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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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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百冰凌,九百天雷,明日行刑,并着众仙观刑,以儆效尤。
天帝这等轻罚,定是看荼姚的面子。若她不是鸟族公主,不唤荼姚一声姨母,怕是连仙根也要不保。
“穗禾叩谢天恩。”
穗禾叩拜,俯身时无人发现她那抹得逞的笑。
穗禾太清楚她的身份,也清楚天后对她的心思。
她知道,无论犯下什么罪,她穗禾,只会受重刑,却绝不会丢了性命——旭凤空虚的天妃之位就是她这鸟族族长最硬的保命符。
而此时的穗禾,正需要一个从天后和旭凤身边逃脱的因由——她此生不愿再与旭凤纠缠,荼姚为了促成她与旭凤的婚事,却一定会将她拘在天界。
前世已让穗禾铭记,只有亲自攥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她必须返回翼渺洲,才守得住她的鸟族。
有什么理由,比一身重伤更能说服荼姚,放她回去?
鸟族公主,身负重伤,回翼渺洲休养,便是天后,又怎能出口阻拦?而荼姚对她和鸟族的心思,又是穗禾离去后仍能频繁与天界往来的最好理由。
这伤病因由,若出于太微荼姚,甚或由他们亲自定刑,更是无可指摘。
那么,她必须身负重罪,才有重刑。
她要一个绝不能被轻飘飘带过的罪名。
旭凤的生辰宴,穗禾当着众人饮下的酒,本是出于无心,却成就了完美的时机和借口。
于是,她在凡间放了火。
她确实要保那个凡人,但只需杀了丞相和刺客。
穗禾却还是放了火。
丞相府那数百凡人,命数一夕改变,就是穗禾需要的,最好的罪名。
明日受刑,她却怡然自得,悠悠闲闲地回了寝宫。
看到榻旁小几上的物件,穗禾却蹙起了眉。
她拾起那串透着幽蓝光晕的鲛珠,久久移不开目光。先天灵宝人鱼泪,能化一切水系伤害,前世今生,穗禾只见过一串。润玉腕上的一串。
为了明日那三百冰凌吗……
穗禾轻哂。她是鸟族公主,又受天后庇佑,不过凡间十数日的交情,他便拿出这人鱼泪了?
这样纯善?这天界几千年,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他可从不纯善,莫忘了,前世那族长之位,是因谁而丢的。
是示好?
也太过了些。润玉在天界数千年,不至于一丝防备也无,这岂不是授人以柄?此物一出,是与鸟族公主私相授受,还是与鸟族族长私下勾结,润玉都难逃罪过。
是试探?
他是想要鸟族势力的,我自然知道,可他并不知我无心天后的安排,毕竟与旭凤成婚,便可一步登天,那也是我从前的打算。就凭凡间半月,他便敢试探于我吗?
不,或许……更狠辣些,是离间。
天界皆知其主的灵宝,带在鸟族公主手上,若落在天后眼中,是什么意味?即便施法藏住,受了冰凌之刑,却身无水系损伤,终是惹人起疑。
又或者……
穗禾失笑——又或者,他想说,他看透了我。
穗禾揉着鲛珠,眼光流转。
未来的天帝陛下,果然有趣。
布星台前,香茶灵果,早已备齐。
真是智计无双,算无遗策。你若不做天帝,又有谁能做呢……穗禾叹一口气,到他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对上他的目光。
润玉温润地笑,为她沏了茶:“穗禾公主,明日受刑,今夜竟还有闲情……来此赏星?”
“殿下相邀,岂敢推脱?”
“是我相邀?”
穗禾简直忍不住要给他白眼,她拿出人鱼泪,抛向他:“还有谁有这样手笔?润玉,弈棋上瘾是么,此番要我将命也输给你?”
“嘶……”润玉被鲛珠打中胸口,有些吃痛,抬手接住珠串,却抬眼笑道,“润玉难得棋逢对手,我自是知道,穗禾输不了。”
“我可没有殿下算力非凡。”穗禾嘟囔道。
“父帝,母神,旭凤……还有我,不都被穗禾公主一网打尽了吗?”
她叹一口气,看进他眼里:“我没有算你。殿下只是不巧,掉进了网里。”
润玉沉默地眨了眨眼。星辰闪烁。
“我虽存了离开天界的心……凡间放火,确实……是那天临时起意的。”
润玉叹道:“公主对自己,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不狠心,如何死去——活来?”
“如此,公主便弃了许久的筹谋?”
“泼天豪赌,上场的都是豪杰。旭凤既无意于我,穗禾自觉下错了注,难道还要继续加码?不若就此收手,免得赔上全副身家。”她瞥他一眼,“穗禾如今胆小,只求保本,还怕有人谋算我的本金呢。”
润玉一愣,正色道:“润玉一直把穗禾公主当做知己好友,何时谋算过你?”
“呵,”穗禾眯眼,“我说是你了吗?殿下别不打自招。”
润玉笑:“穗禾,我没有。赌局虽大,却从来与润玉无关。润玉此生,若能做一个逍遥散仙,便知足了。”
“好吧。”穗禾看看他,轻叹一声,举杯道:“穗禾以茶代酒,祝殿下得偿所愿。”
她清楚,润玉此生是做不成逍遥散仙的,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或许此时,这话,他自己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