”
      “南,,,南边鹤?你爸爸是南边鹤?”
      “老师您这么了解的啊?经常看电影吗?”
      “没那么了解啦。”我看白老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盯着那DVD,盯了好久。她看得蛮入神,从那眼神我知道,她一定是个粉丝,只不过不确定,她是刘青云的粉丝,还是我爸的粉丝。
      “那你妈妈呢?”
      “也是摄影师。”
      “和你爸爸一样?”
      “嗯......也不太一样啦,我妈是拍画报的。”
      后来我与她还聊了好多。没办法,关于我爸妈的事,一说起就没完,转眼间,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白老师离开时,还不忘督促我快回学校,只是她声音里完全没有强制力。
      我晚她一点走出音像店,看她正拉起她侄女的小手。那小孩子看上去还在上幼儿园的样子。白老师对她侄女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嘴角露出一对梨涡,那笑容就像是对她自己的女儿一样。我看到她轻轻牵着那小女孩的手,走出购物中心的玻璃门。
      我记得白老师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的,她却没提起过她自己的孩子。

      (林友辉:)

      教导主任说的学校会被起诉的事,我原本也没当真,直到突然有天被叫去校长室,我看到老校长有些焦头烂额的样子,还听到主任在他身边嘀咕着要不要把南阿珠开除。
      看来,学校是真的被告了啊。
      可第二天在走廊碰到校长时,他却笑容满面的。
      后来听说,那个家长原本铁了心要起诉,甚至都找到远在美国南阿珠爸爸那里去了。可是阿珠爸爸正忙着做摄影,一天都不能脱身。最后这事闹到了导演和制片人那里,那个导演不想耽误拍摄,就亲自打来电话提出和解。那个家长一听到导演的大名,就有些动摇了,据说是得过什么大奖的。后来,警察也去查了街边的录像记录,发现那男学生确实是自己跌下去的。左一来右一来,那个家长最终还是放弃起诉了。
      我听到学校不用被起诉,也就放了心,想着可以避免与学生再有什么交集了。
      刚想到这里时,教导主任就找到我,语重心长地建议我去南阿珠家做次家访。

      “为什么要来我家家访啊?”
      “因为你前一阵子的事,我有必要了解了解你的家里情况。”
      “我家有什么情况,上网查我爸名字喽,都会知道的啊。”
      “我是你班主任,当然是要和你父母当面谈。”
      “当面谈,那就困难了喔~我爸都不在家的。”
      “我知道你爸爸忙,能与你妈妈聊聊就行。”
      “有什么要聊啊?跟我聊啊。”
      我见南阿珠双手托着下巴,故意摆出上世纪日本青春偶像的样子,眨着眼睛,挑着眉。
      “别闹。”
      她发现这招没用,便立刻收了笑脸,恢复那副冷冷的样子:“你就一定要家访?”
      “对。”
      “那,等下个月吧,下个月十五十六左右,我妈会回来。”
      她撇下这话,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南阿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揍了城东那混蛋的事情传开了,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欺负炳仔了。我心里有些小高兴,炳仔终于可以安心地啃书啦。可是对我来说,麻烦却来了。我莫名其妙地被当成是炳仔的老大,还有好多人都向炳仔问,怎么才能成为我的小弟。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替炳仔出手,又不是为了称王称霸的。
      我又听说这个区的小混混们,有好多都想来“跟”我的。导致我有一阵子放学都不敢从学校正门走,就是怕有人冲过来突然喊我“老大”。我知不可能一直这么躲下去,正在我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呵呵,阿狗那个家伙还真帮了我个“大忙”。

      有一天学校下午休课,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一时掉以轻心,走了学校的正门。还没踏出校门几步,就看到七八个“奇形怪状”的男生一齐冲上来。
      “老大!收下我们吧!”
      “你,你,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啊?”
      “是阿狗哥告诉我们的!”
      他们回答的到还挺齐。
      “阿——!狗——!?”
      “老大,什么事?”阿狗一脸天真,献殷勤似的,从那帮人身后钻出来。
      认识阿狗这么久,那我第一次想当众痛扁他。
      我扭头就走。谁知阿狗竟絮絮叨叨地跟过来。
      “喂,阿珠你是偶像嘛,当然就有好多人崇拜啊!”
      “......”
      “他们还不都是慕名而来?人家求我嘛,我也就帮帮忙啦——”
      “......”
      “阿珠你别这样啦——多认识些朋友不好吗?你想啊,这下就有更多人帮炳仔......”
      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相信我这愤怒的眼神里正传达着:“还不住口?!”此时此刻,我真是不想听他讲话了。

