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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宫宴 ...

  •   他们来得迟,不等落座,盛宴的舞已娉娉婷婷地跳了起来,美人在前头舞得婀娜,宋子犹倒是垂涎极了。景桁今日十分高兴,被曦贵妃讨好得面色红润,又多喝了许多,三皇子景华的寿礼被众星捧月地呈上来时果真得到他夸赞连连,说他是好儿子,又是好朝臣,今日不同往时,确实长大了。

      秦凰觉得这歌舞升平无趣,她们的曲子排得十分后头,如今干瞪着眼睛看那群口蜜腹剑的人演戏,就差不把三殿下捧上天去,待到景暄献礼时,一群人的热情果然瞬时消了一半,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二殿下也十分有心”,却对着景湛摆弄笑脸去了。

      景桁眯了眯眼睛近看那副万寿图,“暄儿今日献的,这是个什么宝贝啊?”

      景暄正了正色,诚惶诚恐地拜下去,“回父皇,儿臣不才,想到父皇寿比南山,特寻遍五国找到百位百岁老人,为父皇献上寿字,又命匠人一一仿制绣工,此图共绣了万余个寿字,恭祝父皇千秋万岁,万寿无疆!”

      一时窃窃私语四起,秦凰捉了一耳,正是说他“堂堂二皇子竟只送一副绣图,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当真成不了大事”,又去看朝堂上的热闹,景桁果然皱了皱眉,恐怕心中所想并无二致。
      “你也有心,虽然……”景桁摇了摇头,“倒也规矩,你向来规矩惯了,罢了。”

      不等他这话落地,倒是曦贵妃先开了腔,一面替景桁斟酒又说,“景暄向来窝在宫里,不晓得朝堂时局如今时兴什么,能想出如此寿礼已然十分难得,还是景湛常常在外头打仗惯了,昨儿个来同臣妾说起给陛下的贺礼,可让臣妾开了眼呢。”

      景桁原也不愿和景暄尴尬,曦贵妃这一说,转向景湛问,“爱妃都如此说,阿湛今日是准备了什么来?你是长子,若输给两个弟弟,那可十分丢人啊!”

      “曦娘娘谬赞,儿臣惶恐。”景湛笑眯眯地站起来,眼睛半分不看他那个不声不响还未坐下去的二弟,兀自拍了拍手,便见两个雍容华贵的西域舞姬抱着琵琶婀娜多姿向前扭来,琴虽然弹得十分一般,但胜在舞姿妖娆,脚踝系着铃铛脆脆作响,好不罕见,看得人十分神往,一曲罢了才端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盒子呈上来,赫然放着的是一颗青玉色夜明珠。

      若说这夜明珠也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若大大方方的呈上来,恐也有大失所望之嫌,却因方才那舞演得头重脚轻,让人也不再在意这贺礼究竟是什么,这会儿啧啧称奇的仍旧是西域来的美人了。

      “前些日子儿臣治鼠患时,曾在淮南雍王府中见到这颗夜明珠,见它通体色泽鲜艳可谓稀世珍宝,一时想到父皇待儿臣一如明珠般光辉,十分神往,”景湛绽开个笑,不疾不徐道,“又想到父皇如今最爱听琵琶,见这几位西域姑娘能歌善舞,便将这礼物编成一支曲子来进献,一求父皇千秋事事顺遂。”

      一旁的侍乐冷不丁地问秦凰,“凰姐姐,你看那两个美人弹得琴如何?”

      “美则美矣,知道的是弹琴,”秦凰抬了抬头,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在锯木头呢。”

      那头曦贵妃又接景湛的话,“听说这夜明珠是雍王府的宝贝,因景湛治鼠患保淮南太平,这才忍痛割爱赠予阿湛,这夜明珠难得,臣妾听说这歌舞更难得,大殿下生怕不尽心,日日夜夜亲自盯着练,对陛下的心当真是同明珠般可鉴呢!”

      景桁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及满意这份贺礼,俨然一副慈父架子来问景湛道,“孤听太傅说,这些日子你静心思过,在文华阁学得极好,都读了些什么书?”

