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50、chapter 150

　　五人从结界的破口鱼贯而入，等韩昼拂袖收走九重莲焰，破口处迅速修复至严丝合缝，河面上的涟漪渐散。
　　结界里是一条续着溪流的方向朝前延伸的石板桥，约两三人并肩行走的宽度，悬挂在空中，来处与去处皆湮在黑暗里，坑洼的地面上淤了潺潺的血水。
　　两旁是深不见底的幽冥之地，唯有石板路左侧嵌着一排圆孔型照明灯，每两米就有一盏，和着鲜血，将地面映得一片猩红。

　　南嘉被臭气熏天的腐朽味道熏得脑壳痛，他和南栩一前一后，相视一眼，露出苦不堪言的笑来。
　　湛黎的鼻子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环境，反倒不觉得那么臭了，淡定地跟在韩昼后面，韩昼伸了只手指过来，她心情愉快地握了上去。
　　“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望朝环顾左右，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伊吹瞳在河道下方开辟了一处空间，用来存放她的犯罪证据。”韩昼一步一步走得很是稳当，插在兜里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很怕，先生的遗骨就沉淀在桥下的尸山血海之中。

　　“这方空间，伊吹瞳说毁就毁了，管理局只认固化下来的纸质证据和电子数据，我们没有见到真正的骸骨，她大可以推脱不认账。”湛黎感受到韩昼指尖的沁凉，便将他的手指包裹入温热的掌心。
　　“闻所未闻。”南望朝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前面究竟通向哪里？”南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疼。
　　“如果只是在河床底部的话，显而易见通向疗养院，”湛黎踩着黏糊糊的石板桥，“也挺好的，省得爬山路，一条直通车走到底就是了。”

　　“你还真是悠闲。”南栩瞥了瞥嘴。
　　湛黎猛回头，一指南栩，“我不喜欢听你说话，再讲废话我一脚把你踢下去。”
　　南栩：“……”
　　“前面有人。”韩昼忽然说道，他不与湛黎以外的人费口舌，说话向来简单利索，尽管桥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大伙儿当即就信了。
　　“伊吹瞳的爪牙吗？”湛黎从韩昼身后探出脖子。

　　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从黑暗里跳出两颗晃动的红色圆点，速度不快，湛黎动了动耳尖，隐约能听到说话声。
　　“不是，你看一下地图再走！”
　　“你把灯笼提一提，黑灯瞎火地我哪里看得清。”
　　“地图上怎么说？”
　　“从碧落街到最近的酒馆也要走三十分钟，阿渡那个懒鬼，把给重松先生买酒的任务推给我们，可恶，要是耽搁了时辰，重松先生会怪罪我们的！”
　　“都到这里了，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你倒是赶紧把路找到啊！”

　　人影渐渐靠近，是两个年轻人，穿着类似疗养院看护人员的制服，推推搡搡朝这边过来了。
　　湛黎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绕到韩昼前头，清了清嗓子，“我说，你们也是新来的吗？”
　　两名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嚯，你们是从哪边过来的？”
　　湛黎皱起眉头，“领我们过来的新井前辈有事情先走了，让我去疗养院替友树先生办事情，他与我说直走就到了，可我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你们是从疗养院那头来的吗？”
　　“新井前辈……煌生，你听说过这个人吗？”阿良疑惑地问道。
　　“没听说过，但是友树先生，那可是伊吹组长身边的重要人物，他派你们来疗养院做什么？”煌生很警惕，他点了点湛黎这边的人数，都是生面孔。

　　“还不是物质界的事情闹得，”湛黎一摊手，走得离煌生更近些，压低了声音，“我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阿良也凑过来，好奇道，“什么事情？”
　　“友树先生去港城找一件宝贝，灵洲的九爷你们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们伊吹组长的死对头。”阿良忙不迭点头，煌生搡了他一把，表情严肃。
　　“听说那位爷在港城布置了陷阱，友树先生被困住了，在你们疗养院好像关着一位九爷的好朋友，他让新井前辈带我们过来，押着九爷的朋友去做交换呢。”湛黎说得头头是道，阿良性子单纯，跟着连连点头。

　　煌生犹豫地看了湛黎一眼，“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情。”
　　湛黎唉声叹气，“你们来伊吹组长手下多久了？我才来三个月，头一回出像样的任务，结果被搁置在这里了，倒霉。”
　　“那他们呢？”阿良指了指韩昼。
　　“得了吧，一个比一个新，新井先生说了，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不要浪费资源，找些力气大的新人干活算了，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是挺过分的，不过没办法，谁让我们新呢？”阿良抱怨道。

