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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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上！不易今日从修竹仙君那里得了件好东西，赶紧拿来给仙上瞧瞧。”青年长相清秀，一副机灵模样，眉间一枚烟雾状的黑色印记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仙上，你瞧瞧。”
青年从袖中掏出一支淡青色的玉笔，在长华仙人跟前晃了晃。长华仙人此刻正在天灯上作画，侧面望过去，眼梢眉角甚至于鼻尖都挂着一股子专注，温润的眉眼似被墨香浸染过，透着一种文人墨士独有的风雅气韵。
“仙上！”不易有些着急，他晃了晃手里的玉笔，语气中有种邀功的急切，“仙上，您瞧瞧，这可青玉湖镇湖之宝瑶青石做的。修竹仙君说前些日子仙上寿辰未能赶来，特意备了贺礼赔罪的。”
墨汁染尽最后一抹白色，长华仙人满意扬起唇角，搁下毛笔转身看向青年，声音里带了细微的斥责眼角却依旧带着笑意：“不易，不是说过么？修身养性，忌矫忌躁。”
不易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清秀的脸上挂着难掩的笑意：“仙上责怪的是，是不易逾矩了。”他小心翼翼擦了擦玉笔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恭敬递上前去，“仙上，这是修竹仙君赠仙上的贺礼。”
长华仙人淡淡点头，接过不易手中的玉笔，仔细端量片刻，忽地扬袖将玉笔抛了出去。玉笔在虚空中转了几圈，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很有规律，不过片刻，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出现在虚空中。
牡丹生动，闪着仙光。
长华仙人满意收了玉笔：“修竹仙君着实费心了，待会儿你代我送一只月华灯给修竹仙君作为回礼。”
不易笑着点头，想起了什么又皱起了眉：“仙上答应过不易，今年的仲秋带我去凡间过，仙上说的话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长华仙人伸手在不易肩头轻轻拍了拍，“答应过你的，都作数。”
“那就好。”不易咧嘴笑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仙上，那不易去准备准备，待会儿我们便走吧。”
“好。”
凡间的祁城，夜色初上，熙来人往，热闹非凡。
街上，兔儿爷，花灯比目皆是，猜灯谜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长华仙人和不易站在主街中央瞧着，不易好奇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转悠，最后停在一片桂花树上。
桂花飘香，绵延十里，惹得不易鼻尖心上俱是一派痒意。
不易拉了长华仙人的袖子就走：“仙上……奥不……是公子，公子，那边有片桂树林，咱们过去瞧瞧！”
清淡的月色投放下来，略带凉意的月光照进长华仙人的眸子里，折射出一个清晰的倒影。长华仙人嘴角缓慢往上勾了勾，儒雅的笑缓缓在嘴角荡漾开来，无奈中带了些宠溺，好听的声音夹着桂花清香划进了不易的耳中：“好。”
桂花树下，聚集了不少百姓，大部分是借着过节的由头出来相会的年轻男女。桂树边上有不少摆摊的百姓，桌上放着红布条和毛笔。不易站在桂花树下，瞧着树枝上挂着的红色布条出神。
长华仙人从不易身后走到边上，伸手捞起一根布条，才发现上面原来是有字的：“妾在此，盼君归。”
再捞起一条：“伊人如梦，扰我心神。待到明年春花烂漫时，必当鸣锣敲鼓迎汝归。”
长华仙人低低笑了：“仲秋世人盼团圆，百姓以字寄相思，为一大风雅韵事。”
不易望着飘扬的红布条没有说话，半晌，他似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下了决心。他的声音不大，长华仙人却听清了：“公子，我也想写一个。”
长华仙人的视线在不易面上轻轻扫过，目光极为温柔，眼底隐含的情绪似是含着星光，忽明忽暗的：“好。”
“写好了么？”长华仙人淡青色的袍角随着夜风上下起伏，像极了连绵万里的海浪。他静静站在不易身边，负手而立，眼底光芒平淡，“写了什么？”
不易双手禁不住握紧了红布条，他脖子上红了一片，面上的笑也有些局促：“写好了，就……随便写了几句，没什么好说的。”
“是么？”长华仙人侧头望着不易，约摸是因为月色太过温柔明亮，衬得他如玉的面容越发柔和晃眼，“那便挂上吧。”
“嗯。”不易佯扬手将布条挂到了树杈上，他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心满意足的样子，“公子，那我们去旁处看看吧。”
“好。”长华仙人指着不远处的月饼摊，“不易，去买包月饼，待会儿我们带回去。”
