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里39号》晴天驻

21、又见郝文艺

　　早餐时间的食堂里，公司几个年轻的男女碰到了一起，索性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上。袁晓菲看见一个男生正在把白糖洒进他面前的豆腐脑儿里，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喂，你在做什么？”同样受不了的另一个女生开口了。
　　“吃豆花啊！”南方男生一脸无辜地回答。
　　“这是北京的豆腐脑儿啊！上面要浇上卤汁儿的！”除他以外的所有北方人都对此表示着惊奇。
　　“我吃不惯咸的豆花啊！第一次在食堂看见豆花时，我很兴奋，以为上面深棕色的是红糖，结果一口下去差点吐出来啊！从那次以后，我只要白豆花了，自己在上面放白糖啊！”男生一脸认真地说着。
　　“这南北饮食习惯还真是不一样啊！有的东西我们吃咸的你们吃甜的，还有的呢刚好就反过来。比如粽子，我们爱吃甜的，你们却吃咸的。这豆腐脑儿我们吃咸的呢，你们又吃甜的。听说你们还有咸饮料？”袁晓菲好奇地问道。
　　“是啊，盐汽水啊，咸宁七啊！夏天喝了又清爽又能补充盐分啊！”
　　此话说完，男生颔首微笑地收下了所有人的鄙视和膝盖……
　　几个月下来，袁晓菲发现了公司里一个很有趣儿的现象：这个公司大部分的女同事都来自某个县城。不是城市，不是农村，而是县城。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女同事，都是所谓的“小镇姑娘”。
　　她们几乎都是通过考学走出了老家，见到了世面开阔了眼界，享受到了发达城市的便捷，也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之后，已经再也回不去当初来时的那个小地方了。如果她们的家乡是个二三线城市，是个省会，很有可能就不会来或者毕业后也能比较心甘情愿地就回去了。如果她们只是外来务工人员，做一些底层的苦力活儿，也很有可能坚持个几年，不用谁说就拿着一笔钱回老家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去了。偏偏她们受过了良好的教育，大多数又都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有在大城市里生活下去的资本和能力，所以也就这么留了下来。而事实上呢，大部分的她们，即便已经年界四十，依然和刚来北京的年轻人一样每天租着房子挤着地铁。甚至为了多存些未来买房或者子女的教育经费又或者养老的钱，租住的条件生活的质量未必就比年轻人好。
　　在她们公司，好几个看起来衣着气质都优雅得体，每天用着轻奢品的普通女代理人基本上都是袁晓菲观察到的这种情况。时间长了，年纪大了，这也算是她们和北京之间的互相妥协吧。至于表现出来的姿态，那就要因人而异了。比如她身边的小师父和孟盈，都是小镇来的女孩儿。她们性格平和、与人为善、积极阳光，怎么看都是让人很喜欢让人感觉很舒服的那种女孩子。年纪大一些的呢，有不太爱说话为人很低调，也从来不找事儿不颐指气使的几个普通代理人。当然，也有袁晓菲最讨厌的那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女合伙人。那绝对是性格的问题，而不是地域的问题了。她要是个土生土长的老北京，还不得觉得自己是个皇族后裔啊！
　　午休时间，袁晓菲照例接到了李轩的电话，但是今天的内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晓菲，我得马上回趟老家，我妈来电话说我爸病了，挺严重的着急去医院呢。我弟在镇里上学，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得赶快回去一趟！”李轩焦急地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什么病啊？”袁晓菲也跟着着急起来。
　　“好像是心脏的问题，他以前就总说心口堵得慌，让他去医院检查，又说浪费钱。拖到现在可能严重了！”
　　“那你快回去吧，带上钱和换洗的衣服啊！”袁晓菲嘱咐着。
　　“嗯，我刚跟公司请完假，也不知道会回去多久，先请了一个礼拜的。我一会儿先回一趟家，把卡和衣服都带着，然后再去火车站，放心吧。”
　　“好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到了家马上告诉我，还有你爸爸的病情。”
　　“好的，我知道了。这几天你照顾好自己啊，晚上睡觉前水电煤气都检查好，所有门窗都一定要关好啊！”面对袁晓菲，李轩永远改不掉他的婆婆妈妈。
　　接到电话的袁晓菲，感觉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一样。李轩走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这座远离故土没有亲朋的城市了。从小到大，她很少一个人在家呆过。现在想想，家里电梯旁边的黑暗楼道，每天半夜回来制造噪音的邻居，什么都好像有点儿可怕的样子呢，她甚至都有点儿不想回家了。
　　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鼠标，突然想起了郝文艺！