      “不过是《资治通鉴》、《大学》《中庸》《文华大训》一类,”景湛被关切地生出一丝自傲来,“儿臣自知尚不能参透中庸之道,是太傅教得好。”

      “不错,但你等平日读书不可只着眼于好高骛远的治国之道,民间疾苦、百姓诗文也大有文章,孔孟庄子再好,也不知当今天下事,”景桁微微向后一靠,言辞虽淡淡的,却不乏庄严之色,“孤看顾况、李绅也十分好,《悯农》可知天下劳作之苦,另有一篇《答章孝标》,孤也十分喜欢。”

      冯折正在喝茶,听见景桁这一句,在茶盏后头遮着脸,不动声色地笑起来。

      宋子犹莫名其妙,“你今晚真是十分奇怪,这又笑什么?”

      “你还没听懂?”冯折瞟了他一眼,又一脸了然地说,“看来你从前真的只顾一心一意在诗文上画王八了。”

      宋子犹还他一个白眼,“别扯犊子,知道你用功,这《答章孝标》是个什么东西?我看你这么笑,莫非陛下原不是在夸大殿下?”

      “假金只用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十载长安得一第,何须空腹用高心。”冯折不疾不徐地把诗背一遍,看宋子犹仍旧一脸不可救药的表情,摆了摆手,“你自己参透去吧。”

      宋子犹自然是没猜透,只是见这《答章孝标》让景湛笑得尴尬,想来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景桁又草草说了几句大道理,无非就是些孔孟大话,秦凰也不乐得听,直到乐声又起,到了各色舞姬美人争奇斗艳的时候,她才捻了一口桂花糕,看漂亮姑娘们的水蛇腰去了。

      房司乐穿过水蓝色姑娘们的裙摆来,看到秦凰吃吃地笑,拿笛子敲她的脑袋,“想什么这么开心?我叫你半日了也听不见。”

      “不想什么,凰儿没见过这么热闹的盛宴,觉得有趣,”秦凰摇了摇头问,“姐姐找我什么事?”

      房司乐指了指二十四司后头的一扇小门,“原不是我找你,是娄尚仪找你呢,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一定要我寻了你出去说。”

      “可按照这会儿的进程,不多时便到咱们了。”秦凰往下细数,这宴席曲子虽多,却都不太费时间,景桁也多没有什么兴趣,潦草赏赐了便打发下去,原以为绮乐司的曲子要到后半夜,这会儿却约莫不过四五支曲子就要准备上台了。

      “你快去快回就是了,”房司乐替她理了理头发,“若不去,一会儿又要被她念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仔细想想她这话确实有理,秦凰虽然擅长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那一招,往往气得同她理论的人七窍生烟,但如今她实在不大乐得花时间同人理论,又也不大想蔫巴巴地被教训,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认命地打小门出去了。

      这北方的冬日不比南方湿冷,风却吹的人脸上生疼,秦凰原以为重归故里总不至于水土不服,却从未想过六年是那么长的一段岁月,她好不容易学会在南方的冬日里如履薄冰,北方的风一吹,她倒觉得陌生了。

      外头只有两个穿着厚袄子的小姑娘,冻得鼻子尖儿通红,秦凰缩了缩脖子过去问,“你们可有看到绮乐司那位娄尚仪?”

      “娄尚仪?她方才早早就进去了,”小姑娘哈了口暖气,向同伴求证了一番,确凿地说,“半个时辰前见她在外头呆了会儿,不多时便回正殿去了,这么冷的天,谁乐得在外头待着呢。”

      秦凰莫名其妙地嘟哝,“这就奇怪了。”

      话音未落,却看到不远处四个奴才抬着一顶茜色的步撵向东阳宫来,两个小姑娘见了忙不迭的拜下去,看秦凰没有反应,好心地把她一块儿拖了下来,小声问她,“你怎么这么大胆呀!见了陆大小姐的步撵也不跪。”

