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歌》tiji

25、菲尔德的解析

　　约雅想了一下午还是想不通，日落回营地后，找来了自己现今的老师菲尔德，菲尔德是营地里公认最聪明的人，他曾经是上代约勒阁下的第一谋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退下来，在营地里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工作。

　　但他的学识底蕴是实打实的，他被任命为约雅的逻辑和文法老师。事实上约雅素日里并不太亲近菲尔德，虽然他敬佩对方的学识，却与他保持了相当一段距离。营地里很多人也是如此，他们敬佩他的才华，却不愿与之为伍。

　　其中的原因是菲尔德从约勒阁下的第一谋士位置退下来不久，上代圣子就归天了。世人皆知圣军首领及其手下三十三名亲兵都要为圣子殉葬，这是一种荣耀，被选上的人无不以此为荣，然而菲尔德退下的时间太过敏感，众人又知晓他睿智，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智慧也为世人所知。

　　他们明面上不说，私底下都在传菲尔德贪生怕死，他那么聪明一定是提前知晓圣子会归天，不知道使了什么计谋才得以贪生。圣军的教士们自认为勇猛坚毅，舍身忘死，又如何愿意与一位贪生怕死之徒亲近。

　　可约雅如今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私底下叫来了菲尔德，在他的书房里与对方单独交谈。被喊来的菲尔德看起来很平静，他与往常没有两样，并没有认为约雅私底下叫他过来是信任他，或许有这个想法，只是他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

　　他对现今的生活很满意，即便被排挤也怡然自得。

　　是寻常的几句问候，不咸不淡，约雅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来。虽然宫里对那件事讳莫如深，但约雅私底下与人谈起也不会被问罪，营地是全然封闭的，没有人能够将消息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就算是再无关紧要的信息，都足以让传信者和得信者面临灭门之灾。

　　这事情是有先例的，曾经有一位教士将宫里的吃食内容随口告诉了在外面遇到的家人，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家人担心孩子的生活而关心的询问，在圣军营地里却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当晚这位教士和他的家人，连同他的家人近期来往，甚至是在路上远远打个招呼的人，全都丧命。

　　血将土地染成一片红色，房屋被熊熊烈火吞噬，尸体堆成了高山，这件事情足以让所有的教士在心里敲响警钟。

　　更何况，菲尔德是正宗的首领麾下一员，不隶属于下面四支军队任何一支。

　　约雅将他的疑问抛出来，渴求这位智者给与自己答案。值得一说的是，菲尔德在约雅之前很长一段颓废的的日子里，菲尔德也劝慰过对方与圣子保持亲近。也正是因为菲尔德常年如此劝说，当时的约雅敷衍过去后却将他的话记在心底，才会在那次玫瑰访事件中，亲兵们为歇斯特的得宠而给他施加压力时，约雅想起了菲尔德曾经的劝慰，这才顺势与亲兵们保证会重得圣子的宠爱。

　　简单来说，即便约雅平日里对菲尔德并不亲近，在他的心目上还是信任对方的。

　　菲尔德听了约雅的话，很长一段时间保持沉默，他摸着自己下巴蓄起的短胡子，这位看上去儒雅清俊的中年人沉吟许久道：“约雅阁下，请您将当时那件事，尊尚及在场其他祭司们的表现和话语，还有，今日中午尊尚与您的对话和表情神态，都仔仔细细一字不漏的与我阐述一次吧。”

　　约雅不疑有他，虽然他中午与圣子的会话是属于私密的，他也不会对此守口如瓶。正确来说，这件事情他对自己的亲信是不会隐瞒的。这取决于他的地位，他的亲信是他身体的一份子，他们的荣辱与共，比亲情爱情还要更加亲密的连接着。

　　约雅没有意识到，当他如菲尔德所提的全部说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亲信。菲尔德也察觉到这一点，在约雅没有考虑就说出来后，他的眼睛闪了闪。而，当他听到约雅将那事的情形，无所保留的全部说出来后，他的双眼越来越明亮，像藏着一束光。

　　约雅的记忆力比常人好一些，但也不是过目不忘，他能够记住圣子每一句话，对其他人说的话就用自己的语言表述，这也是因为约雅在圣子身上倾注了所有注意力，将对方每句话每个字都烙印在脑海中。

　　这一回菲尔德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约雅没有打断对方的思考，耐心的等待到壁炉的柴火都需要添加的时刻时，菲尔德开口了：“约雅阁下，请您将方才的话再重新说一次。”

　　约雅不解他的用意，菲尔德道：“这是军里常用的录口供的作法，我曾经与您说过的。多次的询问，能有利于人们回忆起当时的事情，甚至回忆起被遗漏的细节，得到的内容也越加的真实和详细。”

　　约雅点了点头，他确实听菲尔德这么说过。他在菲尔德的请求下，又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三次，直到最后他的阐述再无添加缩减的内容之后，菲尔德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约雅觉得菲尔德的精神气好了许多，以往的他虽然看起来很正常，却总给约雅一种奇怪的感觉，而现在菲尔德不仅眼神炯炯有神，就连皮肤都像在发光，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菲尔德先朝约雅行了个礼，说道：“阁下，其实尊尚已经告诉您答案了。”

