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伤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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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弄到一半，漫夭忽觉生疏之感渐退。凭着模糊不详的琴感，顺着韵律，漫夭手中之琴竟然却弹越顺手。
初时她指法生疏，但渐入佳境，到了尾声，孙雅璃已经根本跟不上漫夭的韵律。
漫夭投入其中，一时间也未感觉到她琴技如此过人有何奇怪。漫夭嫁入将军府半年之余，虽也偶尔与胧月楼的沉鱼姑娘抚琴，可琴技与今日相差甚远，连傅筹都刮目相看。
傅筹看着宴台前游刃自如的容乐，只见她神色悠闲，弹指若行云流水，气质出众宛如仙子，不禁满意地笑了。
孙姑娘虽然美，可也美得规矩。到底不如她的容乐，艳煞四方，不可方物。傅筹此时感到的满足与惊喜竟是丝毫不亚于在战场上力压群敌时候的扬眉吐气。
傅筹忍耐不住心中喜悦，给自己斟了慢慢一杯举，举杯助兴。只是醇香美酒刚刚举到唇边，傅筹的余光瞥了一眼临皇，立刻意识到情况反常。
临皇明显陷入沉沉回忆，眼中还泛闪着泪光。
傅筹感到隐患危机四伏，再看容乐她仍旧一网神思，浑然不知，可她的琴声却渐入化境，早就让孙雅璃望尘莫及。
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容乐风头出得太多，定为不妙。
可此时与容乐相隔甚远，傅筹又根本无法提醒她，更不可能强行终止陛下指名的宴饮之乐。傅筹微思一二，将杯中醇酒一干而净，接着将杯盏铿然掷于桌台。这声音被傅筹掌握得恰如其分，既不会让众人感觉到突兀，又可以让容乐所处的位置听得清楚。
只是毕竟在这盎然琴音中，小小杯掷之声毕竟显得微不足道。容乐此时早就全神贯注于弄琴，能不能注意到他，傅筹也是心中无数。
漫夭本已是全身心不自觉地陷入琴中，对周遭环境全然不顾，可偏偏傅筹掷杯之声她却注意到了。
漫夭立刻看向傅筹，见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只见傅筹神色不同寻常，漫夭立刻心领神会，稍一用力，琴弦应声而断，琴音夏然而止。
临皇的回忆突然打断，再一睁眼，看清楚抚琴之人乃是容乐，却有百感交集之感，并无半点怪罪的意思。
临皇虽然没有责怪，可漫夭心中却只叹方才凶险。她突然琴技精湛若此，已是不同寻常。方才弄琴之时还不禁加入了她的人生所感，没想到竟惹得陛下垂泪。若不是傅筹及时提醒，恐怕今日必会因此惹下祸端。
念及此处，漫夭向傅筹投去感激的目标。傅筹点头回应，神色如常。可是漫夭却觉得傅筹看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错综复杂。
临皇忽然起座，仔细地望着容乐赞道：“你琴音中有非一般的豪情气魄，实属难得。”
漫夭欠身回礼：“陛下谬赞。”
傅筹也已经来到漫夭身边。此时临皇看向漫夭的神情他自然也能看得清楚。可是越清楚，傅筹的脸色越沉。
临皇夸赞漫夭，傅筹却一言未发，无一句谦礼。
漫夭心中顿了一下，生怕临皇怪罪傅筹。
可是临皇却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仍旧一番慈爱地看着漫夭。漫夭被这灼热的眼神直视得几乎不敢再抬头。
皇后娘娘也是何等精明之人，适时便提醒临皇回宫。不料临皇却突然转向傅筹道：“朕有几句话想要问问将军，将军随朕前来吧。”
漫夭惊讶地望着傅筹，猜不透临皇心思。
但见傅筹淡定自如，从容不迫地便追随临皇而去，好像已经知道临皇会问什么一样。漫夭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等候。
傅筹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快漫夭就看见他跟在临皇后面回来。漫夭立刻仔细地观察傅筹的神色，却也看不出半分异样，不禁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多想。
可是未料，漫夭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临皇下旨让傅筹送皇后娘娘先行回宫，留下她有话要问。
她和傅筹本是一对夫妻，却被生生分开，分别问话。如此举动，漫夭怎么都明白，这再也不会是正常的巧合。
漫夭只好留下恭候临皇提问。可是漫夭却发现，直到傅筹护送皇后娘娘随行出了清谧园，都没有再向她这边看一眼。
