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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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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放下水和碗,转身就进了院。
对这些人,她实在是生气。
可又不好得罪人,只能眼不见为净。
诸人情知她拉了脸儿,不免议论纷纷。
“别看这小娘子不耐烦,她那是没尝过寡妇的苦呢,你看过个三五个月试试,她要不勾搭男人,我跟她的姓。”
有人附和:“就是,都说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成材家的又是个妖娆的,不用三五个月,只怕过两天就得往家招蜂引蝶。”
说到这儿,便左右瞅瞅,降下声调道:“那北头的梁家的,见天的迎来送往,天天搽胭抹粉,据着个腰,一脸的贱笑,都快赶上那楼子里的娘们儿了。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样的人家,我可不跟她们做邻居。”
有人便笑:“哪怕人家做的暗门子生意呢,又不碍着你家,你还能把她们撵走不成?”
更有人替“梁家的”说话:“她要不逢人三分笑,那几个孩子能养活到大吗?”
“养不起别生啊,谁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是不是野种?就那没出息的梁用,好说也是个男人,可脑袋上的毛都染绿了,他屁都不放一个。”
说到最后,越来越不堪。
正闹哄着,孙婆子颤颠颠的跑了回来,众人便打招呼:“哟,孙婆婆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家里没你可不行,你看你不在家,大家伙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孙婆子脸色惨白的道:“完了,完了。”
诸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立刻涌过来,问:“什么完了?出什么事了?”
孙婆子喘着气儿,道:“人,人都跑了,铺子空了。”
“啥?”众人一阵呆怔,随即反应过来,嗡嗡嗡的如同一群绿头苍蝇:“这,怎么会出这种事?裁缝铺空了,那杨家不就完了?哦哟哟,家败人亡了啊,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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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别人家的事,唐心不知道,可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杨家便验证了这句话。
继发送完杨三林爷俩之后,杨家的铺子被伙计卷走逃跑,家里的东西也被人偷了个七零八落。
这家算是败化得不剩什么。
孙氏简直气疯了,她扯着孙婆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孙婆子一问三不知,和孙氏吵了半天,最后气咻咻的背着包袱,她也走了。
孙氏高烧都烧糊涂了,唐心没钱替她请郎中,只得给她用老酒浑身擦拭降温。
人去家空,可日子还得过。
裁缝铺子不但什么都没剩,房东还收回了房子,更有镇上的人拿着凭据让唐心还钱。
做衣裳交了定亲,衣裳和伙计都跑了,不找唐心赔找谁?
唐心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虽手里捏着于五和方六的“供状”,可他俩跑了,且孙氏又离不开人,她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唐心万般无奈,一咬牙,一狠心,变卖了杨家住的大院子,交割了外债,她和孙氏重新赁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住。
…………………………
孙氏终于从炕上爬了起来。
她人瘦得脱了形,半边身子发麻,只能拄着拐棍,一点一点的挪。
外头北风呼号,屋里也滴水成冰,孙氏双眼流泪,看着陌生的家,她一个想不开,解开汗巾子,打算上吊,一死了之。
唐心推门进来:“娘,我熬了一点儿小米粥,您吃两口,回头我再……娘?”
孙氏大病初愈,没多少力气,唐心又进来得及时,总算把她救了下来。
唐心替她倒了碗水,抚着她的前胸后背,道:“您这是干吗呀?就这么想不开?以前的劲儿哪儿去了?这才哪儿到哪儿,您就要死要活的?”
孙氏捂着脸号啕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唐心倒气笑了,她咬了咬牙道:“有什么没法过的?有饭吃有衣裳穿还有地方住,虽说比从前差些,但也能过得下去。”
男人死了,女人还就都不活了呢?
孙氏骂她:“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进了家门,这家就彻底完了,我打死你。”
她嘴上说要打死唐心,可却没动手。
唐心望着她花白头发,一脸皱纹,心里升起一阵怜悯和同情。
说真的,这要是两人动起手来,孙氏可再也打不过她了,也再没法像从前那颐指气使的说罚她跪就跪了。
唐心道:“行,我是丧门星,我克死了杨家所有人,行吧?只要您好受,来,把粥喝了。”
孙氏呜呜哭着:“我不喝粥。”
唐心道:“得了吧,以前家里日子好过,也没看您天天人参燕窝的吃着。”
她哪儿舍得?
