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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风波 ...

  •   四十□□波恶

      被五花大绑的人与蓝长泽对上了眼,正是刚刚被他扇了一巴掌的阿四。

      只是眉眼身材是阿四不错,可神情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先前的那个唯唯诺诺,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怂包忽然抬起了脑袋,一向低垂的眉眼里带着无尽的愤恨。

      “这是怎么了,”蓝长泽想到“差事办砸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

      他没有料到,纵然懦弱如阿四,心里也怀着希望,越是忍辱偷生,这希望越是强烈,占据了整个灵魂,才能扛住生之艰难。

      阿四在心里供着一尊雀神,把今生的苦都记下来捎给雀神,盼着来世里投到一个太平地方,做个无忧无虑的采药人。

      可就在刚刚,他按照蓝长泽的吩咐去杀人,阴错阳差的把雀神给劈成两半了。

      这下彻底完了。今生完了,来世完了,生生世世焚于烈火,再没有希望了。

      这一切都怪眼前这个人。

      阿四咬牙切齿的说道“蓝长泽,你这等小人,害得我得罪了雀神,不得往生,我恨不得挖你的肉,吃你的血,我入地狱,势必要将你也一并拉下来。”

      蓝长泽一愣“这人是疯了么?”

      阿四嘶吼道“我没疯,要是疯了倒好了,便不用每日心惊胆战,更不必对着雀神忏悔被你逼迫犯下的那些过错。以前我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杀了老谷主以后,当真会把我们当人来看。那些护卫才肯冒死将老谷主的行踪传递给李二哥,死的死,伤的伤,可谁都没出卖你,反倒是你,听着只言片语,便即刻起了杀心。”

      李二皱着眉头说道“那些护卫兄弟都被你杀了?”

      阿四黯然道“李二哥,反正我也是个要永生为奴的人了,再没什么可怕。那些人是被我杀了,我若不杀他们,这个畜生”他伸手一指蓝长泽“他转头便要杀了我。什么给奴人自由,都是他编出来骗人的鬼话。”

      他吸了口气,似乎想要把多年来的积怨愤懑统统倒出来,

      “他为了时时刻刻掌握老谷主的行踪,找了个不少人盯梢,我就是其中一个。那日老谷主闭关三个月后,第一日出门,自然我是要时时刻刻盯着的。只见他一路出谷,在小树林中见了中间人,当日我瞧着他正皱着眉头,盯着一张纸看了半晌,神情颇为痛苦。回来以后便将那纸夹在书里,似乎不想让人看见。

      于是我便趁着他出门的时候,悄悄溜进去看了,没想到那竟是一张买卖契约,上面写着南疆雀灵谷会在月底之前卖出大批的药傀儡,标注了交付价钱与时间。下面签的是老谷主的名字,时间就在他闭关的日子里。”

      他哼了一声“我日日盯着老谷主,他闭关三个月,每日除了日常饮食,其余时间都在房内,又怎么会出去和中间人签什么药人的契约。想来想去,有胆子冒名签下契约便只有你蓝长泽,让老谷主帮你背了锅。

      事后,你让我在奴隶间悄悄放出话去,告诉大家南疆要大肆做药人一事,激起一干人的愤怒。在老谷主出门的时候,借着护卫奴的口,将行踪透漏给李二哥,反叛一事便水到渠成。从始至终你没出现过,老谷主就算事后发怒,也算不到你的头上。 ”

      李二脸一沉,转向蓝长泽“他说的可是真的。”

      蓝长泽低头沉默,半晌不语。

      李二一声大喝“我问你话呢。”

      声音之大,把屋里众人都吓得一哆嗦。

      蓝长泽低着头,咯咯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逐渐抬起了头,神色甚是狰狞。

      “李二,你不过是个奴隶,还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李二手一抖,将架在小七头上的弯刀倏的一提,半截弯刀缩回刀鞘中,变成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而后脚下一动,以手为轴,在空中翻了个身,疏忽之间,匕首抵住了蓝长泽的咽喉。

      可他抵了半天,手竟然微微有点发颤,他下不了手

      蓝长泽年过三十,下巴瘦削的往里凹,长着一副鼠相,本是个不讨喜的,可他刚一将刀剑对上他的喉咙,便不自觉的想起几十年前他的模样,

      那时候蓝长泽才五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尖嘴突颧骨,生的骨头又小,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耗子。蓝遗策当年在李破之的提拔下,一路做到雀灵谷的二当家,平日里自然是忙碌的,没时间管他这个儿子。于是蓝长泽鼻子下头总挂着两条长鼻涕,快掉下去了就往袖子上一抹。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叫大哥。

      一叫就是几十年,哪怕他父亲被蓝遗策反叛杀了,他被打成了奴人,受尽了凌辱虐待,这崽子私下里见了自己仍旧悄悄叫一声大哥。

      做大哥的,为了弟弟舍了命他眼睛都不眨,要说动手杀了他,像是比杀了自己还难。

      蓝长泽冷笑道“怎么了,下不了手?李二啊李二,你和你爹一样,永远只能当一只领头的羊,称霸南疆的可以是豺狼虎豹,可唯独不会是羊。”

      李二一脸凄苦,将匕首放了下来,问道“既然我不过是你的垫脚石,你为何事后还要将我藏起来,直接杀了不是更好。”

      周骞哼了一声“留着你,自然还有别的用处,你是李破之的儿子,又带头反叛过,奴隶们早将你视为他们中间的领袖,若还有一部分人指望着能够得自由,那你就是唯一的希望。你反,则大伙儿跟着反叛,你若是拥蓝长泽为谷主,即便老家伙死的不明不白,他也能把这雀灵谷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

      李二叹了一口气,匕首一闪,将自己的袍袂割断,扔在地上,

      “我不杀你,也不救你,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你自己好自为之。”

      “还有,李二是奴隶的代号,而我叫李承之。”

      李承之将匕首放了下来,一转剑柄,将刀柄放在小七手中,说道“不是要来抓我么,如今我就在这儿,要死的还是活的,你们随意。”

      周骞虽然觉着他人傻脑子愣,但不知怎的,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一时间想着“不如将他放了?”