不易也没多想，转身去了。
确定不易看不到这边的情况，长华仙人转身又买了一根红布条，握笔在上头写了一行字。将毛笔搁在笔架上，长华仙人对着布条轻轻吹了吹，这才将红布条挂了上去。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将不易的红布条翻过来看了眼。
“仙上安康欢颜，我便知足。”
“公子，买好了，咱们走吧。”不易晃着手里的月饼盒，笑得灿烂，“去赏月怎么样？”
长华仙人果断收了目光，覆在宽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旧带着一派和善优雅的笑：“好。”
夜色裹着月色落在红色布条上，上面是行云流水的字迹：“以我之灵，渡你余生。”
落款，云无。
是日，修竹仙君来府上看望长华仙人，面色不怎么好看。
“仙君看着面色不佳，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易为修竹仙君斟满一盏茶，“难不成是仙上有了麻烦？”
修竹仙君淡定戳了一口茶，安抚不易：“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些天庭琐事罢了。”
那一日，修竹仙人在府上待了很久，直到子时三刻方才离去。不易不放心，挑着仙灯去了容华殿。
容华殿内，仙烛长明，不易站在殿外纠结了许久。眼看着天色将明，他终于鼓足勇气敲响了容华殿的门。
“仙上，还没睡么？”
半晌，长华仙人略带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嗯，你怎的还没睡？”
“今日修竹仙君面色有异，不易不放心，特意过来问问。”
“奥，我没事，你快些回去睡吧。”
不易本想听长华仙人的话转过身去，想了想还是重新调转了方向：“不易睡不着。”
殿里沉寂片刻：“既然睡不着，那便进来吧。”
“是。”不易心中窃喜，推开门走了进去。
长华仙人坐在几案前，手里正拿着一只仙灯绘画。瞧着不易走进来，示意他在边上坐下：“今日突然来了兴致绘灯，你若不嫌无聊便在这里陪我吧。”
“是。”
不易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仙上已经绘了十几盏仙灯。仙灯上面的风景同往日仙上画的大有不同，仙上素日里喜绘天庭之物，仙云，仙鸟，仙人……今日画的却尽是魔界之物。
“仙上，今日画的是……”
“魔界摧罗山，魔人谷，戮仙桥……”长华仙人似是叹了口气，“都是魔界之物。”
不易不解，心中陡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仙上今日为何要画这些？”
长华仙人不答反问：“不易，你想成仙还是成魔？”
不易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自然是成仙！”
长华仙人神情复杂盯着不易瞧了半晌，忽地淡雅一笑：“这样想，最好。”夜风穿窗而过，撩起他的青色发带，长华仙人回眸看向不易，“明日，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好。”
当年仙魔大战后，魔界战败，自此臣服于天界。如今，仙人可自由出入魔界。
长华仙人站在戮仙桥上，举目远望，瞧着魔人谷的方向颇为感叹：“不易，你可还记得这里？”
不易茫然摇头：“不记得，我……”他稍作迟疑，“仙上，此处我来过么？”
这个回答似乎在长华仙人的意料之中，他淡淡摇头：“是啊，你又怎么会记得？”不多时，长华仙人又欣然笑了，似在喃喃自语，“不过，不记得也好，也好。”
“仙上……”
“不易。”长华仙人侧身，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他的目光极其认真，严肃。然后，他手上忽地用力，将不易拥入怀中，“世人只道修行不易，却不知……”
后面的话长华仙人没再说下去，他静静环着不易，双臂越收越紧。不易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一张脸不争气涨得绯红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长华仙人终于松开手。他有些自嘲笑了笑，伸手在不易头顶摸了摸：“不易，你我主仆两千五百载，我会记得。”
不易不知道仙上为何突然同自己讲这些，他下意识点点头：“嗯，不易也不会忘。”
午后的风从魔人谷的方向吹过来，带了些似曾相识的味道。长华仙人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不易的肩头：“不早了，我们回吧。”
“嗯。”
回了天庭，当夜不易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身穿淡青色的宽袍，仙履帛带，仙姿飘然。而长华仙人，身着玄衣，额间带煞，俨然一副魔界之人的装扮。
不易忽然害怕起来，他伸手去拉长华仙人：“仙上！仙上！”