　　“什么？”约雅诧异不已，“不可能，尊尚说到一半，甚至连关键信息都没有提及，就不说了。”

　　“不。”菲尔德很笃定，他的眼里满是笑意，笑意深达眼底，虽然他是看着约雅的，约雅却觉得他这份笑意并不是传达给自己。菲尔德道，“尊尚确实给了答案，而且给得非常的清楚。您不能领悟，是因为您的学识还不够，还有，尊尚的表达不够明确。”

　　约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菲尔德道：“尊尚真正上课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逻辑能力不会太强，组织语言的能力也不足，这才让阁下听得云里雾里，无法提取关键的信息。请不要为此难受，您也才是学习的年纪。”

　　虽然被这样安慰，约雅心里一点都不开心，他已经被圣子说过愚笨了，现在又被菲尔德隐晦的说了一次，顿时有些郁闷。他抿了抿唇，倒是没有生气，示意菲尔德继续。

　　菲尔德对约雅的宽宏，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些许。谁都可以看出他现在心情不错，以教导弟子的口吻说道：“尊尚与罪人迦娜说的，与您说的，与祭司们说的，都是她真实的想法，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您想问的是罪人迦娜的罪行，在此之前请您先将罪人迦娜抛开，而是只直视罪人这个身份。”

　　“什么意思？”约雅不解。

　　菲尔德道：“意思就是，不要将罪人的身份，只限定迦娜一人。迦娜是罪人，然而依塞罗宫的罪人，不只有迦娜。”

　　这句话让约雅绷紧了神经，他震惊的看向菲尔德，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杀意，这不是针对菲尔德，约雅现在想做的是让菲尔德将所有罪人的名字报出来，率领圣军将他们全部除去。

　　菲尔德摇了摇头，拉起约雅的双手，扶他坐在椅子上，又递过去一杯热奶茶。“请冷静，阁下。您还没有得到答案，不该贸然行动，那不是聪明和忠诚，而是愚蠢和鲁莽。”

　　他的话让约雅发热的大脑渐渐的平息，他用眼神渴求对方给与自己答案。菲尔德也没有卖弄学识的打算，他道：“尊尚提到了西莎大人，提到了幼年被下药，也提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而她提到这些，是为了抓住一名担罪的罪人……请听我说，阁下。”

　　菲尔德让约雅不要打断自己的话，道：“尊尚在幼年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她在亲近的祭司里寻找一名可信之人保护她，那个人您也知晓，就是西莎大人。西莎大人成功的让尊尚获得安全，代价就是西莎大人权势滔天把控整个依塞罗宫，而这个事情也让宫里人甚至是圣军营地里都引发不满，还被有心人传到了宫外……”

　　“这个时候，尊尚已经长大了。西莎大人开始的作用就变得可有可无，但尊尚还需要西莎大人，不想在局势扩大到不可收拾余地时让西莎以死谢罪，那么她就必须将权势收回来，让宫里的事态平息。于是，尊尚利用那位穆萨拉大人，提出了出宫之行，在被西莎大人婉言推拒时，用强势的态度和身份的权势，一意孤行并训斥了她们。这就是，上次出宫前，教士们传回来西莎大人及其亲信被训斥消息后，营地里一片欢欣鼓舞的来因。”

　　菲尔德慢慢地将这番话讲出来，让约雅好好的消化掉他口中的讯息。他鼓舞的看着约雅，约雅在他的无声鼓舞下，哑着嗓音道：“你的意思是，尊尚借由那件事，不仅是警告西莎大人，也警告其他祭司，还有……安抚了他们，也安抚了我们圣军吗？先有尊尚开始授课的消息，后有西莎大人被训斥的事实……于是营地里本来积蓄的对西沙大人的不满都消散了，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尊尚身上，认为尊尚长大了，认为尊尚能够掌控局面，是一位聪慧的有主见的主人……”

　　他得到了菲尔德肯定的点头。这让约雅很难相信，他张了张口，不敢相信圣子竟然那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她推出了挡箭牌，让危险隔绝在己身之外，纵容西莎收拢权势，又在失控之前将权势收回来。

　　约雅想到了西莎前后的变化，是的，确实是这样。西莎正如圣子口中一直提起的那样聪明，她很聪明，聪明的在圣子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越权时，止住了西莎的野心，也收回了权柄，平息了宫里的隐患。

　　这怎么可能……

　　约雅任由着菲尔德为自己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他被打击到了，他的心里翻起了滚滚涛浪。

　　那只是个孩子。约雅想起了圣子。还只是个没有他腰部高的孩子，一个高贵的、任性的、慵懒的、贪吃的……

　　却有着不符合孩子应有的，让人害怕的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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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圣子会抗议，大概会说：你脑洞可以再大一点的
其实圣子做的时候并没有菲尔德想的那么心机，然而结果就是这样，而菲尔德的解释还合情合理。请记住，女主是个天然·心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