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灭世魔头重名后》拂光照夜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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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如玉轻抬手臂，将通体玄黑的魔气匕首举至眼前，在眉心划了一道口子，生生取出一部分神魂。

　　神魂激荡不安，痛意顷刻席卷全身。他端着匕首的胳膊都跟着颤了颤。

　　躺在他身前的她，也像是感受到了疼痛，齿关轻颤，哼唧喊了两声痛。

　　“再忍一下，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他的语气轻缓，取神魂的力道和速度并没有放慢，反而变得更快。

　　长痛不如短痛。

　　片刻后，一部分透明神魂被他凝在掌心。

　　闻如玉收起匕首，用冰凉的手掌抚平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低喃：“撕裂神魂的痛，我们经历了两次。这笔帐，我一定要亲自同他们算。”

　　四肢百骸泛着大小不一的疼痛，眉心处的那一点伤口，如果不是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滴落，差点弄脏了她的脸，他根本不会去管。

　　闻如玉垂眸，看着及时抓在掌心的血珠，缓缓挺直了腰脊。

　　他撤掉了阻隔外界的神识墙，一点点复现当时她教给他的动作：双手掌心朝上，一手托着神魂，一手托着血珠，阖目施展召唤神魂的秘术。随即，双掌相对，神魂漂浮在上，血珠在下。

　　以鲜血为引，燃异火，炙烤神魂，方可召唤流落在外的残魂。

　　神识墙撤掉的同时，不等杨明华和张敏行有所反应，聂清眼疾手快，两手分别抓着两人的手腕，又是威慑又是劝告：“不要冲动。闻大人说了，谁都不许靠近。”

　　“你们如果一意孤行，贸然冲上去，非但救不了你师妹，还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脸，如果你们也想要变成丑八怪，那就去吧。到时候，我们这三个丑八怪称霸虚空——”

　　说到这，聂清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从始至终，这俩夯货好像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更没有挣扎着脱离他的禁锢。

　　这不正常。

　　他们两个根本没想冲过去。

　　确切来说，自从他们从他口中听说了他们的小师妹和闻大人的关系后，就放下了戒心。

　　于是，聂清侧目，分别看向两人，却收到了有史以来的两道鄙夷的目光，像是在说：你才是夯货，大夯货。

　　聂清无比利落的松开了钳制着两人胳膊的手，干笑两声，脸上的裂纹皱巴巴挤在一处，莫名诡异，“两位兄台，莫怪，我也是担心你们。”

　　杨明华：“无碍。”

　　张敏行好奇，指着闻如玉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方才说，你的脸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

　　“不许对闻大人不敬。”

　　啪一下，聂清拍掉他的手，又说：“是我自己擅作主张，才会不小心中了闻大人的神谶术。”

　　“神谶术是什么？”

　　张敏行疑惑，转头看向杨明华，想着他平日读书多，或许会知道：“师兄你听过吗？”

　　杨明华摇头。

　　于是，两道求知若渴的目光重新落在某个夯货脸上。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聂清便把他们进入虚空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这两人。

　　不远处，闻如玉听着他们三人的低语声，下意识蹙了蹙眉。

　　当即，他便想让他们闭嘴，尤其是中了神谶术的那个人，唠叨得他脑仁疼。

　　正欲开口，注意力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光幕吸引。

　　不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那三个，也被半空中陡然出现的光芒大盛的一幕所震撼，骤然止了声。

　　那是他们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场景。

　　光幕中的画面，是一间宽阔至极的房间，装潢简约大气，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风格。

　　更确切来讲，是不应存在于修真界，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东西。

　　房顶悬着一盏又一盏的长条状明灯，照得满室亮堂。

　　房间里坐满了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年人，无论男女，皆着半袖，均不簪发，且完全不避男女大防，很多异性同案而处。

　　他们全都伏在案上，或困顿小憩，或奋笔疾书，或抱着一个会发光的小盒子、双手在桌面上敲敲打打。

　　一道透明中带着些许赤粉的光芒，在房顶盘旋了几圈后，像是找到了目标，猛地俯冲下来，最后灌入一位伏案呼呼大睡的少女体内。

　　旁人不清楚，闻如玉却是明白的很。

　　那道光芒，是他方才燃烧的神魂。

　　意料之中，祂找到了她。

　　光幕上显示的画面，就是异世的她此时身处的场合。

　　闻如玉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了少女的侧颜上，连神情都变得缱绻。

　　很快，聂清下意思的低喃打破了安静：“我怎么觉得光幕上的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张敏行也有同感。

　　他忽然想到什么，视线从光幕上转移到石头床上，“师兄，那个伏在桌案上的女孩，好像和小师妹长得一样。”

　　聂清几乎和他同一时间开口：“我想起来了，她长得有点像闻大人。”

　　好像，长得有点像......