      李承之苦笑道“别打什么歪主意了,放了我,如今也成不了事,天地之间多一个孤魂野鬼罢了,不如把我抓回去,能救剩下的人的性命,便值了。”

      周骞倏的一抱拳,一揖到底。

      小七掏出绳子,顺道将蓝长泽也一并绑了,用匕首对准了他后背,“本想把你手筋脚筋都挑断了,可那就得背着你行走,想想累的慌,还是让你爹来发落你吧,老的恶贯满盈,小的一肚子坏水,两个放在一起,也不知道谁更心狠手黑。”

      四人一路从林间穿过,一路上李二做好了受死的准备,昂首挺胸的走在前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腰杆更显得挺拔。周骞与小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走在最后,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中间牵着个蓝长泽,活像一群人出门耍猴去。

      可惜是在夜里,耍猴没有观众,

      兵甲奴的训练场上空无一人,高台冷冰冰的,渗着寒意。

      蓝长泽忽然瞧着高台,低声求道“想来明日我便要死在祭坛上了,今夜能不能再让我站在高台上看看这雀灵谷的夜色,一眼,就一眼”

      周骞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赶紧走,慢了一步,就在你身上捅个大窟窿。你爷爷功夫平平,认穴倒是认的准,惹急了我给你捅出个三十六洞,保证你生不得死不得。”

      蓝长泽转过头去,眼泪汪汪的叫道“大哥,从前做过多少恶事,一死也就了结了。今日就圆了我最后一个愿望吧,也算我们兄弟一场,想来过去伯伯也曾站在这儿,我们小时候也在这儿玩耍过,还一起往台下撒过尿。你还说过,雀灵谷中祭坛阴森,后山危险,唯有此处风光最好。”

      李承之心中一动,忍不住心软了“二位少侠,不如让我带他去看一眼吧。”

      周骞瞧着高台上空空如也,四下空旷,却不像是个逃跑的好地方。便看在李承之的面子上点了点头,由着二人上了高台,自己和小七席地而坐,看后山黄尘清水,月下老兔寒蟾。

      小七轻轻倚在周骞身上,半撒娇的嗔到“今天可是吓死我了。”

      周骞以为李二多少知道了蓝长泽的一些秘密,所以蓝长泽将他给藏了起来。是以想让小七去救他,没想到这二愣子居然不识好人心,跟小七干了一架,差点伤了他的心头肉。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此刻讪讪的不敢抬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小七却转而笑道“还好提前成了南疆的大礼,不然我就这么被一刀砍了,可当真冤枉。”

      她从怀中掏出三个羽毛,对着月亮,羽毛的边缘被月光融化,泛着柔和的光。

      周骞很是惭愧,虽说当日事出从权,他怕自己一旦抓不到李二,命丧于此,至少给小七一个交代。不过回过头来看看,三根羽毛哄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

      小七侧脸很美,这种美不像是胡月姬的柔媚温婉,也不同于柳妮妖娆,她的美大多数时候是带着英气的,一双剑眉下是一对丹凤眼,眼皮很薄,眼尾上扬,带着桀骜不驯的劲儿,又不过分骄狂,像一匹初长成的千里马。

      只是偶尔,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又带着一种特有的娇憨,睫毛微微上翘,衬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鼻尖,光洁如玉的胳膊小水葱似的摆动着,像是一个精雕细刻的小玉人,被女娲吹了一口气,两腮一红,活起来了。

      可惜,这两种美,小七一种也没意识到,认识周骞以前,她只一门心思做女侠,认识他以后,便更贪心了一点,女侠也要,他也要。

      周骞趁着夜色朦胧,轻轻的靠近小七,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一颗流火弹炸在空中,放出了一朵绚烂的礼花。

      怎么回事?

      老天爷见他俩花前月下亲亲我我,顺手给营造点气氛?

      周骞感觉有点不对劲,自打他入江湖以来,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没见过,飞来横祸倒是层出不穷。

      两个一抬头,发现蓝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流火弹,趁着解手的功夫给放出去了。

      大半个南疆的人都在雀灵谷了,其他的地方走上十里地,连条狗都看不见,他放烟花给谁看呢。

      李承之也是一脸迷茫,摸不清他的套路。

      只有蓝长泽一脸胜券在握的德行,龇着牙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中间人肯和我私下里签下买卖药人的契约呢?”

      周骞猛的一惊,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细节

      中间人和老谷主的买卖做了很多年,不可能稀里糊涂的让这蓝长泽给骗了去,除非是有意顺水推舟,那是为什么?难不成也希望蓝长泽能够推翻老谷主,成为雀灵谷的当家人,可那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生意人一向喜欢做熟不做生,没道理帮一个毛头小子除掉合作多年的老搭档,

      除非……有什么好处。

      他耳边忽然轰隆一声,有如惊雷在耳边炸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精致的竹楼瞬间化作千万块坚硬的碎屑,铺天盖地的撒了一路,火舌从竹楼中窜出,大有直冲云霄之势,他似乎瞧见一只孔雀拖着长尾巴一声惨叫,在火光中变成了一只外焦里嫩的叫花鸡。

      蓝长泽望着远处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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