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遗梦》北玄小妖

2、第一章

　　冰悟山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连绵数百里，银白一片的冰雪上空不时飞过一只只矫健的苍鹰，一眼望出去，冰雪与天际连成一线，仿佛冰雪的尽头便是天际的起点。冰悟山的山顶中心处有一处庄园，庄园面积不大，两进的院子里一共只住了三个人。院子后边是一片比院子大出数倍的药铺，里面奇花异草，珍奇无数，中心的位置种着三朵如冰晶般的植物，通体银白，仿佛就是用冰雪雕刻而成的一般。这株植物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女的稍显大些，约莫20出头的样子，一身素色长裙，腰封处一枚双合如意玉佩垂于腰间，眉目如画，由冰雪映衬，似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仙女般。他身旁的男子看起来约莫有十六七岁，明眸皓齿间隐约还有一丝稚气未退，一身银白长衣在山风中不住翻飞，腰间别着一把玉笛，衣袂下摆处用相同的银线绣着几朵冰莲，若隐若现，一眼望去，这人仿佛与周遭的冰雪融为了一体般。两人站在几那株植物前，只见那女子弯下腰轻抚着一片叶子开口道“师弟，如今师傅已去，命你我二人下山离去，不知师弟有何打算。”男子回头望了一眼那间院落，神情间闪过一丝哀伤之色“师姐，花间想在山上为师父守灵百日，百日后下山，遵从师父遗命入红尘十年。”女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呢，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你再怎么恨，那里依然是你的家呀。”男子眼中似有冷光一闪而逝“师姐说笑了，自从母亲身死时，我与谢家就只有仇恨了，等二十年约定一到，我必杀上谢家，为母亲报仇。”“这十二年来师父一心想除去你心中的仇恨，还是未果，既然这样，师姐也就不再劝你什么了，你要记住师父临终的话，三年后你命中大劫，一定不要逞强。记得回来找师姐。”花间心中一阵感动“我会记得的，多谢师姐”说完向女子行了一礼。“好了，师姐就先下山了，你记得我说的话，照顾好自己”说完女子便转身向外走去。花间目送着女子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满是冰雪的大地上。
　　三个月后，冰悟山顶，花间站在那间与师父师姐共同相处了十年的院子前，最后又行了一礼后转身向山下走出。
　　花间七岁那年丧母，险些死于亲生父亲之手，幸在垂死之际得游历在外的冰悟老人所救，从此便拜了冰悟老人为师，十年间从未下山一次，与师父冰悟老人和师姐云梦蝶在冰悟山相依为伴，习武学艺，如今他十七岁，冰悟老人自救起他那日起便带他如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临终时告诉他如今他武艺小成，需得入红尘修炼十年，方可大成。十年间冰悟老人从未问过花间当年的过往，只是在潜移默化的消除着花间心中的仇恨，花间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从未在师父面前表露过仇恨。可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花间曾发誓要在二十岁前将他斩于刀下为母亲报仇，如今他刚刚下山，对如今天下世事毫无所知，所以他打算先找个大一些的城市熟悉一下当今的天下大势。
　　花间从冰悟山脉走出来已经是五天后了，原因当然是他迷路了，一个十年未下过山的人要是认识路那才奇怪呢。好不容易花间走出了那片冰雪覆盖的山脉，道路两边已经开始出现郁郁葱葱的树木，不时会有山野小兽自林间穿过，只是还未见过一个活人。这一路走来，他还真是见了不少死人留下的尸骸，想必都是想进入冰悟山寻找冰悟老人拜师的人，只是天下人只知道冰悟老人隐居于冰悟山脉中，却没有一人知道具体位置，何况花间知道就算是找到了师父的隐居之地，他们也是找不到师父的，冰悟老人带他上山后第一件事就是教会他住处的隐匿法阵，外人又如何能找得到呢。不过现在花间可没心思为这些人惋惜，他现在只想赶快从这片林子里出去，他一边辨别着方向，一边观察周围的景物，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那颗段木他昨天见过，原来他绕了一天又回到了昨天的位置。花间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跟随师父无论武艺功法还是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都不差，谁知道确是唯独忘记了学认路。
　　正在花间为了寻找出路而一筹莫展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似乎是在左手边不远处，花间在卷入一场分歧和继续在山里迷路之间略微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他实在是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浪费时间了，他悄无声息的在打斗处十几米外的树木间隐藏起身形，前面打斗的一共有五人，其中四人黑衣蒙面，正在围攻中间的蓝衣男子。不对，不是五人，那男子怀里抱着的似乎是个婴儿，应该出生只有几天，被小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导致花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那蓝衣男子护着怀中婴儿且战且退但却苦于那四人攻势太猛，实在找不到机会逃走，一会的功夫，已被剑刺伤了好几处，眼看就要撑不住了。花间本想等他们分出胜负后问个方向就离开，谁知这几人招招致命，再加认出男子怀中抱着的是个婴儿，便动了杀心。花间手腕翻转，几根墨色长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他运起内力将长针向那四个黑衣人射去，转瞬之间那四人便中针倒地，口鼻中溢出黑血，可见那墨色长针上的毒有多厉害，见血封喉，一丝活命的机会也没有。