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灼灼》许眠枝

4、004

　　魏瑾珊一直觉得明洵是绝对不会碰她的，他躲她还来不及。

　　可现在在锦帐之中，她已经被趴在身上的少年给吓哭了。

　　她知道，既然已经结为了夫妻，与他圆房便是合乎常理的。可是眼下这个人并不温柔甚至还算得上暴戾，而她又是个心气高且被宠惯了的人，到底还是受不了这种不被呵护的感觉。

　　魏瑾珊甚至生平第一次真心地害怕起明洵来。

　　这人以前是与她不对付，可那都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吓人过，那动作神情就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时，却被吓到抽泣得停不下来。

　　明洵见她哭得来劲儿了，便从她身上滚到她身边躺着，缓过片刻后，才侧身看她，却没有要去哄她的意思，反而是有些玩味儿地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

　　“别哭了，魏瑾珊。”他这方懒懒地低声哄她了一句。

　　魏瑾珊抬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目光一如往昔慵懒狡黠，已然没有半分醉酒之态。

　　恍如当头一棒，魏瑾珊呆住了。

　　这是没有喝醉？喝醉了怎么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魏瑾珊想到自己方才喂他喝醒酒汤，身上还被他摸了，只觉得被他玩弄了一遭。

　　羞愧、难堪与气愤齐齐涌上心头。

　　“你……”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抬起手要打他，可是手腕却被那人一把握住，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覆上她那一张红艳艳的唇，而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红烛透过锦帐在少年的脸庞泛起点点光斑，竟为他添了几分艳色，又因着此刻的动作，更能魅惑人心。

　　“先别闹，不然你方才的那些苦可就白吃了。”他伏在她的身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顺势扑洒在她颈后。

　　见那小姑娘不答话，明洵又尝试着解释：“就你那傲气……骨铮铮的，不这样你也哭不出来叫不出来啊……哪能有这么像回事儿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能让人气死。“难不成你还真想与我圆房啊？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对你对我都好吗？”

　　魏瑾珊的身体一颤，缓了好一会儿，从鼻息里闷哼出一声，眼睑低垂着淡声道：“嗯，是对你我都好。我……不喜欢你，你对我也不感兴趣，这样演演戏最好不过了。”

　　明洵原以为这小姑奶奶会毫不留情地损他一顿，他连回击的话都想好了，却不想她居然表现得有些通情达理。

　　明洵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听见魏瑾珊道：“这夫妻恩爱的戏我可以一直陪你演下去。”

　　“哦？”他挑了挑眉，“我说过我需要你陪我演戏？”

　　“不需要么？你把我送回大瑞去你就不需要了。”小姑娘扬起头，直视着明洵的眼睛。

　　眼下两国的盟约摆在这儿，大越也是真心要与大瑞结盟的，自然希望两人恩爱不疑。

　　把她送回大瑞？明洵定然是做不了这个决定。

　　他没说话。

　　魏瑾珊继续说：“不过你得一直护着我，我在大越除了你，没有其他可以倚仗的人了。”

　　明洵被她这话逗得低声笑起来，问：“骄阳长公主需要我护着？”

　　“怎么不需要，如今可不是在大瑞了，须得找人撑腰才好。”她揪着锦被一角，即使知道没人撑腰，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理所当然。

　　明洵再次沉默不语，扯了扯唇角，微眯着眼细细打量她，笑道：“想得倒是挺美。我不过是个不作为的王爷，你怎么知道我能护得住你？”

　　“那好歹你有你的父皇母后、太子皇兄。哎呀，你答不答应？”想着惠嬷嬷的话，她的语气尽量放得软一些。

　　话音刚落，便听到娄嬷嬷在门外索要元帕。

　　齐齐愣住，瞧着那床上的洁白无瑕的元帕，两人一块伸出手去拿，双手碰到一起又弹开。

　　女子初夜有落红，他们都知道的，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你给点血？”魏瑾珊缩回手藏进被子里，说这话时有点害羞，眼神不敢直视明洵。

　　他掀开帐子下床捡起衣物慢条斯理地披上，而后将床上的元帕取过来，用桌上的小匕首割破手指往上滴了血。

　　“我还以为你想自己来造一下假呢。”明洵随意止了下血，懒洋洋地抛下一句话，随即往房门口去。

　　他将元帕递给娄嬷嬷，娄嬷嬷看见那洁白的元帕上开出的鲜艳红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道：“嬷嬷先回宫去歇着吧。”

　　娄嬷嬷点点头，“也好，奴婢先将这元帕带回宫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她想了想，又道：“殿下少折腾些，王妃身子骨弱，经不起的。”

　　“本王知道。”明洵有些尴尬地咳了声。

　　娄嬷嬷便赶紧走了，生怕再继续说下去会误了主子的事。

　　明洵扫一眼还立在原地的几个侍女，冷声道：“你们也退下。”

