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91、chapter 91

　　韩昼将玻璃瓶稳妥地收了，起身。
　　“轴金卷，居然是先生的眼睛……”赵孤堂愕然，与心肠天然冷硬的乔今不同，他看着粗犷，实则心底对先生存了一丝感念。
　　“是眼睛又怎样，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乔今很想跳起来打赵孤堂的头。
　　都筑理忍痛抬起头来，看着韩昼由远及近，“你毁了轴金卷，接下来就该对我们动手了吧。”
　　“安静。”韩昼淡淡道，他不打算在空间里久留，身形在细密的淡金色网里穿梭，面前裂开一道时空的缝隙，那一头连着金老的房间，茶还热着。
　　“喂！”奥卡西喊了一声，骨骼被勒得移位，嗓音疼得变调，听起来像猫科动物在叫唤，“你破开了轴金卷，就不怕我们出去兴风作浪吗？！”

　　韩昼脚步停下，一声讥讽满满的笑，“只要有那本事，你大可以逃出去试试。”
　　“要杀便杀，这样困着我们，是几个意思？”
　　“我们几个同生共死二十余年，你以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能逼我们出卖对方？休想！”
　　“有种放了我们，来战啊！懦夫！”
　　“……”

　　“这座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韩昼一手撑住时空缝隙，缝隙还没他人高，这姿势看着既颓废又迷人，“我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等等！”
　　“喂，你站住！”
　　“时间流速是什么意思！”
　　韩昼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这群动弹不得的“小妖”，干脆利落地闭合了空间，金老带着一脸劫后余生的笑，朝他递来一杯茶，“臭小子，还算守时，再晚来一会儿茶就凉了。”
　　“凉了，就再泡一壶。”韩昼坐下来，右手蓦得伸出，凌空虚虚一握。
　　金老好奇地凑上去看，那是一枚正六棱锥形状的结晶体，有点像月光石，移动间反射出晶莹的蓝光，“你把他们给封在空间里了？”
　　“嗯。”韩昼默默啜茶。
　　“那轴金卷呢？”金老又问。
　　“……被我毁了。”韩昼有短暂的停顿，金老只当他是嘴里进了茶沫子。

　　“毁了？！”金老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龙头拐杖拄得震天响，“你嚷嚷着要我开轴金卷，转身又把它给毁了，你在拿我这个老头子开涮？！”
　　“得到这群人的第一步，就是毁掉轴金卷。”韩昼平静道。
　　金老气得原地打转，拐杖挥起来又落下去，一屋子的古董珍藏，砸坏了可就不值当了，“等一等，轴金卷被你毁了，他们人呢？”
　　“空间里。”
　　“空、空间……那他们怎么不跑出来？”
　　“都说了，被我封住了。”韩昼有一句答一句，头发垂下来一点，遮住半边乌黑的眸子。
　　“……你的金瞳不是不纯吗？怎么做到的……”金老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韩昼把喝空的茶碗搁在桌上，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可能我比较凶吧”
　　“……”

　　手机一直在震。
　　韩昼看一眼信息，抬手擦去嘴角的茶渍，“不说了，中审迫在眉睫，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被偷渡犯搅了局。”
　　“行行行，你们一个个都忙，走吧走吧，留我一个老头子在这里孤独终老算了。”金老动作浮夸地挥手赶客。
　　“谁能忙得过金老板。”韩昼笑了笑。
　　“等会儿，你回来，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金老的好奇心都快撑破了，恨不得扔了拐杖扑上去，揪着韩昼的袖子问个清楚。
　　“嗯？”
　　“你打算把他们关多久？”金老指了指他前襟袋子里装着的那枚正六棱锥晶体。
　　“一夜。”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湛黎从陆焱那里拿到了通行证，回补习班的路上心情大好，哼着歌，门口碰上韩鹂，小伙子一脸的不乐意，“你和陆焱哥去吃饭，都不喊我。”
　　“你是玻璃心吗？”湛黎慢悠悠地爬着楼梯，嘴里叼了半袋桃子汁，整个人散发清甜的淡香。
　　韩鹂正等电梯，一看湛黎走楼梯，自己连忙也跟了上去。
　　“你虽然在象城上学，但数理化还挺好的。”韩鹂挠挠头，没话找话。
　　“唔，说了，天生聪明。”湛黎心不在焉地给聂星禹编辑短信，“通讯卡和稀有金属我都已经拿到，暂定周六下午，我去一趟杭家。”
　　聂星禹很快回复，“我一会儿和他说。”
　　“杭锦最近状态怎么样？”
　　聂星禹读到这条，先是飞速打出一行“和之前比好了不少”，但手指在键盘上掠了一圈，回到删除键上，将这段话删掉，重新打上，“不是很好。”
　　湛黎抿了抿唇，“告诉他，杭家的事，我会安排好。”
　　聂星禹沉默了几秒钟，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嗯。”

