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的秋天》我是静静啊

3、初秋：撕婆斗媳

　　凤珍的两个儿子现已在城里安了家，不再需要她的帮衬了。她手里还剩不少积蓄，传文帮人诊治牲畜家禽挣的钱也足够日常开销了。按说凤珍也该把地租出去歇歇了，她却还想再种两年多攒点钱。哪料人上了年纪，骨头居然这样脆弱，传文开四轮车拉她去秋收时，她不过是从后车厢里颠了下去，腿就摔断了。
　　只得把地出租了，家禽也不再养了。家庭收入锐减了许多，凤珍便愈发地瞧传文娘碍眼。以前虽不大喜欢传文娘，到底还需要她做饭、喂猪、扒苞米......现在家里没有农活了，瞧见她多吃碗饭，凤珍都要觉得心在滴血了。
　　传文今天难得在家吃饭，凤珍做了他最爱的红烧肉。已经好几顿没吃过肉菜了，传文娘便多夹了几块。凤珍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待传文娘又一次将筷子伸向红烧肉时，凤珍拿筷子敲了敲装着青椒炒鸡蛋的盘子：“娘，这不是你最爱吃的菜么！平时我做肉你一口都不吃，这今儿你儿子在家，你就一个劲的吃肉，好像我平时苛待了你似的！”
　　传文见他娘怯怯地收回了筷子，便夹了两块肉送进他娘碗里。他不想偶尔在家吃顿饭还要吵架，只淡淡说了句：“娘爱吃啥就吃啥吧，没那么些说。”凤珍却不依，她“啪”地摔了筷子：“我不是为了她好么，吃那么多肉能消化么！她晚上总撑得哼哼直叫唤，你出去喝酒可是听不着了......”凤珍噼里啪啦地数落了半个多小时还没罢休的意思，传文被她吵得头痛，撂了筷子出去了。
　　打这往后，凤珍每每抱怨传文娘如何如何，传文只默默给他娘夹菜并不做声。他想着这半生吵来吵去也没能堵住她这张嘴，索性由着她吧，早晚有说累了的时候，家里也就安静了。
　　这天传文还在饭桌上喝着，凤珍坐在炕边抽着饭后烟，传文娘在拾掇桌上用过的盘碗，不小心碰掉了一个小碟子。凤珍登时立起了眼睛，她冷笑地看着传文娘：“娘，你这是嫌家里太富了吧！上月刚打了碗，今天又碎了碟儿。”
　　传文娘知道凤珍是故意找茬，她不想让儿子为难，只默默拾起碎片去了厨房。凤珍却不依不饶，她起身打开饭厅通向厨房的小窗：“娘你怎么不说话啊！该不会是对我有啥想法，故意拿着东西出气吧？”
　　传文再也忍不了了，他气得将酒杯一摔：“你还没完没了了！娘在这不过就吃口饭，衣服和用的都是姐她们供着！打不种地了，你就见天儿地挑娘的毛病！你安的什么心！”
　　凤珍早就想打这一仗了，她立马去掀了饭桌，插着腰指着传文：“你就知道喝喝喝！哪样东西不是钱来的，你们不心疼，我还不能心疼了！再说这饭也是要花钱的，年纪大了挣不来自己的口粮也就算了，还一个劲的糟蹋东西！我倒想问问娘是安的什么心！”
　　传文气得手都抖了，他一把将凤珍薅过来：“你当初收家产时怎么不说口粮呢！别的不算，光我爹娘的地租钱也够我娘的口粮了吧！你变着法地想挤走我娘，你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嘛！”
　　传文娘见传文眼睛都红了，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来，赶紧喊了邻居刘婶来拉架。刘婶进屋瞧见这情景，立马帮着传文娘把传文拉倒一边。
　　凤珍终于脱了身，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号：“刘婶啊，我这自打腿摔断了，不能再给他们老刘家种地挣钱了！我就糟了嫌了啊！是话都说不得啊！我今天不过让我娘以后小心着点东西，钱来得不易！传文就一副恨不得要我命的架势！这个家容不下我啊！您发发好心给我那俩个儿去个信儿吧，我怕是活不长了啊！”
　　被凤珍这样一闹，传文娘再待不下去了。她收拾了随身衣物去了城里女儿家。传文送他娘上车时，红了眼睛：“娘，儿子让你受屈了。你去我姐家消消气，我过阵子就去接你回来。”传文娘掏出手绢擦了泪，她拍拍儿子的手，转身上了车。