      本来以为认识这些人会引来好多是非,就像《热血高校》里铃兰得罪了凤仙,结果恩恩怨怨,打打杀杀,越来越难搞。可后来我发现,现实生活中的“热血”,不过是多认识了一些人,多一些人中午一起吃盒饭,逃学时可以成帮结伙地去游乐场,一套漫画书可以分工买好后相互窜换着看。
      他们好多人都有些呆头呆脑的。就比如说,他们实际上没有一个见过我真正打人的,只不过是听了谣言,就没头脑地聚过来了。
      这些人中,阿刀肥九与我同校,就更熟点。
      阿刀是高三的,高二的时候总带着把瑞士军刀上学,被教导主任发现后,不仅没收了他的瑞士军刀,还被全校点名批评。要怪就怪主任说得太详细,点名批评的第二天,“阿刀”这个绰号就在全校广泛流行开了。其实阿刀总带着那把瑞士军刀,并不是想防身,更不是想伤害谁。阿刀只是觉得瑞士军刀多功能,沉甸甸的,有男人味还很帅气,平时还可以替女生们削个苹果,切个橙子。这般猥琐外表下的阿刀,实则是个单纯暖男啊。
      肥九是也是高三的,却比阿刀大三岁。他留级了两年多,不止每次体育检测都不达标,数学语文英语也从来都没及格过的。语文,英语就算了,毕竟每个人的语言天赋不同。但我是真的搞不明白肥九他怎么会数学不好的。要知道,肥九无论是打工还是买零食,钱算得可是比计算器都清楚。去哪里买冰淇淋实惠,什么时候超市打折最多,肥九统统都知道。他甚至算得出拿优惠券买奶茶店的奶茶,会比超市的纸盒奶茶优惠三块七。在我这个数学白痴的眼里,肥九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了!碰到哪天甜品店大酬宾,肥九还会分几个蛋挞给我。他就是个快乐又好脾气的弥勒佛呀。但肥九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很好脾气,有回阿狗三番五次地嘲笑他长得像个肉丸子,结果就被肥九一把扔到了泳池里。

      (林友辉:)

      “老师,这些人没交作业。”
      化学课代表是个戴眼镜、做事认真的女孩子,不知是不是上个化学老师给她养成的习惯,她每次都会把没交作业的名单写在小贴纸上给我看。每次名单上几乎都是相同的名字,而且一定会有南阿珠。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南阿珠不仅不交化学作业,数学,英语,物理,只要是能想到的科目,她都没交过作业,除了语文。有时白老师留的作文作业,南阿珠竟然是会写的,搞得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有些莫名地羡慕白老师。说起来也奇怪,我观察了这么多天,也就见到南阿珠把白老师放在眼里。

      “最近我看南阿珠和三年的肥九阿刀走得很近,你留意一下。”学年组长对我说。
      上课时间,我象征性地往教室走一趟,故意放轻脚步走到后门,透过玻璃向教室里望了望,却找不到南阿珠。难道又逃学了?可是我记得刚刚还在走廊看到她。后门边的学生很快察觉到我来了,立即正襟危坐,躲避我的眼神,我示意他叫下阿狗。等到阿狗看向我,我就做口型问他“南阿珠呢?”
      阿狗猛地指指自己身后的墙,夸大嘴型说:“tu-shu-shi”
      我夸张地点点头,提醒阿狗认真上课,转身走向图书室。

      图书室里空荡荡的,我一眼就发现南阿珠了。她正坐在窗边,阳光洒到她手臂上,白亮亮的。她微微低着头,右手拄着脸,左手掐着书页,眼神一直落在书本上,目不转睛。逃了数学课,在这儿若无其事地读书?我没在远处喊她的名字,而是轻轻走近她对面,静静地等着。
      在她面前站了有几秒了,她才抬头看向我。