      “陆大小姐?”秦凰在脑袋里搜索一番这名字,想到那日在后花园时,云圳公公曾同她说起一个喜欢让他家殿下说甜言蜜语的姑娘,似乎就是什么陆大小姐,如今一看,能让二殿下哄她开心的陆大小姐,排场大一点倒也可以理解。

      她脑袋里这些想法胡搅蛮缠,还没落地,只见那顶步撵缓缓地停了下来,从青花弦响的帘子后头伸出一只纤细的手,一只雪白的靴子,而后才是那姑娘垂眸而出的一张脸,顾盼神飞的一双眼睛,和她脑袋上那些沉甸甸的步摇簪子一块儿,丁零当啷地敲了人的心。

      秦凰中肯地评价,貂蝉拜月是副令人神往的好画,说月里嫦娥自愧不如,匆匆隐入云中,她从前觉得夸张,这会儿却觉得画里的人走出来了。

      “陆大小姐你都不知道呀?”厚袄子的小姑娘把她当做了新来的小宫女,“这陆国公的女儿,陆家大小姐陆商商,打小跟咱们二殿下青梅竹马一块长大,陆国公当年和咱们陛下出生入死,颇受陛下看重,原本想将这位陆大小姐许配给大殿下,可陆大小姐就是一心一意只喜欢二殿下,哎,这陆大小姐原本说不定能做太子妃呢,真是个痴情的美人啊!”

      秦凰大致从这席话里听出了些所以然来,却不得不感叹,“你们这妄议朝堂的胆子真是好大啊。”

      这位排场极大的陆大小姐并没有抽出一分闲心去看拜在地上的姑娘们,只撩了撩额发,踩着柔柔的步子向东阳宫正殿而去,秦凰琢磨着娄尚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又疑惑又不解,也挠着脑袋从她的侧门回二十四司了。

      却不想她刚掀开帘子踏进殿内,却见房司乐正坐在她那张琴前,秦凰在她身后顿住半晌,才冷不丁拍她问道,“房姐姐做什么呢?”

      房司乐经她这一拍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定了定神才转过身来,却一面失措地抓住她的手,“完了完了,怎么办啊!”

      秦凰心下却咯噔一声,抬眼看到她面前这把琴,凤尾花梨木,确实正是她的那把琵琶,可如今这四弦琵琶残破不堪,竟只剩下了两根弦!

      “怎么回事?”秦凰觉得一股热流冲上脑袋,却还是尽力稳了稳。

      “都怪我,阿欢说让我去替她校一校音,我便没再留神去了,谁晓得一回来看,你这琴却被人割了两根弦,还有两支曲子便到咱们了,如今可如何是好!”房司乐哭哭啼啼地往自己身上揽罪,把一旁的姑娘们都吸引过来,凑热闹似的看,秦凰倒比她冷静些,拨开凑热闹的小姑娘,果然不知是哪个好家伙作祟,四根蚕丝如今只剩下两弦,还有两根可怜巴巴地断成了两半。

      “别在这儿凑热闹了,那么大动静,是害怕陛下看不见吗?”秦凰板着脸把凑热闹的小姑娘们打发下去,又安抚了两句房司乐,才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如今这把琴,好笑道,“这人倒也奇,割都割了,偏偏还给我留了一二两弦,莫非是知道这两弦最重要,若有心要弹,也可以撑一撑局面?”

      房司乐一愣,又转瞬问她,“这样还能弹?”

      “若有心要弹,倒也不难,”秦凰叹了口气,“《百凰曲》音色洪亮,用及三四两弦不多,只是往日习琴时早已弹惯了,若这会儿一下子要跳把弹奏低音,我只怕会出错,这支曲子又快,我若错了一处,只怕跟上后头也手忙脚乱。”

      房司乐摇了摇头,“此人看来精通乐理,虽想让你出丑,却不至于酿就大祸,若殿下怪罪绮乐司,她也可开脱。”

      秦凰摩挲着琴弦,,“你是说……”

      “方才还要找你,这会儿人却偏偏不在了,”房司乐抱起她那把琴拨了两下,“也未免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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