　　几个丫鬟这才退下了。

　　他瞧着外间空空如也，如释重负地走进里间。

　　知道魏瑾珊方才被他弄得衣衫不整，他没有再掀开锦帐，只在一边站着，隔着帐子对她道:“我先去沐浴，你若是累了可以先睡下，不必给我留空，我睡在这边的罗汉榻上便可。”说罢，明洵提步往净室去。

　　“喂！狐狸。”那小姑娘从帐内探出个头，喊着以前给他取的外号，“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复我呢。”

　　“这事儿另说吧。”他挑眉，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从帐子里飞出个枕头，他敏捷地侧身躲过。

　　“另说你个头啊，死狐狸！”伴随着她气呼呼的声音，枕头擦过前面的茶案，将上面的瓷器扫下来一半，碎落在地面。

　　“啊！”魏瑾珊没想到会将茶具砸碎，落地碎裂的声音反将自己吓了一跳，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明洵愣了愣，回头瞥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朝净室走。

　　或许是这一日太累了，魏瑾珊也没等到明洵沐浴完出来，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火炉烧了一宿，屋内暖意熏人。

　　魏瑾珊醒来时，已经到了巳时。明洵正握着个茶杯坐在侧方的茶案边发呆，昨夜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不见，罗汉榻上也没有丝毫睡过人的痕迹，被收拾得干净整齐。

　　见她醒了，他低声道：“一会儿随我进宫去。”

　　“好。”魏瑾珊一觉睡得舒坦了，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轻薄的丝缎寝衣将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勾勒出来。

　　明洵挪开目光，转身去了外间，顺便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惠嬷嬷一进来就注意到魏瑾珊的神色不大好，心疼不已，连忙地问道：“殿……”
　　她顿住，想了想改了口道:“王妃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贤王殿下没有伤着您吧？”

　　魏瑾珊摇摇头，想告诉她没圆房，转瞬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被嬷嬷知道这事，她又该瞎操心在自己耳朵边上念个不停了。

　　红藕绿萝伺候过她漱口洗脸，正打算为她更衣之时，有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礼，道：“王妃娘娘，王爷让奴婢来伺候您上药。”

　　上药？魏瑾珊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上的确是有些需要上药的地方。她的皮肤素来娇嫩，昨儿个被他掐过，此时定是已经是不大好了。

　　“还知道让人来给我上药，算他有良心。”她唇角微扬，昂首示意绿萝前去接药。

　　“对啊，王爷有心了。”惠嬷嬷在一旁乐滋滋地道。瞧见贤王殿下待自己的主子不薄，她可就放心了。她就说嘛，贤王与公主是有情分在的，总会照顾她一二的。

　　那丫鬟见绿萝要取走她手中的药，连忙道：“王妃，王爷说让奴婢伺候您，这上药的手法颇有些讲究，奴婢该是比旁人清楚。”

　　魏瑾珊闻言，明白过来明洵的意思。这丫鬟该是知道她与明洵没有圆房的事，明洵故意派来为她上药，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王妃？”绿萝询问她。

　　魏瑾珊抿唇，“无事，让她来吧，你们在外面候着。”她让那丫鬟扶了自己去净室。

　　那丫鬟替魏瑾珊褪去寝衣上药，瞧见她那雪白的身子上那一块块儿青紫时，难免有些诧异。王爷竟是对王妃下了这么狠的手吗？

　　“娘娘疼吗？”她问。

　　魏瑾珊趴在净室的软塌上，摇摇头，道：“还好，看着挺吓人，却不怎么疼。我身上是这样的，稍微用力碰一碰便会留青。”

　　魏瑾珊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九。”

　　“小九？”魏瑾珊笑了，“挺好玩的，那狐狸给你取的？”

　　“狐狸？”小九不解。

　　“哦，明洵，我从小便爱这么叫他，叫习惯了。你不觉得他跟狐狸一样一肚子坏水吗？”魏瑾珊解释道。

　　“嗯，是。”她点头又摇头，道：“奴婢是说名字是王爷取的。”

　　魏瑾珊笑出声来。

　　待上完药，小九伺候她穿上里衣里裤，这才唤了红藕绿萝进来伺候她更衣。

　　今日进宫，为免招摇，她今日没有穿太过艳丽的颜色，穿的是一身蜜合色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外罩同色披风。

　　她出去时，明洵也回来了，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餐具。

　　趁着方才魏瑾珊在净室上药更衣的间隙，他在里间将衣服换了。

　　他穿的则是身紫色的锦袍，外披着黑色貂毛斗篷，将他的气质衬得愈发高贵风流起来。

　　见她出来，明洵抬眼看过去，打量着她今日的着装，略显诧异。这人以前最爱穿艳色了，如今变成这样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么？

　　他也没问，收回目光，懒懒地对她招手：“先过来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