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有启明》画衣三刀

19、第十九章

　　019.

　　等到次日清晨，大家果然如期而至，纷纷在天宫门口等着各自的师长带着各自队伍离开。

　　时惊见到玉寒声时，那人依然穿一身缟色长衫，只不过身披白色大氅，头发全数向后扎起，上面还别着一个颇为精致的发冠。那人白皙的脸庞被冬风吹得有些泛红，下巴也埋在领口那圈貂毛中，衬得整个人愈发清秀，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时惊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将眼神瞥到一边。

　　时休在一旁说道：“师尊，东海离天宫甚远，若是我们乘云御剑而去，怕是要耗费几个时辰。”

　　“不必。”玉寒声淡淡道：“为了节省你们的时间和保存灵力，学院已然做了安排。”

　　话音方落，自他袖中飘出一张薄薄的符纸，只见符纸鎏光一现，一面云中镜出现在几人眼前。看着几名学生一脸迷茫，玉寒声自顾道了句“随我来”，便率先踏进了镜中，只见如银的镜面波光粼粼，等玉寒声完全踏入镜子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过须臾，时惊也一咬牙，跟着玉寒声走进镜中。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等所有人全数走入镜内后，这面云中镜的镜面再度泛起丝丝波澜，继而缓缓地消失在原地。

　　玉寒声带着大家在镜内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前方道路豁然开朗，等云雾散去后竟是云中镜的边缘，他带着其他人走出镜子，时惊等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然来到东海附近。

　　时惊刚想问玉寒声接下来该怎么办，待他回过头去，却发现本是玉寒声先前所站的地方早已不见人影，再低头望去，只见一条浑身雪白的小狐狸坐在原地，黑亮亮的眼睛圆溜溜的，这会儿正好奇地歪着脑袋冲着他们摇尾巴。

　　“？？？”

　　时惊见此挑眉，其他人也皆是目瞪口呆，一时间围着那条狐狸不知所措。“走罢，”时惊犹豫片刻，随后默默地弯腰将那条小白狐抱在怀中：“许是考试已经开始了。”

　　往前走不远便是东海附近的城镇，此地的居民均为凡人，大多以捕鱼为业，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等他们甫一靠近，便能闻到市集上传来淡淡的鱼腥味。

　　“噫——”等走得近了些，白迎之第一个捂住鼻子，就连白听眠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那么腥！”

　　“靠近东海肯定是渔民居多了，一点儿鱼腥味而已，这有什么奇怪的！”涂知学不屑地看他一眼：“娇生惯养。”

　　“你说什么！？”白迎之作势要跟他打架，被白听眠冷眼一瞥，悻悻地收了手。

　　“你们别闹了，”时休慢慢地走在旁边，暗暗地指指时惊肩头上的那条小狐狸：“考试呢……嗯？”

　　那两人这才老实下来，又忍不住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猜测其他师长会以什么方式跟在大家身边。

　　市集上甚是热闹，来来往往的百姓比肩继踵，一群少年只得互相跟紧了些才不至于落队。许是这里头一回见到气质如此不凡的来客，几名少年外加一条白狐甚是惹人注目，途径的百姓大多驻足窥探，有胆大的似乎还在交头接耳、不停议论。

　　这些少年第一次出来历练，外加处于考试时期，此时一个个都板着脸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可这条街还没逛全乎，涂知学和白迎之就吵着要去用午膳。

　　时休微怔：“我们还没探出个所以然，这就要去用膳？”

　　“你懂什么，”白迎之手一挥，走在最前头：“这种城镇，要论信息量最大的除了码头就是客栈、酒楼这种地方了。我们找个位子坐下来，给店小二一些饭钱酒钱，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那儿，他不可能不开口。”

　　其他人见他说得有理，任由白迎之带队走向一家门脸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客栈。

　　客栈内果然热闹，桌椅摆得满满当当，间或夹杂着小二的吆喝声和客人们的划拳声。

　　一名店小二见来的是一群少年，没好气地抬抬眼皮。“打尖还是住店？”他口中懒洋洋地问着，等他目光落到这群少年的衣着上，眼睛都直了，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弯腰点头打着哈哈：“几位小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白迎之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店是要住的，饭也是要吃的。”

　　“哎、哎！您里面请！”店小二笑得灿烂，将他们一路往里领，还拿下肩膀上搭的抹布给他们擦桌子擦椅子，生怕怠慢了谁。

　　几个人随意点了几道菜，白迎之更是照着最贵的下手，给小二乐得嘴都要歪了。时惊看向狐狸形态的玉寒声，似乎想问他要吃点什么，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或许是看穿他的想法，小白狐微微摇摇脑袋，将脑袋扭到一边，眯眼小憩去了。

　　做生意之人见钱眼开，这句话用在现在一点也不违和。

　　白迎之出手阔气，几两银子摆桌上，小二就什么都说了，说话的功夫还吸引了其他客人，那个架势恨不得当下号召在座的诸位一同来个座谈会。

　　时惊他们大致听个一二：原来是这东海最近甚是邪门，一改往常风平浪静，动则狂风大作、海浪滔滔，就连晴天无风之时也能平地起浪，接二连三地有渔船失事，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轻易出海。

