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绣花针》野生大汤圆

11、第十一章 定亲宴

　　林如海的父亲是兴宁侯最后一代并且已经去世，林如海身上已经没有侯爵传承了。但是林如海的父亲还留着人脉，林母王氏娘家还很得圣上心意，林如海自己也考上了探花，即将入职翰林院。

　　而郁蓁的父亲和叔叔都正值皇帝信任。虽然林家略显颓势，但是双方也算是门当户对。

　　因着身处两地，双方商议过后，决定定亲宴在姑苏林家祖宅举办正礼，郁家的长辈和姐妹们都要到姑苏林家参加。郁家在姑苏的族人很是高兴即将迎来嫡支，并且收拾出了好大的宅子。

　　这日，姑苏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家祖宅门前已挂起大红灯笼。老管家林忠指挥着仆役们擦拭门楣上“兴宁侯府“的鎏金匾额，那金漆虽已斑驳，却在晨光中泛着庄重的光泽。

　　“再往左些。“林忠眯着眼调整灯笼位置，“今日里，郁家老爷们要来，万不能失了体面。这会子不早了，都手脚麻利些。“

　　小厮们踩着梯子调整灯笼时，林夫人王氏正在祠堂焚香。供桌上新供了一对羊脂玉璧——那是郁家送来的定亲礼。玉璧温润如凝脂，在香烛映照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列祖列宗在上，“林夫人三叩首，“今日海儿定亲，望祖宗保佑。“她抬头时，忽见最上方兴宁侯的牌位微微一动，香炉中的三炷香同时爆出个灯花。

　　阿愚带着完整的神力下凡比郁蓁要强大，此时隐隐感觉到似乎有因果牵连，连忙跟郁蓁说了起来，“蓁菁，蓁菁，我刚刚感觉到，你身上背因果了耶，不是飞升的因果。”

　　早在两日前便全府到达姑苏城，入住族人的府中，昨日晚上，郁蓁早早便入睡了，以便今日能有个好的仪态。虽然，哪怕十日不睡，要想恢复精神也不过是阿愚一个念头的事情，但是蓁菁有着女孩子特爱的仪式感。“今日定亲宴的正日子啊，自然是林家的因果。好在林家人少，因果不重。”

　　“到了时间，该去母亲那边请安了。”说着，郁蓁便在非霜和非云的服侍下打理好了自己，准备出门了。

　　此时隔壁的院子里，郁茁正对着铜镜抿紧嘴唇，调整着发髻上的珠花。镜中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眼中妒火几乎要将铜镜烧穿。明明，自己也是郁家小姐，却过得既不如郁蓁又不如郁芝，连亲事也没有人在意。

　　贴身丫鬟安儿端着点心进来，“姑娘，时间不早了，刚才隔壁院子里，大小姐已经去大夫人屋子里了。快来吃两口点心吧，得去二夫人请安了，今日还要去林家...“

　　郁茁闭眼两息，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一切如常。

　　当郁家的车队抵达林家时，日头已近午时。十二辆青绸马车在府前依次排开，车辕上郁府的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郁蓁扶着郁老夫人下车时，腕上的金镯与禁步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今日着胭脂红缂丝袄裙，裙摆上金线绣的缠枝莲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发间一支累丝金凤钗，凤口衔着的珍珠正垂在额间，衬得肌肤如雪。

　　“蓁丫头今日真俊。“郁老夫人拍拍孙女的手，转头对迎上来的林夫人笑道，“亲家母费心了。“

　　林夫人目光在郁蓁身上一扫，见她举止端庄，相貌艳丽却不失灵动，眼中笑意更深：“老夫人一路辛苦，快请进。“儿媳相貌好，以后孙子长相必然不会差。至于说儿子会不会被儿媳完全拉拢过去，林王氏根本不在意，就她的身子骨，也熬不了几年，儿子儿媳感情好才是好事情。

　　跟在最后的郁茁死死盯着郁蓁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今日特意穿了鹅黄色衣裙，衬托得她格外鲜嫩，却在郁蓁明艳的胭脂红前黯然失色。

　　正厅内，林如海身着靛蓝云纹直裰，腰间悬着郁家送来的羊脂玉佩，正与郁二老爷寒暄。见女眷们进来，他执礼时目光不自觉往郁蓁那边飘去，正对上她含笑的眸子，耳根顿时染上薄红。

　　定亲宴的流程繁琐而庄重。当司仪高唱“纳吉“时，林家管事捧出描金红漆托盘，上面整齐码放着十卷澄心堂纸——正是当初送给郁家的那份礼之一。郁家则回赠了一方绣着“海晏河清“的锦帕，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线所成。

　　“好绣工！“宾客中有人赞叹，“不愧是连太后都夸赞的。“

　　郁蓁垂眸浅笑，余光却瞥见站在角落的郁茁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戳破绸面，肉眼可见的，那方帕子上绣的蝶恋花已被她揉得不成形状。