　　这两人，用词一个比一个谨慎。

　　自入了虚空之后，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杨明华并没有看清闻如玉的长相。大多时候，他留给他们的只是一道背影，他们也是从七嘴八舌中拼凑出他和小师妹的过往。

　　故而，他只给了张敏行回应：“不是好像，她的确和小师妹长得一样。”

　　他们之所以迟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是因为她伏在案上，胳膊挡住了大半张脸，而且穿得是他们不熟悉的衣物样式。

　　聂清同样没有看到过他们口中的小师妹的长相，但他曾在闻大人炸山而出时，就将闻大人的五官深深刻印到了脑子里。

　　聂清仰着头，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把光幕中少女的长相看得更仔细一些，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退了三步回来，生怕又一次中了神谶术，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细看的话，她又和闻大人长得不太一样。闻大人五官的线条要更凌厉，给人的感觉也更——更阴沉一些。”

　　后面几个字，聂清几乎是含糊过去的。吞音严重，生怕被除了这二人之外的其他人听了去。

　　张敏行和杨明华早已经习惯了聂清对‘闻如玉’的敬畏，并没有多说什么，余光瞥了他一眼后，就重新把注意力落在了光幕上。

　　相比之下，他们更好奇那个和小师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的身份，以及‘闻如玉’要用什么办法救小师妹。在他们的认知和能力中，神魂被取，除了苟延残喘等死，再没有旁的可以补救的法子。

　　至于闻如玉，早在光幕出现的刹那，就自觉摒弃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他根本不知道、也不在意聂清亦或是旁人在背后议论他。

　　凝聚神识，专注观察、甚至是试图理解光幕上出现的零碎画面，以及感受那一缕被分离出来的神魂和她流落在异世的神魂交融传来轻微的隐秘异样感。

　　很快，两道神魂完全融合。

　　闻如玉的眼睫微微颤动，神情中带着一抹餍足。

　　忽然，光幕上的画面有了新的变化。

　　漆黑，昏暗，周围充斥着魔气。

　　闻如玉一眼认出，光幕上的画面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虚空之境。在他生出神识，尚未幻化出人形之前，经常会梦到这个画面，是镌刻在神魂深处的画面，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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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繁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个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梦境。

　　周围漆黑，阴暗，冰凉，潮湿。

　　她曾试过无数遍，没有一次从睡梦中抽离出来，始终睁不开眼睛。

　　后来，她也就不挣扎了，顺其自然。

　　直到她感到倦怠，在睡梦中睡过去，继而才会从现实中清醒过来。

　　温繁早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做同样的梦境了。陷入梦魇后，她心如止水，安静待在黑暗里，准备随时睡过去。

　　可慢慢的，她发现了不对劲。这一次的梦境，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这一次，她的梦里出现了光，感知也比之前敏锐。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萦绕在她周围的黑色雾气。原来，并非是她一直处在黑暗里，而是被一直被黑色的浓雾包裹。

　　那一瞬，她好像在梦里经历了千秋万载。

　　她时而像坠入山海的石头，被寒凉的雪水浸润过千万载之后，被巨浪卷起，涌上岸边，被烈阳炙烤。

　　时而又像长在土中的野草，风吹雨打任飘摇。

　　时而山崩地裂，时而电闪雷鸣。

　　...

　　好像有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亦或是从她身上踩过。

　　耳畔隐隐传来猎猎风声和打斗声，周围乱糟糟的，纷沓零碎，完全捋不清头绪。

　　忽然，地面传来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一道赤色的灵光散落在她的周围。

　　那一瞬间，她感觉舒服极了，像躺在云朵中，又像是浸在天然的温泉里，四肢百骸都泛着一股酥麻的爽意。

　　黑雾逐渐消散，四周的光芒渐盛。

　　煦风缓至，她整个人都跟着左右摇晃。恍惚中，她嗅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

　　耳畔也传来扑簌簌的轻响，垂眸，却看到了扎根在白色碎石中的茉莉花，以及被风吹了一地的茉莉花瓣。

　　虽是然在梦中，但温繁的意识始终保持着清醒，心里想什么，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我怎么会变成一朵花？还是开在一堆石头上的茉莉花？”

　　她能够清晰感受到，茉莉花柔软的根须将坚硬的顽石贯穿，弄得石头内部四分五裂、满是放射状纹路，却又与石头紧密嵌合在一起。

　　好像茉莉花的种子天生就被石头包裹，继而生根、发芽，仿佛石头和种子天生就该在一起。

　　这个念头兴起的瞬间，温繁就觉得不可思议。

　　可一想到是在做梦，就又觉得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是合理的。那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一种茉莉花本来就该开在石头上的荒诞感。

　　另一边，婉转、但诧异的声线从光幕上传出。

　　闻如玉后知后觉意识到，光幕上播放的画面，并非是他的记忆，而是独自生活在异世的她的。

　　张敏行喜上眉梢，兴奋喊了句：“师兄，是小师妹的声音。”

　　显然，杨明华也听出来了，向来沉静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温繁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咕哝了句：“果然是梦，茉莉花竟然能说话。”

　　她仔细感受了下，又言：“不过，成为一朵花的感觉还不错。没有996，没有内卷，进行光合作用就能活。开心了，我就开花。难过了，我就不开花。”

　　端坐在光幕下方的闻如玉，听到她娴熟说出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诸如996、内卷、光合作用的词汇时，面露不解，失落席卷周身。

　　他不喜欢她身边没有他在的日子，而她脱口而出的那些陌生词汇，恰恰表明了这一点。

　　尽管后期他可以通过读取她的记忆来感知这些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错过的日子终究是错过了，纵施展通天的术法，也无法弥补。

　　可当他听完最后那句充满了童趣和天真的话后，面上的不虞消散，喉腔涌出一声满含宠溺的轻笑。转瞬，又消散在风中。

　　花枝簌簌，迎风招展。温繁喟叹：“尤其，还是我喜欢的茉莉花。”

　　闻如玉脑补出了她在风中摇头晃脑的惬意模样，手上捏诀的动作一顿，随即变了个动作。

　　光幕闪了两下后，画面也跟着变了。

　　疲惫感骤然袭来，温繁阖眼睡了过去，再也感知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