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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   “落鹓姑娘,姑娘?姑娘!”

      秦凰正坐在窗边发呆,楼下吵吵闹闹的,她脑袋里乱作一团,直到被人急促地拍肩叫醒,她才恍然想起“落鹓姑娘”这四个字喊的是自己。

      即便这个名字已经用了六年,她常常还是觉得陌生,仿佛她自己的生命早已在六年前便偃旗息鼓,而如今偷偷盗用他人的年岁度一日算一日。

      采苓把秦凰的琵琶递到她跟前:“苏妈妈找姑娘半天了,贵客指明了姑娘一会儿弹琴,万不能出错啦!”

      秦凰笑笑,接过琴问:“今天这么热闹,究竟是什么贵客?”

       “这个……”苏妈妈吩咐过不让姑娘知道,采苓支支吾吾,“我,我也不大晓得,苏妈妈不……额,也未曾说。”

      秦凰没有多想,一边校琴弦,一边透过朦朦胧胧的幕帘望向楼下并不十分清楚的影子:“无外乎也就是亲王、王爷,一样是弹琴罢了,一惊一乍的,话都不会说啦?”

      ……

       “看什么呢?这楼上全是灯笼,也没月亮啊,难不成有美人在上头?”

      宋子犹顺着身边人出神的视线向上看了半天,只看见两盏微微晃动的灯笼,正准备站来瞧瞧,便被身侧的人一把拽了回去——冯折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拽他一把,顺势还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啧,好没风雅的冒失鬼!”宋子犹摸摸屁股,他抱着一把花儿,“这么个好地方,你除了看手上的破案子就是看灯笼,冯折,你不会真有点问题吧?”

      这莺莺燕燕的酒宴上,有人水溅红裙,相招晚醉,有人懒摇白羽扇,花柳洒香风——唯有这位正和卷宗为伍,打算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冯折一手支在矮案几上,酒已经喝完,故而看起来十二分不爽,这种不爽在宋子犹往他身上凑的时候,涨到了二十万分:“行,那‘没风雅的冒失鬼’便就此撒手,你老上司的案子便由宋大人自己查吧。”

      “诶诶诶诶!冯大爷,你是我大爷,你是我爷爷行不行?”宋子犹一听这话,登时腆起了一张无比乖觉的笑脸,“冯爷爷,别跟我置气,冯爷爷这几日替鸿胪寺查案功不可没!送你朵花,刚才那水蛇腰小美人送我的,瞧好看不?”

      冯折翻他一个白眼:“挺好的花,正好□□坟头上。”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得一阵缓慢的乐声由远及近升起,宋子犹正坐了身子,冯折也把脚从同僚屁股上收了回来——只见不远处四四方方的乐台支了起来,乐台中央白莲朵朵衬一把金丝楠木雕花椅,乐台外胧了两层香罗粉轻幔帐子,细看香云纱上添绣了丝丝金线,两层幔纱随风轻轻一曳,流光溢彩洒了一路,竟比潋滟湖光更撩人。

      而后,便有两个侍童拥着个身着青纱,脸上挂着流苏的姑娘入座,那姑娘个子很小,很瘦,身姿却出奇得笔挺。小侍童细细打理一番轻幔帐子,待把乐台遮得严严实实,又若隐若现,才盘下腿来各坐秦凰一侧,一个执笙,一个取了箫。

      这通天的架势把宋子犹看得一愣一愣,却突然发觉方才还同自己说相声的冯折自从乐声起,突然像被那帐朦朦胧胧的帐勾了魂,眉头紧皱,仿佛这样能把乐台看穿。

      那帐子里有什么?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侍童,一个他冯大人从不屑于多留步一眼的秦楼姑娘罢了。

      “岑之,岑之?”宋子犹莫名其妙地捅了冯折好几下,适才把此人的魂儿追回来,“怎么了,没见过美人,失了魂啦?”