漫夭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临皇看着漫夭的神情愈发有欣赏之意，开口便道：“朕之前在思云陵见你时，便知道你是个进退有度之人。今日再见，更觉得，你与众不同。”
漫夭淡笑：“陛下过奖。”
临皇又道：“你的琴音有碎玉裂帛之声，破阵铿锵之意。我知道，你胸中有天下。朕之前，一直对你有所误解，直到今日才明白，为何无忧会对你如此用情至深。”
漫夭微惑：“陛下之前不是提醒我要谨守本分，今日为何有此一言？”
临皇豁然道：“只是因为朕最近颇有感慨，不想让无忧走朕的老路，后悔一生。所以今日便替他来先问问你的心意。”
临皇一句落罢，眼神却抬向远处清谧园的院墙上。
只见那里墨影一闪，竟然是傅筹。他退避的位置不算隐秘，刚好可以让临皇看个清楚，却好似是特意让临皇知道他在这里。而漫夭背对着他这个方向，却又恰好看不见他。
临皇看见傅筹，并不感到惊讶，只是静等漫夭回答。
漫夭并未想到临皇会问得这么突兀，她低头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临皇却道：“傅将军乃北临肱骨之臣，朕当初选他完成与西启联姻一事，本旨在嘉奖，却没想到不仅让无忧痛失所爱，也让傅将军受人非议。如今与西启的和亲已经名存实亡，所以，朕有意解除婚姻，你怎么看？”
漫夭愕然，一时间弄不清这其中蹊跷，可是她又不能不答，只好跪地酌词道：“自成亲以来，将军待容乐极好。容乐自知德行有亏，不堪与将军相配。”
漫夭说完此话，却不知道院墙上的墨色身影忽然一闪，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墙头沾染的斑斑血迹。
临皇又问：“那你是愿意朕为你主持与傅将军和离一事了？”
漫夭凝视临皇，几番思量，终于下定决心道：“臣女行为亏欠，若陛下不满，但凭陛下处置。但和离一事，事关于将军与臣女两人。臣女愿听从将军心意。”
临皇愕然，想不通漫夭会给她这样一个回答。
他沉默片刻，只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朕老了才知道，若要来日不悔，眼前定当珍惜。”
漫夭目送临皇远去，只身留在清谧园中。临皇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不绝于耳，一时让她心慌意乱。
只是一时三刻，漫夭便感觉到再也待不住了。索性唤了泠月出府，一道去胧月楼寻沉鱼排解心忧。
*
将军府中心烦意乱的何止漫夭一人。
临皇一走，傅筹便看着漫夭带着泠月匆匆出府。他没有拦着她，只觉得没有一刻比得上今日失意。
虽然从临皇种种举动，他早就猜到陛下有强迫他与容乐和离之意。可是事到临头，傅筹仍然难以想象一代君主，竟也会为了他宠爱的儿子，做出这种违反三纲五常的事情，还能继续满口仁义道德。
临皇抚着他的肩膀，如慈父般地对他说：“爱卿是有功之臣，当初赐婚与你，本为奖赏功臣，谁知道后来却闹出笑话。朕知道爱卿定然百般委屈。”
傅筹忍者心中不悦，泰然道：“能为国效力，臣并不委屈。”
临皇却道：“爱卿忠义，但朕却不能成为一个薄情寡义的君主，让将军继续蒙羞。所以朕已经决定，取消与西启的联姻。”
傅筹在心中一百遍地嘲笑自己的可笑。
他从未有一次比当时更想早日实现蓄谋已久的计划。如此一来，临皇就再也不能为了无忧这般理直气壮地到他的府中逼他休妻。如此一来，他便能堂堂正正的保护容乐。
可是，此刻他只能再次忍住所有的屈辱，跪地求拜这个满口冠冕堂皇的君主：“臣与容乐公主相处数月，已经情深意浓，不愿意与容乐分开。还希望陛下，可以收回成命。”
临皇没有料到傅筹会为了容乐公然抗旨之意。可是，他到底没有理由因此就治傅筹的罪。临皇收起和颜悦色，道：“既然将军自己永清破事，朕自然不能强求。不过，朕的意思是，将军不妨也听一听夫人的心意。”
于是他必须领旨，在自己府中，西墙阁忍者肩伤攀岩而上，偷听自己夫人的‘心意’。
可是他怀着九分忐忑和一分的希望，最后听到的仍旧只有漫夭的一句：不堪与将军相配。
傅筹紧握着双拳，肩口的刺骨之伤因为用力再次崩开，血水顺着袖管留一直流到指尖。他木然了许久，却又向疱室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在疱室中，容乐为他煮过饺子。好像在那里，还有他最后的，唯一的希望。只是傅筹不确定，刚刚匆匆忙忙带着泠月已经踏出将军府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这一次，她若要走，都有皇帝撑腰了。
他，能奈她何？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心伤失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