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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再次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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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四喜殿,宫人来往其间,神色严肃。殿中大柱附近的红烛幽幽燃烧,红色的泪蜿蜒曲折,一滴一滴落在金色盆内。
着深色布料的太监半鞠着身,亦步亦趋,茶壶牢牢端在头前一尺。
小裕子手下动作未停,擦拭着柱子,侧头窥伺了好一会。直到太监离开了四喜殿,径直往西,不见人影。小裕子左右打量,悄悄往侧靠,“哎!”
他压低声线,“你说里头是不是出了事,瞅着喜公公,福公公的今个儿脸色甚差。”
同个屋的小锦子动作顿了顿,“多半…不会波及到咋们,你还是好生去干你的活罢!”
小裕子慢吞吞的,光明正大偷懒,“小锦子你就是胆小。回头不是要伺候两位公公,总得探听一二,警个醒罢!”
他们这等奴才就是宫中级别最低的火差,平时也只打扫打扫各个殿卫生,不过有幸会走点门路,来了四喜殿。四喜殿是个供圣上批完奏折,身子乏惫时走走逛逛的小宫殿。
圣上来的不多,他们更多的是下值后伺候司里的大太监,晚上值勤给大公公们端茶倒水。
喜公公与福公公正正好是他们司的顶头公公。嗯,小锦子凝视着柱子。“怎的?小裕子你有甚消息?”
小裕子嘿嘿一笑,换方向抹洗,“圣上这段时间心情貌似挺差的,以前召水,”他比个小手指,“是这个,而现下…”
小锦子飞快瞟一眼,小指变作了大指。“这,喜公公他们是在圣上跟前服侍多日,故…”
小裕子中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住口,“小锦子你不是认识太医院一点人?找个门子,带点助眠解愁的香,到时候分我一点。轮到哪晚伺候公公们时,用上少量。”
小锦子用力擦擦柱子,“这法子不错。你等着,下了指我便去一趟。”
“成。”
四喜殿宫门处,喜公公端着空了的盘子,匆匆出来。
两小火差对视一瞬,更怀心思。
三人在侧殿会面,徐州先拱手打招呼,“许久未见,两位风姿更甚从前蛤!”
伍佰为挠挠头,“徐兄亦是。上回比试过后,我还想着来日当与两位好好聚聚。哪想这头一回相见是在宫中,这第二回照旧是在宫中相逢,哈哈!”
徐州不是太子一派,伍佰为是五皇子一党,居心叵测三人齐聚。傅文煦欣然,“嗯。”
徐州打蛇上杆,“傅兄都应下了,不如我们三人约个时间,改日在京中聚一聚。”
傅文煦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难道在京中还得见这不熟悉的两人不成,三个人现下围成一锅已尴尬的很。
这时,殿外飘来一嗓音,尖锐,高昂。宫中无根之人常有,“梁公子,这边请…”
李公公?今日除了骑射获胜的他们三人,还有其他人?
脚步声趋近,墨色的锦靴迈入门槛。那人自小而上,缓缓出现在殿内。古铜色的皮肤上熟悉的浓眉大眼,着的墨色袍子,气势比袍子还吓人。
是梁慎,傅文煦面上瞧不出甚。
李公公领着这位小梁公子进殿,说起这位梁公子可真是了不得。他父亲是当世四大名将之一,其祖母与太后关系匪浅。不过,这殿内有位地位较他丝毫不逊的傅二公子。
上回他给傅二公子带路,可是知晓这二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来着。故一路明里暗里,他拐着弯说了一大通。
哪想,“傅兄,不想今日能在此得见你。”
梁慎抬头,见着少年,大步流星神情激动的走过来,就好像两人关系极好。
李公公脸抽了抽,也只一瞬,他很快收拾好表情,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拂尘斜斜挎在胸前,有如一切都是喜闻乐见的发展。
少年语气稍稍有些暖意,“来了。”
徐州看清门口之人后便迎了上来,“梁公子,未曾想你竟是这最出乎意料之人,哈哈!”
伍佰为落后一步,端详前方三人的背影,他眯了眯眼。梁慎竟与傅文煦相熟?
梁慎不经意瞄到了那头孤零零的伍佰为,“这位公子?”
伍佰为面带笑容上前,“伍某有些微恍惚罢!总觉着公子有些眼生。”
梁慎大力一拍傅文煦,少年在他站在咫尺距离时便防着他了,左手挡了挡。“他比试时身体突感不适。”
简短的一句算是代梁慎解释了。
突感不适?这四个字用的,好像是点明他就是成心的。但,表面兄弟嘛!
梁慎抽回手,“前日在府中用了些不好的吃食。哈哈!”
徐州不疑梁慎,附和道,“梁公子之才,早就名誉京中,不来正好给徐某一个占了个大便宜,侥幸在圣上面前露脸。”
四人寒暄小半刻,傅文煦转向一旁侍立的李公公。
“李公公,今日圣上召我们入宫,可有说法?”