      冯折摇头,意外地没把宋子犹十八代祖宗呛一顿:“没事。”

      秦凰端坐在朦胧的帐子里,外头看不清她,秦凰亦是如此,只依稀见高台上有男人着玄色外褂,美人在怀,听闻是位陛下,也不知究竟是哪尊大佛。

      她微正了正神,袖手滚了遍弦,尚未起正音,帘外便蓦地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明显添了三分醉意,但仍然不扰其雷霆威严,他抬手虚虚一指乐台,“这吴国有什么厉害的女子,得幸弹琴给孤听,竟还敢藏于帘后?”

      秦凰神色不变,拨弦的手却猛然停在了当空,这个声音……

      那头苏妈妈却倒早早腆起了脸,又是赔笑,又是暗示,教莺莺燕燕的美人也讨好起来,“大王您是真龙在世,同我们大王在一处,便连那九天仙子下凡都得给您三分颜面呐!”

      “可您有所不知,咱们落鹓弹琴只这一样规矩,四年来从无破戒,若今儿在这连这唯一的规矩都破了戒,外头可得说我笙箫楼立的规矩不过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实在不好听啊!”

      那人却并不应她,只是命令,“不好听?一个看舞听曲的消遣地方,好大规矩!我倒不知道吴国还有这等风俗,在我景国可从没有这装神弄鬼的把戏!来人!若要弹奏,便把帘子同帷帽一并撤了去!”

      秦凰原本停在弦上的手指倏地收紧,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倏忽落了些许并不分明的震惊,弦切进掌心,果然……真的是景王景桁!

      只听他一声冷笑,账中人被花酒红晕了头脸的人都醒了个七七八八,诚惶诚恐附和。吴王一听,大好的通商岂能叫一个丫头片子扫了兴,疾言道:“我吴国没这规矩,你笙箫楼也没有!来人!”

      这天上地下,谁敢冒龙颜之大不韪?侍卫宫婢齐喝一声,一拥而上,作势要大拆乐台。

      许是小扇引微凉,夜风掀了幔纱一角,吹得秦凰十指冰凉。她看不清座上人的面色,却觉得景桁冰冷压抑,看着他一副知情识趣环莺抱燕的浪荡做派,秦凰却比谁都清楚他是真正说一不二的一国之君。

      这个人……曾在一夜之间教会了她“国破家亡”,她侥幸出逃,六年了,躲了六年。深山老林,青灯古刹,悬海凉月,油皮市井……她去了好些地方,遇见了好些人,可她从未踏足景国,也不想听见与景国有关的任何人事。

      他认得自己吗?见过自己的脸亦或画像吗?如若今日他在这里认出自己来……秦凰在帘内懵懵出神,握琴的十指微微使力,半颗心要跳出框外。

      绣了金线的脉脉轻纱已经让人拆了一重,她直直瞧着那个方向,景桁的脸似乎越来越清晰。秦凰四肢僵硬,不似春水一般好年华的女儿,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她甚至在想,如果此时自己先一步自认身份……

      “陛下!”

      可就在此时,帘外却突然有一人影晃动,堪堪停在她身前。

      那是个修长的背影,甚至有点单薄,定海神针一样立在那儿,不合规矩,不合时宜,外面的动静也弱了下去。

      “臣有一言容秉。”

      秦凰抱着那琴,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突然便是连路也不会走了,就这么僵在原地。

      那几个字横在帐前,无人敢轻举妄动,徐徐江风浇出一把细弱的荏苒,碧桃纤瘦,连那桃瓣都掐着嫩。可它落在那人肩上,落在她心里,后来又落在一城血水里,本以为无踪无迹了,如今绕着馁水,绕着画江,绕着这笙箫楼,绕过这缠纱帐,落在眼前了。

      秦凰呆在那处,怀中的琴如溺水之人拼命护住的一块救命浮木。她不知道如若没有身前这把琴她会如何,可偏逢此时,偏逢此地,偏偏就那一个背影,一个在帐外的轮廓而已。

      这样的光景,她如何想过再见两个字。

      景桁的声音又来了,鼻腔了哼出来一个“讲”字。

      “臣以为,陛下若要挟吴王为质,先下手为强,如今还不是好时候。”那人眼角都没送到帘后,字正腔圆,正气凛然,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它本是一句胡说八道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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