孙氏让唐心说得哑口无言,她发脾气,使小性,唐心都忍着。
跟哄孩子似的,哄得孙氏喝了一碗粥。
孙氏又骂:“你个没良心的,就给我喝粥,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啊。”
唐心气笑了,道:“娘,铺子和家都让人搬空了,还有好多要债的,我把咱们院子卖了,这才还了债。
我知道您和我公公在的时候最是诚信,从来不干欺负人的事,总不能我公公一走,咱们就成了赖账的吧?”
孙氏白了唐心一眼,道:“我和你爹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那不就结了?
唐心道:“如今的日子肯定不能和从前比,所以您体谅,再则您重病初愈,冷丁吃大鱼大肉也受不得嘛。”
这道理孙氏是明白的,她骂唐心恶毒也不过是撒撒气。
被唐心说得哑口无言,便又哭起来。
唐心知道她难受,可该说的话还得说:“不管这家就剩咱们娘俩了,您也看到了,铺子没了,院子卖了,可咱俩还得吃饭。
我打算在门口支个面摊。这两天我也瞅了,这虽然都是平房,可离镇中心不远,开个面摊,也不指望能发什么大财,够咱娘俩嚼裹就行。”
孙氏道:“我没钱,对了,卖院子的钱呢?”
唐心取了钱来,数了一吊,把剩下的都交给孙氏:“您要不反对,那我可就操持起来了。”
孙氏把剩下的钱都拢到自己怀里,瞅着唐心道:“谁说我不反对?我反对。”
唐心笑了笑,道:“您反对也没用,我不去面摊,咱们娘俩坐家里喝西北风啊?”
孙氏拍大腿,撇着嘴骂道:“你个不安份的狐狸精,成材刚走,你就想招蜂引蝶?我不能让你抛头露面,给杨家丢人现眼。”
唐心道:“这个我也想过了,让我不出门不见人肯定不行,我不得出去买菜做饭?买米买面?就算我成天待在家,可这院子就这么大点儿,开了门,门里什么情形都能瞧清楚。
你又不能蒙上人家的眼,堵上人家的嘴,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我行的正,走的端,不在乎他们的长舌头。”
孙氏一百二十个反对,她骂唐心不安份,就想勾引男人,好撇了她自己快活去。
可她骂自骂她的,唐心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连气都不生。
以前孙氏也没觉得唐心有多好,可如今就剩了她们娘俩,她又行动不便,还当唐心嫌她累赘,早晚把她弄死。
哪知道唐心忍着她的骂,一天三顿的给她做饭、喂水,她不方便下炕,唐心就不辞辛苦的替她倒尿盆,褥子衣裳脏了,她又洗又晒。
把她照顾的挺好。
孙氏总不能昧着心眼子还认为唐心又毒又坏。
可不管她怎么反对,唐心照样把面摊支了起来。
…………………………
她们娘俩搬进来没几天,街坊四邻便都知道了是前些日子家败人亡的杨家。
有镇上的闲汉一天不知道往她们家门口走几遭。
可大门紧闭,并没有臆想中的俏丽小娘子站在门口搔首弄姿。
这人色胆包天,什么事都做得出,有那胆子大的居然来敲门。
孙氏气得直咬牙,骂那些人脏心烂肺,不得好死。
可这一天十几趟的来敲门,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唐心劝她:“您理她们呢?就当没听见,不进门则罢,谁要敢进门试试。”
说着话,这天夜里就有人跳墙翻了进来。
他是镇上有名的泼皮,姓徐,人称徐九。
倒不是家里一共九个孩子,而是他娘前头怀了几个,一个没坐住,到他这赶在九月初九落地,所以就叫了个徐九根。
大家叫徐九叫惯了,倒没人记得他本来叫什么。
徐九平常不务正业,不过是谁家有红白事,他跑过去动动嘴,讨碗水酒喝。
有钱的时候就赌钱进青楼,没钱了就调戏大姑娘小媳妇,镇里的人都烦他。
他也有几个兄弟,知道唐心生得俏,这几天总往杨家门口晃。
过往的人多看一眼,他就瞪回去。
鬼神也怕恶人,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都怵徐九,
没人敢多管闲事,只唏吁“只怕杨家那小寡妇早晚要落到这帮泼皮手里”,怪可惜了的。
可唐心不开门,徐九找不着机会。
晴天白日的,他又不能硬往里闯。
徐九就有些按捺不住,喝了酒,和几个兄弟便吹了大话:务必要把这小寡妇弄到手里。
诸人起哄架秧子,徐九择日不如撞日。
这天喝了酒,酒仗怂人胆,他便趁着夜黑风高,跳墙进了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要不要看女主发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