　　传文娘在姑娘家住到第三个年头时，凤珍和传文也去了城里。凤珍的大儿媳妇春丽生了娃，大儿子卫国便让凤珍两口子去帮带娃。临行前，凤珍把家里存的柴火和粮食都陆续卖掉了，又把园子归置了一番，加牢了围墙。她逢人便说一遍要去城里的事，在邻里们已经听得耳朵要生起茧子时，凤珍两口子终于动身了。
　　凤珍才到卫国家半个月，就已十分地瞧儿媳妇春丽不顺眼：不肯用她在家特意拆了许多旧衣做的尿介子，说是不卫生，非得花钱买尿不湿；不让她在屋里抽烟，更不让她亲孩子，说是容易把口腔里的细菌传染给孩子；天天监督她刷牙洗脚，还说是为了她好......
　　凤珍憋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传文劝着，她早想和春丽干一仗，从小到大，只有她挑剔旁人的份，谁敢要求她。
　　春丽的产假结束了，这天她出门上班前给娃煮了米糊，嘱托凤珍一会喂给娃吃。等春丽出了门，凤琴盛了米糊，她拿了勺又放下了，心想：你上了班还管得了我了嘛！我今天就偏用嘴喂！
　　凤珍含了口米糊正往小孙女嘴里送，春丽突然推开了防盗门，看到这一幕，她气得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妈，要不是我今天忘了拿东西回来取，我都不知道您竟这样不听劝，难道您不希望您孙女好么？”春丽一把抱过娃，心疼地拍着娃的背：“宝宝乖，快吐出来啊。”
　　凤珍将碗往桌子上一摔，站起来指着春丽吼道：“整天不让这么弄不让那么做的，我养了俩儿子的人，还没你懂！什么科学育娃，过去哪个不是大人嚼着喂的，也没见哪个被喂死了。你连个小子都生不出，只生了个丫头，还得意个什么劲啊！我们家卫国还肯跟你过，那是他心善，换做是我，早把你踹了！”
　　春丽气到无语，她手抖着拨了卫国的电话，接了电话的卫国一听媳妇和娃哭声一片，慌忙赶了回来。他在小区楼下看到了正在遛弯的父亲，忙喊道：”爸，快回家吧！我妈好像和春丽干仗了，春丽给我打电话一个劲地哭呢。”传文一听赶紧和卫国一起上了楼。
　　传文和卫国进了屋，瞧见春丽正抱着娃在沙发上哭，凤珍坐在餐桌旁抽着烟，桌上洒了一大滩米糊。春丽一见卫国回来更觉得委屈，哭得止都止不住，抽抽噎噎地将事情学了半天，传文和卫国总算听明白了。
　　传文赶紧让凤珍把烟掐了，凤珍把嘴一撇：“你怕她，我可不怕。这我儿子家，我抽根烟咋的了。”春丽一听，使劲地扯着卫国的手，抽着气一哽一哽地说：“你瞅瞅妈，我就不说嘴对嘴喂娃的事了。就说这不让她抽烟是为了娃，可也是为了她好，那烟是什么好东西么！”
　　卫国知道这件事怨母亲，他无奈地看着凤珍：“妈，少抽点烟吧，对你身体不好。以后还是用勺子喂娃吧，毕竟娃小抵抗力差。”凤珍“嚯”地冲到卫国身前：“你也嫌弃我是不是！你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要不是为了给你们挣钱买房子，我的腿能摔坏么！你这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我这也不对那也不行的，我这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凤珍说着便拿头往墙上撞。
　　传文见凤珍要开始撒泼了，赶紧拽了她出去。一直拽到了楼下，传文问她：“你是想把你儿子搅和离婚了，还是你哄够娃想回屯子了？”凤珍想起从屯子要走时，张婶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了句“可别再跟儿媳妇打臭了啊！”，一堆送别的人都乐得不能自已。她不能现在回屯子去，不能给她们看了笑话。
　　传文见她沉默了，知道她是不想回去，就劝道：“以后人家让怎么哄就怎么哄吧。老二卫民那边已经指不上了，他媳妇一直不乐意买房子时咱给拿的钱少。卫国这儿你要再整臭了，等老了时，咱还能上谁跟前儿啊！”凤珍也知道这个理儿，她难得地没有反驳，只点点头。
　　卫国在家也劝了劝春丽，让她以后有什么矛盾告诉他，他去跟母亲沟通，不要这样直接吵架。春丽想了下，如果自己雇保姆哄孩子，不但要多花许多钱，还不知道雇的人妥不妥当。于是她也不再继续计较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