见那四名黑衣男子倒地，花间缓步自树后走出，面露微笑的看着眼前暗自戒备的蓝衣男子道“这位兄台，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问个路，不知能否告知在下出山的路怎么走”蓝衣男子眼中尽是防备的打量着花间，眼前这人容貌气质皆是不凡，但白衣上有几处污渍，还有几处似是被树枝一类的东西划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倒很像他说的是个迷路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如何会在这连接着极北之地冰悟山脉的往生林中出现，若是忽略他那几分狼狈，说是天神下凡这男子也是信的。莫名的，男子对花间的戒备已经减轻了许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只需一直向南走大约一天时间就能走出往生林，请恕在下还要进山寻人，不能亲自送公子出山了。”男子边说边抬手给花间指了个方向。“进山寻人？”花间想起他一路出来遇见的景象，不由向男子说道“我在这山中已经走了五天，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的活人，这片林子应该是没人居住的，不知兄台是要寻的是什么人呢？”男子犹豫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怀中婴儿，叹息道“这孩子出生时先天残疾，我和他娘本想带他去冰悟山寻冰悟老人救治，谁知半路遇到仇家截杀，孩子他娘舍命拦截他们让我带着孩子逃走想来已经遇难，我带着孩子逃到此处被他们追了上来，要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只怕也要丧命于此。”男子面露哀伤之色看着远处山林，花间看着男子怀中婴儿，不忍他刚刚得救最终还是和他父亲冻死在这冰悟山里“可否让我看看这孩子”。男子抬头看向花间，眼中哪里还有哀伤，尽是警惕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花间见此心中便已了然，这男子恐怕除了真是被人追杀和要找师父外其他恐怕全是假话，但花间看着他怀中婴儿还是于心不忍，不论这男子为什么被追杀，这孩子总是无辜的“我不过是个山野闲人，在这山间迷路至此，碰巧遇到你被人追杀，便出手救下了你们父子，我略通些医术，或许可以帮这孩子看看。”花间说完便静静地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男子。男子思索了片刻后眼中的警惕退去些许，缓缓打开怀中婴儿的包裹，将孩子露了出来“公子请看”男子抱着孩子丝毫没有交给花间的意思，花间也不在意，上前两步仔细观察这孩子，只见孩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温度很低，花间认真的为孩子把了脉，完事后花间自觉地退后了几步对男子道“这孩子先天经脉闭塞，而且身上还有寒毒，怕是活不过一月。”男子听完不禁一愣“公子所说竟和天下第一神医一般无二，神医告诉在下或许冰悟老人能有其他办法，所以在下才舍命来这极北之地的”花间摇了摇头道“你就算见到冰悟老人，这孩子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救，这毒应该是自他母亲体内传给他的，早已深入肺腑。”男子听到此处眼中尽是悲伤之色“不错，他母亲在怀他六个月时中了玄□□，硬撑着生下这孩子便撒手人寰，可惜这孩子”男子看着怀中的孩子，一时哽咽难言。花间听到男子所言不暗自惊讶，据他所知玄□□乃天下寒毒之首，中毒者不会立刻毙命，但每日寒毒发作时那冰寒刺骨的寒冷与疼痛就足以让人想立时毙命，就算能忍住日益加重的痛苦，两个月内寒毒走遍全身也会毙命，不知这孩子的母亲是如何能活到将这孩子生下来的。蓝衣男子看着花间，眼中的悲伤已经收起，只留下坚定之色“虽然公子如此说，在下还是想再去找冰悟老人试一试，今日多谢公子相救，若是在下能活着从冰悟山上出来，他日定报公子救命之恩。”男子边说边向花间躬身一拜，起身时男子无意之间看见了花间别在腰间的墨色玉佩不禁全身一震，抬头惊问道“公子可是花家人？”花间见他神色有异，低头看了看自己随身的玉佩，那玉佩从他记事起便一直随身携带，母亲和他说过这是花家直系子弟的身份象征，既然是身份象征，那想来江湖中只要是有心之人就不难认出他是花家人这一点，一时间他也想不出这男子的用意，便坦然道“不错，我是花家之人。”男子听到花间肯定的答案，眼中闪出一丝狂喜的神色，马上又转为疑惑和戒备“局在下所知，一月前四大家族共同征讨花家后，昭告天下花家已被彻底剿灭无一生还，不知这位公子....”听到这里，花间不禁一愣，他还记得十二年前他随师父进山之时，那时的花家虽然不敢说是江湖之最却也是位列五大家族之中，实力不容小觑。突然花间直视着男子，眼中看不出情绪“我常年随师父在山中学艺，竟不知家中变故，还望先生详细告知”说完向男子躬身一拜。男子见他如此不似作假，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敢问公子名讳”，花间此时满心想的都是他记忆力那几个重要的人的安危，下意识道“在下花间”“花间，花间，”男子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似是在思考，猛地用那只没有抱着孩子的手用力拉住花间问道，“你母亲可是花家大小姐花天心”花间被他的动作从思绪里惊醒，听到他的问话轻轻点了点头。男子见他点头后狂喜“你竟然还活着，哈哈哈，真是天不绝花家呀，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呀。”说着他冲着花间跪了下去“小人影莫见过公子。”“你是花影堂的人？”“正是，小人是花莲小姐的随身影卫，还望公子救救小姐的孩子”说着便不住的磕起头来。花间见状连忙将他扶起，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影莫，“你伤的不轻，先把这药服了，这孩子我会想办法的，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你再把事情详细的告诉我。”影莫没有推辞，服了药便带着花间向往生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