　　“你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韩鹂撇撇嘴。
　　在灵洲，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富家子女目标只有一个：灵洲国际，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大多数人都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整日玩乐的，要么就是滥竽充数，要么就是出类拔萃。
　　但湛黎总是给韩鹂一种难以言说的成熟感，她低头看手机的模样专注又严肃，与之相比，做卷子时的状态倒显得轻松一些。
　　湛黎没搭理他。
　　韩鹂不死心，凑上去，“晚课我和你坐一起行吗？”
　　“不行，你成绩烂，必须坐前排。”
　　“……那你和我一起坐前排行吗？”
　　“不可能，我喜欢清净。”
　　“……”

　　韩鹂顶着一张怨念脸，亦步亦趋地跟在湛黎屁股后头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前排的司隽，不远处司霓云正与陆云青坐在一块儿。
　　“靠，烦人。”
　　这对舅侄向来不对付，再加上肖家垮台后，韩宗铭一脉时常腆着脸往司家蹭，惹得司时亮与韩慕雨争吵不休，司隽现在特别讨厌看见韩家人，一双白眼要翻上天。
　　对于真正讨厌的人，韩鹂连半句寒暄都懒得赏，把桌上的书和笔齐齐揽了，扫进书包里，走到后排，挤在湛黎身边，“我不管，你得收留我。”
　　“……”

　　“谁啊，这么让韩小爷不待见？”湛黎迅速用直尺在桌上拦了一条线，“超过这条线，我就揍你。”
　　“……”韩鹂怂怂地往旁边挪了一格椅子，确认自己安全后，这才气鼓鼓地抱怨，“还能是谁，喏，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我堂姐家的两个孩子，司隽，司霓云。”
　　湛黎一愣，“姓司？你姑姑嫁给了司家人？”
　　“嗯，好像叫司时亮来着。”
　　“有点意思。”湛黎只说了一句，便又埋头于之前没想出来的物理题，公式没错，列式没错，就是脱根号后移项的步骤尤其麻烦，正卡在关键的时候，教室里传来一阵骚动——

　　“行了，都坐好，有请我们新来的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方知熹这回十分热情，亲自站在门口，用后背抵着门。
　　走进来的女生个子小巧，脸庞素净，仔细看会发现抹了一点淡妆，五官精致偏秀气，只有辨微境的修为，颊边盛着淡笑，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
　　陆云青握着圆规的手指一紧，手底下一个正圆被画得歪过去。
　　“我的妈……”韩鹂矫揉造作地捂嘴。
　　湛黎斜他一眼，“你又认识？”
　　韩鹂半边身子凑过来，挨着湛黎划下的线，小声道，“陆云青的妹妹，陆云筱，我妈一直想让她和我哥凑成一对来着……”

　　湛黎终于将注意力整个从题目上抽离，眼里有点点寒芒，望向陆云筱一张浅笑倩兮的脸蛋。
　　恰逢陆云筱也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陆云筱唇角向上提了几分，愈发显得可爱娇俏。
　　湛黎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上轻轻点着，一双眸子乍一看清辉遍布，再一瞧又像起了雾般迷蒙，整个人透出一股风流中自有雍雅的气质，刚与柔汇成一处，令人捉摸不透。
　　陆云筱仿佛被毒蝎子蛰了一口，委委屈屈将目光收了回去。
　　湛黎轻笑一声，摇摇头，把答案填到空白的地方。
　　“……”韩鹂摸不着头脑。
　　他刚才神经绷到极点，想着陆云筱要是对湛黎怎么样，他就要出手了，结果湛黎用一个短暂的对视，就将对方击退。

　　来不及深思，耳畔传来湛黎痛心疾首的咆哮。
　　“哦草，居然算错了，我这个垃圾。”湛黎懊恼地抱头，“啊啊啊最后一步啊居然错在最后一步，一下子十二分就没了，我应该自戳双目！”
　　韩鹂翻过自己的卷子，最后一题，嗯，一片空白。
　　“……你看得懂？”他对着湛黎问道。
　　“这上面写的是中文，你看不懂？”湛黎用红笔把答案改上去，然后再分数一栏填上88/100，“差点就能满分了呜呜呜……”
　　韩鹂惆怅地将题干读了好几遍，“这、也不算全是中文吧，公式里全是abcde呢……”

　　这时，陆云筱开始正式做自我介绍，短短几句话，囊括了“陆家人”、“陆云青的妹妹”、“与灵洲九爷本家——韩家的关系极好”、“经常应邀去韩家吃饭”、“用餐的时候就坐在九爷身边”……
　　每一句话都制造出一场不小的喧哗。
　　陆云青拼劲全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司霓云担忧地想去劝慰，结果一看到她爆满青筋的太阳穴，硬生生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垂着头，一道题看了十遍，也没看进去。

　　湛黎歪着头，一脸的百无聊赖，但眸子却是亮极，她盯着陆云筱的眉心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扬起嘴角，“我说呢，小妮子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