　　“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旁边有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浅海滩的鱼怎能卖出去好价钱呢，眼看要过年了，再这么下去，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说的是啊，听说前几日出事后，大家赶到现场发现船板全碎了，船上的渔民死不见尸，真是惨不忍睹……”

　　“想必这就是要考验我们的地方了。”时休悄悄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多只有几日，要尽快找出原因，铲除邪祟。”

　　“别耽搁了，下海罢！去海底找它一圈。”涂知学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时惊一把拉回。

　　“不可鲁莽，”时惊难得开了口：“你又可知路上会碰见什么？这么冒然去找，太危险了。”他好说歹说劝住了对方，又说道：“不如我们先前往龙王宫打探一番，海底的事应该没什么能瞒得过那里。”

　　众人一听纷纷应允，酒足饭饱之后几名少年绕路来到鲜有人烟的海边，一个个召出了护身气罩。

　　时惊抱着白狐形态的玉寒声，行动多有不便，正在思索如何是好，只见手中的白狐一缩再缩，渐渐地只跟普通猫崽般大小，随后他从时惊的怀中蹿了出去，伏在那人的肩头上不动了。

　　兽毛油光水滑，时惊盯着看了片刻，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白狐的脑袋和脊背，它就享受般地眯起眼睛，喉头还发出一阵满足的咕哝。

　　有护身气罩的保护，众人在海底行动自如、如履平地，除了在刚刚浸入海水时体验到刺骨的冰冷。他们在海底探寻一阵，不过多时便看见远处传来隐隐亮光。

　　他们翻过海底一道山坡，面前便豁然开朗。

　　一座华美的宫殿赫然入眼，宫殿四角均有鎏金盘龙石柱坐镇，高耸的重檐庑殿顶上装饰着张牙舞爪的青龙，口吐颗颗璀璨浑圆的夜明珠，光芒四耀，照亮了他们四周的景象。水波荡漾，成群游鱼穿梭于珊瑚间，手持长戟的半人半鱼在宫殿四周巡逻，一派景象肃穆祥和，一时间令几名少年都看呆了眼。

　　“是鲛人。”白听眠小声感叹道：“我前几日才在书上读到过……”

　　然而还轮不到他们过多感慨，那些手持长戟的鲛人便迅速地游到他们面前，目露凶光，随后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海底的鲛人长得并不俊美，它们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下半身长着细密的鳞片，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残缺不完整，往外翻着白色的肉。他们的黄色瞳仁十分浑浊，就像蒙了一层翳。

　　几名少年大惊失色，背靠背挤在一起，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为首的鲛人往前上了几步，开口时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声音高昂刺耳：“何人？”

　　有一瞬间时惊想躲到时休背后，可一想到自己的肩头还趴着玉寒声，他又强忍仓皇，内心挣扎片刻后站了出来，壮起胆子道：“抱歉，打扰到诸位，我等从天宫而来。”说着，他将太上老君的手谕取出，继而递向对方。

　　先前它们也遇到过自天宫而来参加学考的少男少女，鲛人大致浏览过手谕，这才收起长戟和显露的敌意，将时惊这群学生领向龙王宫。

　　大殿内金碧辉煌，两侧珊瑚晶莹剔透，旁边站满了虾兵蟹将，几名少年抬头望去，大殿之上坐着的正是东海龙王敖广。

　　敖广见来的是几名十四五岁的学生，听明来意后对他们连连摇头，更是道“此事颇有难度，不是普通小儿就可以解决之事”。

　　“说了这么些，敢问东海到底发生何事？”涂知学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对敖广这点甚是不满，若真是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那他们根本不可能抽到这类文书：“这是我们学考的内容，要是完不成，那不就等于我们都要没成绩了吗？”

　　许是知晓五行“水”涂氏的身份，敖广瞥向涂知学身上的家族服饰，终是让步。

　　原来最近不知从何地冒出来一条六首白蛟，此物在东海兴风作浪，隔三差五就要搞翻几条渔船，这两日更是扬言要临海的城镇百姓献祭一对童男童女。敖广曾派兵前去围剿，无奈对方来去无影、狡诈狂妄，甚至出手打伤龙王五太子敖孪，还扬言要端了龙王宫。敖广这才不得不向天宫上书，希望天宫能伸出援手，解决此事。

　　讲完来龙去脉，他依然坚持这几名少年对付不了六首白蛟，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出了龙王宫。在时惊他们醒过神后，发现彼此早就站在龙王宫外头。

　　“这东海龙王也太瞧不起人了，”白迎之埋怨道：“这些在凡间的小仙，哪个本领比得过仙界的人？就算是灵兽，也是仙界的要比凡间的厉害百倍！五行家族在仙界位置颇重，他这样轻言，怕不是要打自己的脸！”

　　“这接下来怎么办啊，我们上哪去找那六首白蛟？”涂知学转而看向时休和时惊，后者倒是将目光投向了玉寒声，但对方仍是闭着眼睛全程装睡。

　　见玉寒声真的一点提示也不给，他们只得自己想办法：“这几日等渔民出海时，我们可以全程跟着……总能等到那条白蛟。”

　　时惊一边说一边看向肩膀上的白狐，感觉白狐好像半梦半醒间点点头，时惊默默地叹口气，总觉得这次若是没有师尊的帮忙，此行会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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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监考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