那人听罢，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我不是什么仙上，你记得，我叫云无。”
“仙上，你在说什么？！”
不易在梦中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
“醒了？”
不易抬头，对上修竹仙君略带担忧的目光，有些诧异：“修竹仙君？君上怎么会在这儿？”
修竹仙君面露惊异：“怎么？记忆还没恢复么？”
“记忆？什么记忆？”不易听不懂修竹仙君的话。
“唉……”修竹仙君无奈摇头，“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助。”
“什么……”不易后头的话还没问出，修竹仙君扬手将仙光猛地打入他体中。不易顿觉头痛欲裂，那种痛从四肢百骸逐步逼近心口，痛如万箭穿心。他终于没忍住，仰天痛吼一声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不易瞧见一座桥，那桥看着有几分熟悉，仔细想想正是之前仙上带他去过的戮仙桥。
戮仙桥上站了两个人，一人身穿青色云袍，周身仙气。一人一身墨色，长发高束，额间一抹煞气云纹。
青袍仙人文雅笑道：“云无，你我相交多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这次仙魔大战天庭势在必得，不如你随我走，我护着你。”
云无仰头大笑，看着心情不错：“不易，你可别小瞧我，说不定这次败的是你们天庭呢？”
“云无。”青袍仙人收了笑，一脸的正色，“我不同你说笑，这次玉帝请了佛祖出手相助，此战，魔界毫无胜算。”
“奥？”云无也收了笑，他一个转身瞬间挪到了青袍仙人跟前，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间尽是旖旎，“即使毫无胜算，我也要拼死一战，这是我身为魔界长老的职责。”
“你……”青袍仙人有些恼了，“云无，你若执意如此，怕是连我都护不住你了。你想好了，你真的执意要走这条不归路么？”
云无霸气扬眉：“使命在身，虽死犹荣。”
“你！”
青袍仙人气急，转身就走，云无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声音却无比温柔缱绻：“不易，世人只道修行不易，却不知这世间情动更是不易，我云无这一辈子，就为你一人心动过……”
“云无，你……”
“你要记得。”云无状似云淡风轻补了句，“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云无在不易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不易，我喜欢你。”
不易：“……”
仙魔大战后，魔界败得彻底，不易费劲心力才将云无救回了府上。
彼时，云无修为尽失，唯有一颗魔灵勉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
不易渡云无修为，为云无续命，却始终难以净化其一颗魔灵。
不渡魔灵，便随时有被玉帝发现的可能。不易找来好友修竹仙君商量，两人纠结数日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以仙灵渡魔灵。
此法损身，凶险重重。
不易执意如此，修竹仙君也不好规劝。
渡灵一事本就万般凶险，加之先前不易渡云无修为续命仙灵不稳，终于在某一日渡灵之时被魔灵反噬，失了记忆仙灵入魔，好在阴差阳错渡化了云无的魔灵。
一行清泪自眼角淌下，不易缓缓睁眼，眼中一片死灰：“所以，现在我的记忆回来了。”他伸手去摸额间的煞气，含泪笑了，“魔气也不见了。”不易抬头看向修竹仙君，“修竹你告诉我，云无呢？”
修竹仙君哀声叹道：“云无魔灵渡化后脱魔成仙，他在此处守着你，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愈合仙灵。只是可惜，两千五百年过去，此事依旧毫无进展。”他又叹了口气，似是不忍说下去，“就在几日前，我探知你仙灵不稳，似有入魔加深的迹象。若是置之不理，不出三日，你便会彻底入魔。所以……”
不易笑了，笑得比方才更大声，面上却是一派凄然：“所以，既然无法渡化，只有毁了魔灵，彻底消除魔气。也就是说……”不易泣不成声，他边哭边笑，似癫似狂，看得修竹仙君一阵揪心，“他亲手了解了自己的性命，渡化了我的仙灵……”
“他……”不易喉头一阵血气上涌，他用力捂住胸口不让自己吐出来，猩红的鲜血还是从嘴角挤出一股血流，“云无，我……”
砰地一声，不易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耳边还回想着云无的话：“不易，世人只道修行不易，却不知这世间情动更是不易，我云无这一辈子，就为你一人心动过……”
心动过，却不得善终。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魔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