      (南阿珠:)

      虽然还没到六月,但天气总会让我错觉夏天已经来了。只要是出太阳的天气,整个教室都热得待不下去。
      学校偏要撑到六月才开冷气,搞得五月末的教室热得不行。我翻了一翻数学书,热得连标题都读不进去。于是我就把书扔给炳仔,“送你啦!”万一哪天他丢了他的,就可以马上用我的。
      “反正你上课也是睡觉,不如去图书室吹冷气啊?”我扭过身子,一手搭在阿狗书桌上。
      “哇,不要吧老大,图书室全是书的酸臭味诶,我怕闻多了会生病的。”
      “切、”我知道阿狗不去图书室,其实是因害怕那里的巴尔坦星人。
      不去拉倒。
      我走出教室,恰巧碰到林sir迎面走来,我看了看他,低下头问声好,就与他快快的擦肩而过。今天他穿了浅蓝的竖纹衬衫啊,但裤子怎么还是那条米色的啊?估计他今天早上忘刮胡子了,下巴有些颓废脏脏的。
      走进图书室,我看到坐在门口正往电脑上敲字的巴尔坦星人,这位戴眼镜的中年小姐一直都是这冰山表情呢。她翻了翻眼珠瞟我一眼,露出好大的眼白,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阿狗害怕她了。
      图书室里冷气开得太足,坐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冷。我挑了张被阳光晒得发热的桌子,以免冻着。

      上午的图书室,一直都好安静,我读着书,忘了读了多久,直到听见有人走进来。
      他的鞋踩在图书室的地毯上,声音好轻好软,应该是穿了双特软的皮鞋。我猜那双皮鞋是有很多细小划痕的深棕色。
      被冷气吹得有些冻,我的皮肤毛孔也就变得敏感起来。那人来到我对面,我立刻感到有股暖流飘来我面前。
      等到看完书上的那一段落,我才抬起头。
      哈哈,猜对了。走路能发出那么舒服声音的人,这世界上也就只有林sir了。
      在走廊刚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

      (林友辉:)

      “林sir?你怎么会来图书室?”
      “找你啊。还不快回去上课?”我故意用了好严重的语气。
      “林sir啊,教室里太热了嘛……”
      “太热?这能是理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状况嘛。在同一个太阳下晒着,为什么别人都不中暑,而有的人就会嘞?”
      “你不上数学课,小心将来买菜钱都算不出。”
      “不会啦,肥九数学次次不及格,却还是钱数算得比谁都清楚啊?”
      “好,那我倒要说说你。你怎么会和肥九阿刀他们混在一起的?”
      “交朋友嘛,班主任,连这个都要管……”
      她突然合上书,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是本冯骥才小说选。
      “快把书还了,回教室上课!”我故意加重了语气,可她仍旧是平静地望着我,没说话,也没起身的意思。
      “再不起来我可拽你了啊。”
      我是不会拽她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这年头多训几句都可能被家长投诉。拽女学生的胳膊?不是被告体罚,就是被告性骚扰。
      “好啊,你拽咯。”
      果然,我见她又是那副“你又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南阿珠人还蛮聪明,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她还有机会反省回头,也许,只是因为我觉得她有够特别。我发现我当时居然有些生气,有些懊恼。

      我真的拽起了她的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吹了太久冷气,我发现她胳膊冰冰凉。我拽着她,一路走回教室门口。

      她手背的伤不见了,原来年轻人的伤,恢复得这么快的。

      (南阿珠:)

      我真以为林sir是开玩笑来着,没想到他真的拽住我了。
      他把我胳膊掐得很紧,手心里的纹路都要印在我胳膊上了似的。那手心,却又暖暖的。
      他把我一路拽回教室,手一直都没松开。我跟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脸,就盯着他手臂上的青筋,可能因为最近这几天阳光太好,我发现他有些晒黑了呢。他拽着我时一句话也没说,我听见风声从教学楼的门缝里窜进来,经过高一年级时还听到教室里齐读古文的声音。
      原来教学楼的走廊也可以这般凉爽惬意的。从林sir衬衫领口那里,有洗衣粉的味道阵阵飘来,就是那种又传统又老土的皂粉味道,却比任何鲜花香水都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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