四人齐聚时问李公公,坦坦荡荡,明着的确没有下绊子的模样。
梁慎也对这个感兴趣,“李公公神通广大,想必知晓不少。当然,我们不是那等不知趣的人。好处,自然少不了公公的。”
在座的四人都精明的很,徐州忙加把火,“李公公稍稍透露只言片语,我们就受益匪浅了。”
李公公四下扫视,于原地不动。傅文煦手快,眨眼间塞了一个荷包给他。余下三人不遑多让,李公公苦笑,“各位公子,今儿个不是杂家不说,而是…”
福公公带路,“请进,各位公子。”
踏入御书房,圣上俯身案上,手中毛笔龙飞凤舞,游龙走蛇。福公公进屋后不再多言,弯腰恭恭敬敬守在一侧。四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喘一声。
梁熹帝落下最后一笔,大梁江山,秀美壮阔,他颇为满意。此时他方注意到御书房中多出来的四位少年,个个身姿挺拔。“上前来。朕兴起做了一幅画,即来了便看看罢!顺道此画有何不足之处,你们亦可指出来。”
四人低头行礼,“圣上所言,无敢不从。”
适才四人入内担忧扰了圣人,初进屋就候在了门口。纵使梁熹帝龙飞凤舞,几人亦不知那画上是何内容。
现下鱼贯而入,徐州料想第一位评论者,圣上定会印象深刻。暗暗加大了步伐超过前头傅文煦,伍佰为两人。
至画前,他低头仔细一瞧。 梁熹帝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和蔼,“怎的?”
福公公适时在他耳边提了一句,“比试第三名,徐州。”
梁熹帝问他,“徐爱卿你有何感?”
徐州回话,“臣私以为此画甚好,绿水青山,圣上下笔如有神…”
随着时间流逝,他恭维的话愈多,梁熹帝的表情愈难看。但他尚不自知,开了话题就滔滔不绝。
梁熹帝着实失望,脸色微愠,“下去罢!”
“圣上…”,徐州错愕之下尚记得下跪。
梁熹帝挥手,“下去罢!”
徐州欲辩解,福公公已上前挟住他,“徐公子,请罢!”
福公公年纪虽大,力量却不容小觑,徐州只觉他那干瘦的胳膊如铁钳一般,牢牢掐住自个肩膀。“臣遵命。”
梁熹帝站立在一旁,还是那句话,“三位爱卿帮朕瞧瞧罢?”
三人这次齐齐上前,那案上之画,是一副山水画。傅文煦看清的片刻,脑中一系列线索飞速串在一起。
梁慎好似察觉到了少年的了悟,勾唇轻笑。
梁熹帝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梁爱卿似有话说。”
梁慎行礼,之后道,“臣的确有所感。不过傅二公子似乎比臣感触更深刻。”
梁熹帝兴致骤起,“哦?傅爱卿可如梁爱卿所言有所感?”
傅文煦大大方方地行礼应声,梁慎打一出现就不对劲,果然知道些事并早就等着坑他。
“圣上所画应是我大梁万里山河,青山绵延,绿水萦绕,其间隐约可见百姓和乐,自得其所。”
“此画不同常理之画,青绿相间,独树一帜。”
梁熹帝频频点头,傅文煦说的都挠到他心尖上了,正是他所思所想。“不错不错。那依傅爱卿之见,朕这画有何不妥之处?”
傅文煦抿唇,“圣上有一处似未画完,但云雾缭绕,让那处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梁熹帝走至案前,拍拍少年肩膀,“傅爱卿说的是这处罢!”
“那,傅爱卿可知这处是何方?”
傅文煦端详着圣上所指之处,“西北。”
梁熹帝满意极了,又问,“朕为何不将此处纳入,傅爱卿可知?”
傅文煦答,“匈奴在此。”
梁熹帝指着那处,指尖用的劲极大,画在他指下崩的紧紧的,随时都要被戳出一个大洞的模样。
“蛮子欺人太甚,大梁屡施恩惠,他们毫不感恩就算了。朕开放关市互通,有意调节双边关系,成就前人未有,后世瞩目的功绩。他们竟恶意中伤,一月犯关市数次。此等不忠不义,不知廉耻,不知感恩之辈,我大梁当何如?朕当何如?”
梁熹帝语气激烈,傅文煦总算明白了圣上近日心情一直不佳的缘由。他再三雕琢语气后,“禀圣上,臣有话奏。”
梁熹帝收敛了些许怒气,“有话直说罢!”
正是时,梁慎突然跪下,叩首,伍佰为刚刚就一直在傻眼,现下忙跟着梁慎跪下。
梁熹帝挥手,“梁爱卿有何话,直说。”
梁慎磕头,“臣斗胆进言。圣上,我们当和。”
梁慎这话正和傅文煦之意,他终于明了梁慎今日一反常态之举,揭袍跪下,“圣上,臣亦认为,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