　　“哎，看你们俩愁眉苦脸的，是去哪里办事情啊？”湛黎自来熟的口气令身后的南栩大跌眼镜，南嘉不由得暗中翘起大拇指。
　　“去酒馆给重松先生买酒，那老家伙就是个醉鬼，守着清闲的差事，整天喝得醉醺醺的。”
　　“知足吧你就，碰上新井前辈这样办事严格，又说走就走的上司，才叫惨！”湛黎拍了拍阿良的肩，“你们有事就快去吧，前头还有多少路到疗养院？”
　　“快了，十分钟的路。”煌生回答道。
　　“好嘞，谢谢了，我们先走了！”湛黎朝后头招了招手，“这位小哥说还有十分钟就能到疗养院了，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两队人错开了各自朝前走去。
　　韩昼屈指弹出一缕神识落在阿良肩头，恰逢两人又说起话来。
　　“别想着他们的事情了，打酒重要。”煌生提醒道。
　　“哦，对哦，最近的酒馆在上穷街，你找到地标了吗？”阿良挠着头，问煌生。
　　煌生咬牙切齿，“你刚刚才告诉我，酒馆在上穷街！”
　　“……呀，那我们岂不是一路上都没找？”
　　“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一起过来！”煌生气得深呼吸。

　　“地标，”韩昼的视线落在石板桥上，“按照他们的意思，若是想去其他地方，需要找到地标。”
　　“真有意思，”湛黎干脆蹲下来，贴近石板桥的地方血腥气格外浓郁，她捂住口鼻，一寸寸查找起来，“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忘了找地标，一会儿可能还要回头。”韩昼跟着她蹲下来，透过粘稠的血浆，找那所谓的“地标”。
　　南栩、南嘉和南望朝三人狐疑地蹲下来，“喂，湛黎，你们在找什么？”
　　湛黎刚想回答，忽得灵机一动，“哎等等，地标地标，那得是显眼的东西才对，这碧落街被血糊成这样也不清洗一下，说明地标不在这上面，那就应该在……”

　　话音未落，韩昼直接落在边沿地带，半只脚掌跨出桥面，整个人如老松般站定，接着缓缓屈膝，淡淡道，“是灯，这些灯之所以如此昏暗，是因为并非照明用，而是为了标识用，灯罩里有字。”
　　湛黎走过来，俯身时被韩昼轻轻搂住了腰，“小心一些。”
　　“下引街，度鲤街，紫陌街……呵，这片空间还真是不小，诚如你所说，伊吹瞳也在暗地里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意料之中。”
　　“原以为这片空间就是拿来毁尸灭迹的，这样看来，远远不止，只怕伊吹瞳背后也站着一座小型王国。”

　　南栩有些呆呆的。
　　“所以说，不能小看了她，”韩昼揽着湛黎的腰，将她带到离边沿远一些的地方，“我们继续往前走，如果刚才那两人所言非虚，燕熠然就在疗养院里。”
　　“藏在这么个偏远的地方，真是狡猾十足。”南望朝不禁感慨。
　　“九爷……不等着看看地标是怎么使用的吗？”南嘉弱弱举手。
　　“不急，等回头。”韩昼直接否了他的提议。
　　“但是，我们要怎么上到地面？总不能像刚才那样直接撕裂了空间上去吧……”南栩紧接着南嘉问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南望朝道。

　　湛黎是个好奇宝宝，她憋了一肚子地想法，这会儿没工夫理会南栩，正对着韩昼喋喋不休，“九爷，刚才那两人提到酒馆，说明伊吹瞳地下城的建设已经很完备了，如果真的有座城，这个臭气熏天的填埋场肯定是空间的最深处。”
　　“还有，碧落街的照明灯只有一排，说明是单向延伸。”韩昼补充道。
　　“我看这四周黑黢黢的，不知道到底有多大。”
　　“你应该好奇的是，这么大的空间，是怎么来的，”韩昼摸了摸她的头，“你可以再去看看桥侧的灯罩，是不是能感知到什么？”
　　“诶？我还真没注意。”湛黎道。

　　紧接着，识海里响起沙拉酱奶声奶气的嗓音，“我知道，我知道，是灵石。”
　　“灵石？！”湛黎倏得望向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是灵石支撑起来的，灯罩里的也是灵石？！”
　　韩昼点了点头。
　　湛黎握了握拳头，铿锵道，“那我走的时候要一并挖走！”
　　南望朝：“……”
　　“重点不在这里，当然你要挖我也没意见，”韩昼哭笑不得，“重要的是，如果伊吹瞳有心想进一步扩展空间，那么塞浦路斯那条矿脉，我们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