　　姑苏知府早早便到了林府。这位五品官员本不必出席民间定亲宴，却特意来向郁二老爷和林如海道贺。

　　知府直奔郁二老爷：“拜见郁大人，不知大人近来可好？另外巡抚大人何时回京？皇上前日还在朝堂说起两广盐税的事。”邸报上的消息总是有些迟滞，但是能做到姑苏知府，不会是个没有背景的。

　　“大哥的事情，自有章程，家中也无消息。今日是私事，不谈公事。”郁二叔是河道道台，正四品，比这知府高了两级，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自然也是满面和煦。

　　“林编修前途无量啊。“知府转身向林如海捋须笑道，“听闻皇上亲自点了你校勘《永乐大典》？“

　　正七品的林如海忙起身还礼：“蒙圣上垂青，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这番对话落在宾客耳中，顿时引起一阵低声议论。谁都能看出，兴宁侯府哪怕落寞，如今有郁家提携，又有兴宁侯生前的旧交，以后怕是要起来了。

　　郁茁听着周围人对郁蓁的艳羡之词，突然将酒盏重重搁在桌上。清脆的声响引来数道目光，她慌忙低头，却看见酒水溅在自己精心准备的衣裙上，晕开一片难看的污渍。

　　定亲宴当场，郁芝满眼羡慕同时为大姐姐高兴，但是郁茁满眼嫉妒，却被有心人发现了。

　　后花园的凉亭里，郁芝正拉着郁蓁说悄悄话。

　　“大姐姐，林大人看你的眼神都能掐出水来了。“郁芝捂嘴笑道，“我方才看见他偷偷把你绣的帕子藏进贴身的荷包里。“

　　郁蓁用团扇轻拍她：“小丫头尽胡说。“扇面上绣的蝶恋花随着动作轻颤，像是要飞起来。

　　假山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郁蓁转头，正看见郁茁匆匆离去的背影，她鹅黄色的裙角在石径上一闪而逝。

　　宴席将散时，林家一位远亲突然拉着郁茁说话。

　　“郁三姑娘在找这个吧？“那妇人从袖中掏出一枚翡翠耳坠，“方才在回廊捡到的。“

　　郁茁脸色一变，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她今日本就没戴耳坠，这分明是...

　　“多谢婶子。“郁蓁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笑吟吟接过耳坠，“这是我前日赏给茁妹妹的，难为您捡着了。“

　　那妇人眼神闪烁，还想说什么，却被郁蓁一个眼风止住。待妇人悻悻离去，郁茁才低声道：“我没...“

　　“我知道。“郁蓁将耳坠塞回她手中，“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妹妹可要谨言慎行。“她声音轻柔，却让郁茁打了个寒颤。她还没忘记上次那没日没夜三天不得休息的教训。

　　华灯初上时，林如海送郁家女眷到门口。趁着众人不注意，他将一个锦囊塞进郁蓁手中。

　　“今日见你多看了两眼莲池，“他低声道，“这是池中最早开的那朵莲花的种子。“

　　郁蓁指尖触到锦囊中的硬物，忽然想起白日里看见他站在莲池边的身影。原来他那时是在命人摘莲花。

　　“大人有心了。“她福身一礼，发间金凤钗的流苏轻轻晃动，在灯笼映照下投下细碎的光影。

　　林如海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车影消失在街角，才摸了摸胸口的荷包——那里静静躺着一方绣着蓁叶纹的素帕。

　　没人注意到，郁茁的马车窗帘微微掀起一角。她死死盯着那对璧人，眼中翻涌着扭曲的妒火，连唇瓣都被咬出血来。如兴宁侯府这边有底气的家族，她也想嫁，只是怕是没有大姐这么容易。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郁家族人的别院内，郁冯氏正领着丫鬟婆子们连夜清点回礼单子，不是在自己家里，很快便要会扬州，事情得快点做完。一抬头，忽见女儿独自站在廊下望月。

　　“蓁儿？“她走近才发现女儿手中把玩着一枚莲子，“这是...“

　　“林家莲池的种子。“郁蓁轻声道，“他说...来年可以种在翰林院的院子里。“

　　郁冯氏忽然红了眼眶。她想起自己当年定亲时，夫君也送过一枝梅花，如今那株梅树已在郁府开了二十载花。可惜，如今夫妻分割三年，也不知道下一个三年能否夫妻团聚。不过，夫君信里说，可能会调去京城金陵。

　　“是个知冷热的。“郁冯氏摸摸女儿的发髻，“娘便放心了。“

　　月光透过云层，将母女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更鼓声，郁蓁腕上的金镯随着她收拢手掌的动作轻轻一响，那枚莲子已被捂得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