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余景

101、chapter 101

　　莎拉维尔的器灵依旧沉睡着。
　　力量却已经苏醒了一小半，湛黎将长刀横亘在胸前，茂盛的雪青色淡光附着于刀身，如小股喷泉般源源不断往上蒸腾，力量的碎片而已，却令江山蝶当场变了颜色。
　　“作为莎拉维尔的主人，号令你们，有什么问题吗？”树莓四脚并拢，立在湛黎的肩膀上，看着她轻抚刀身。
　　江山蝶眼里闪过几分思量，再看时眼里幽幽的紫光褪去大半，还留了一点，忽明忽暗的，像极了欲说还休的泪光。
　　湛黎真的很怕他下一秒就开始哀哀戚戚地唱戏。
　　然后江山蝶真的拖起调子开始哼唧，“我们兄弟姐妹七人，被九爷撵出长居之所，无所依无所靠，甫一出世就被迫与邪物相争，如今一朝被弃，沦落成供人差遣的玩物……”
　　“你再嚎一句，接下来三天没有饭吃，”湛黎握着莎拉维尔挥一挥，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说到做到。”

　　“喵呜！”树莓对这江山蝶龇着胡须，得意洋洋地叫唤了一声。
　　湛黎敲一记猫头，眼神却落在赵孤堂身上，“披萨，夏威夷风情，多菠萝，不要洋葱，要芝心卷边，青红椒少放，黑椒蘑菇多放，能记住吗？”
　　“……”
　　“很好，下一个问题，你们谁的数理化比较好？”湛黎将莎拉维尔收回识海，炯炯有神地叉着腰。
　　“树里花……是什么，能吃吗？”奥卡西的脑子和嘴之间仿佛单线连接，刚才被莎拉维尔吓得头发都立了起来，这会儿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像一从被小鸡拱过的稻草窝。
　　“动动脑子，显然不能吃，金毛，”湛黎指着他比划了一番，“金毛巡回犬，听说过吗，和你很像，就是，长长的金色毛发，打一点卷，然后，很大一只，爱吃，但是有点呆。”
　　奥卡西思索了一下，忽然忿忿道，“嘿，你最好别诓我，我可不呆！”

　　湛黎笑了一声，“行了，我真的要去写作业了，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但是声音不要太大。”

　　直到她转身上了楼梯，奥卡西还在身后胡咧咧，“嘿，赵孤堂，大兄弟，你说句公道话，能吃没错，但我呆吗？”
　　赵孤堂闷笑，扭头问乔今，“看什么频道，动画片？”
　　乔今小脸一挎，奋力一跃，手指拉伸到极致，然后碰到了赵孤堂下巴上……垂着的一绺胡须……的末梢。
　　“竹都……都筑……都筑理，哎哟你改名叫猪肚算了，说真的，我很呆吗？”奥卡西不依不饶，一张白到发光的大脸挤到都筑理面前，鼻梁上布满了褐色的雀斑，看起来又有些莫名的蠢萌。
　　都筑理扯了扯嘴角，掌心贴上奥卡西的前额，本想着再打击他一番，谁知脑壳里突然涌起一波汹涌的疼痛，如细密的牛毛针戳刺遍布的经络，都筑理的嘴唇倏得一白，然而这股疼痛旋即便消失无影踪，接着烦躁的情绪一瞬间被点燃。

　　他大力将奥卡西的脑袋推到一边，恶声恶气地低低咆哮：“滚开！”

　　奥卡西茫然地看一眼都筑理，向来冷静自持的少年如同被附体一般，满脸的嫌恶，他似乎都懒得理会奥卡西，兀自走进厨房，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粗暴地搓洗双手。
　　“阿理这是怎么了？”苏婀娜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目睹了全程，“总觉得怪怪的。”
　　乔今抱了一只毛绒玩具在怀里，那是湛黎给树莓买的消遣玩具，一只长手长脚的粉红豹子，树莓极其不喜欢，买回来第一天就把豹子的一只耳朵给挠了下来。
　　“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乔今使劲把露出来的棉絮塞回耳朵里，又问苏婀娜，“你会女红吗？会的话帮我缝一下好不好？”
　　苏婀娜一听就怒了，“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女红？”
　　“哎哟，让奴家瞧瞧是谁惹我们家婀娜生气了？哟，是乔乔啊，”江山蝶赶忙抚着苏婀娜的背替她顺气，长袖子一挥一落，修长的手指点着赵孤堂的鼻子，“还不过来把你们家乔乔带走？”

　　就这么乱糟糟地过了一小时，外卖员被保安拦下，登记了不少信息，好不容易放进来后，抬手擦擦汗，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一块的单子了。

　　六块大号披萨，整整齐齐摆了一桌。
　　湛黎汲着拖鞋嗒嗒走下楼，头发随意宛了个高高的花苞，刘海长时间没有修剪，凌乱地与睫毛相接，或是盖住折角线漂亮的下颌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垃圾食品的味道！肉的味道！”
　　说着踢踏踢踏走过来，树莓从肩头落到怀里，被湛黎的一条胳膊卡住肚子，四肢拉得老长，伸了个懒腰，转头瞥见乔今手里的粉红豹子，先是打了个喷嚏，接着不屑地舔了舔前爪。

　　“那是什么？”乔今拿着粉红豹子的爪子指了指湛黎手里的一沓东西。
　　“作业。”湛黎往嘴里送了一大口披萨，眼睛忍不住飘到另外几块披萨上，“你们点了什么？”
　　奥卡西“哼”了一声，把散发着蜂蜜和黄油清香的披萨饼送进嘴里，嚼得嘴角泛起油光，赵孤堂是典型的肉食动物，碗里的薄饼上缀满大颗粒的烤鸡肉。
　　都筑理阴阴地走过来，挑了个最偏僻的位置坐下，他本就生了一双忧郁的下垂眼，这会儿看着更是死气沉沉。
　　“哎，兄弟，别这样，开心点，我向你道歉，行不行？”奥卡西主动将披萨推到他跟前，“尝尝我的，蜂蜜黄油芝士披萨，好吃极了！”
　　“不了。”都筑理小幅度地摇头，一只拇指冷不丁抵住眉心，力道之大，皮肤边缘泛起青白色。
　　众人脸上皆浮现出浓浓的忧色。

　　湛黎置若罔闻，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纸盒子丢进垃圾桶，卷子一铺，当众写起作业来。
　　乔今凑过去看，刚想趁机嘲笑一下，结果看到满眼的字母和数字，组合在一起宛如鬼画符，他“嗷”一声捂住眼睛，灰溜溜躲到一旁去了。
　　湛黎陷入思考的时候相当安静，周身隐隐展开一道含着灵蕴的气场，水蓝色的灵力循环至体外，又顺着这道气场旋转一个周天，回到体内，引起沉睡的莎拉维尔一齐共振，雪青色的光渗入灵力，蓝紫氤氲，宛如夕阳没入地平线前最后的余晖。
　　都筑理在气场的笼罩下逐渐回过神来，贴合着身体的衣物被汗水浸湿，打了个寒颤后，他不由得望向湛黎。

　　恰逢湛黎写完最后一道题目，笔头习惯性地在句号旁戳了一个黑点，两人四目相对，少女很快收敛了眸色，将笔盖套上，笑道，“披萨不快点吃，就凉了哦。”
　　都筑理一愣，闷闷地“嗯”了一声，主动拈起面前一块披萨咬下一口，奥卡西说得没错，又香又软还有嚼劲，蜂蜜甜糯芝士咸香，短短几秒就令人的满足感攀上巅峰。
　　“好吃吗？”湛黎笑眯眯道。
　　“嗯，好吃。”都筑理点点头。
　　“好吃就行，”湛黎把卷子折好，装进口袋里，树莓把猫盆悄悄往旁边踢了踢，沉了沉身子想要跃到她身上来，湛黎一指猫盆，“猫粮不吃完，不许过来。”
　　“喵呜……”

　　“抱歉，被这只蠢猫耽搁了一下，下面说正事，”湛黎拍拍手，“九爷让你们来我这儿，是做什么呢？”
　　苏婀娜放下手里的披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硬着头皮道，“或许是为了保护你。”
　　“七个人一起？”湛黎反问。
　　康斯坦斯老实得令人发指，“我好像说过了，九爷让我们躲在这里，然后听从你的吩咐。”
　　“哦，是躲在这里，说明你们见不了光，”湛黎揉了揉即将暴走的乔今的脑袋，“然后呢，你们就打算住在我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直到九爷回来给你们新任务？嗯？”
　　江山蝶优雅地剔了剔牙，“不然呢？”
　　赵孤堂方才还点着头，一听江山蝶这么说，立马疯狂地摇头，“我们会帮着看家和清扫。”

　　“清扫的话我有扫地机器人，看家的话，我有保安……”湛黎顿了顿，“还有树莓。”
　　苏婀娜吃了一半的披萨举起来也不是，就那么晾着也不是，她在桌子底下狠狠碾了江山蝶的脚背一把，后者猛咳一声，牙签怼上牙龈，一缕血线挂下来，把嘴里的美味染得一股子腥味。
　　“……哎，那小姑娘是想奴家做点什么呢？”江山蝶幽怨道。
　　湛黎冷笑一声，起身拿了本本子，撕下七页纸，“整日自称奴家，那就做点‘奴’真正会做的事情，一句话，在我这里住，是要交房租的。”

　　“！”
　　“……房、房租？”
　　“要给钱的吗？我们没有钱哎……”
　　“……”

　　“没有钱，就赚。”湛黎淡淡道。
　　乔今干脆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瞪着湛黎，“喂，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可是器灵！”
　　“所以呢？器灵就可以在我这里白吃白住？”湛黎反问。
　　“……哼、哼、哼……”乔今哼哼唧唧半天，憋出一句，“九爷说了，我们不能抛头露面！”
　　“说说你的要求吧。”都筑理道。
　　湛黎扬起手里七张纸，说道，“七张纸，上面有七个任务，可能有重复，一会儿抽签，抽到什么就是什么，任务完成得好，免房租水电费，任务完成得不好，就自己拾掇拾掇易个容去外面打工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