　　“我是袁晓菲，你在忙什么呢？在北京吗？”一条儿信息发了过去。
　　两分钟后：“你怎么有空儿想起我来啦？听说你也来北京了？”
　　“是啊，我刚来没多久，刚安稳下来。”
　　“安稳了就好啊，你在哪儿上班儿啊？住哪儿啊？”郝文艺热情地问着。
　　“我在朝阳啊！”
　　“是吗？我也在朝阳！约个饭不？”
　　“好呀，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呗？”袁晓菲瞬间觉得无比开心。
　　“行啊，那就朝阳的蓝色港湾吧？”
　　“好的，我查一查啊！”袁晓菲立马翻出“地铁通”，一共就六站，但是要倒两次。
　　“可以，我知道该怎么去了。我大概六点半能到，你呢？”
　　“我也差不多吧！我公司离那儿不远！那晚上见啦！”郝文艺还是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性格，和她的名字比起来，她的人显得更单纯直爽一些。这个和她算半个老乡的大学同学，据说她的妈妈年轻时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优雅美丽同时也爱好文艺，她的女儿也因此而得名。在大学里，她们的关系算比较不错的，总喜欢一起疯闹，互相调侃。这回都来了北京，以后还真是有个很好的玩伴儿了呢！
　　有了期待，就少了很多的胡思乱想，下午的工作也不算太枯燥了……
　　袁晓菲第一次来蓝色港湾，这是个像公园一样的大型购物中心。几座大楼座立在一个很大的主题公园一样的园区里，里面有很多漂亮的人文景观和卡通形象，据说有时还有迪士尼一样的花车巡游和表演。它的外围就是朝阳公园，紧邻一条水面很阔的河，河边的咖啡馆儿华灯初上，真的是又小资又很有情调的感觉啊。
　　“嘿，这儿哪！”袁晓菲循着声音回头看，老同学正笑意盈盈地在喊她。
　　“好久不见啊！没什么变化嘛，哈哈！”关系熟悉的人，不论相隔多久，哪怕是在异乡的街头再次重逢，也一样地透着亲近。
　　“想吃什么？咱俩找一家店坐下来慢慢聊吧！”已经对北京很熟悉了的郝文艺问道。
　　“可以啊，我不挑食的，你定就行了！”
　　晚餐高峰时分的“外婆家”门口，好多人坐在塑料凳子上等着被叫号。这是一家来自杭州的融合菜时尚餐厅，偏川菜口味。据说北京的每一家连锁店都是如此火爆，装修讲究，菜式新颖又不算太贵，很是吸引她们这样的年轻白领。
　　“你现在怎么样啊？还和李轩在一起哪？”果然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郝文艺。
　　“是啊，我就是跟他来的北京啊。你呢？有男朋友呢没？”
　　“嗯，是我以前的同事，打算结婚了。”
　　“啊？这么快啊？那你可能是咱们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吧？他是哪儿人啊？”袁晓菲满是惊喜地问道。
　　“也可能吧哈，他是北京人。”
　　“哎呀，那可真不错啊！北京土著有房子啊哈哈！”
　　“他家算是北京郊区吧，有房子我们也住不了啊，工作都在市区。我们现在也是租房子住呢。”
　　餐厅门口的广播里飘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外婆喊你回家吃饭啦！”得嘞，这是终于排到了她们的意思，两个女孩儿牵着手走进了餐厅。
　　“一份酸菜鱼，一个炸藕合，一个麻辣豆腐。晓菲，你看看还吃点儿什么？”郝文艺熟练地点着特色菜，看来是这里的常客了。
　　“那我要个蓝莓山药吧。”说完袁晓菲把菜牌还给了服务员。
　　“你现在哪里工作呢？”袁晓菲问道。
　　“我在一家德企，我男朋友以前也在这儿。后来外企禁止办公室恋情，他就辞职走了，去了另一家外企。待遇比我们好很多，就是经常要出差，前两天又走了。”
　　“哦，空中飞人啊。以前只是听说办公室恋情，今天见到活的了哈哈！”袁晓菲调侃着自己的老同学。
　　“那你呢？在哪儿上班儿呢？”郝文艺反过来问晓菲。
　　“我啊，在CBD那边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刚去没多久，待遇肯定跟你们外企比不了。”
　　“那很不错啊，刚来北京就能在CBD工作，有前途哈。”
　　“什么前途啊，我就是不求上进，能安稳点儿别太忙就知足了。”
　　“李轩怎么没来呢？”
　　“哦，他爸突然生病回老家去了。”
　　说话的工夫，菜已经都上齐了。从装修，到菜品，到摆盘，到味道，是袁晓菲喜欢的调调。
　　“你尝尝这个豆腐，这儿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每天都有的一道特价菜。不仅好吃，而且只卖三块钱，你看几乎是每桌必点的。”
　　“三块钱？怎么可能？”惊讶的袁晓菲环顾了周围，果然每桌不管点了多少菜，其中肯定有一盘儿麻辣豆腐。看来这是老板吸引客人的秘诀之一了。
　　两个女孩子边吃边聊，老乡老友老同学，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
　　“你一会儿怎么走啊？你家住哪儿啊？”郝文艺热心地问。
　　“我坐地铁就行了，住三元桥。你呢？”
　　“我家离这儿不远，酒仙桥那边，坐地铁公交或者走回去都行啊。”
　　“那好吧，今天就这样吧，反正咱俩离得近，随时可以再约！”
　　“行啊，反正我经常一个人在家，你有空儿就找我吧！”郝文艺也很开心地说。
　　回到家的袁晓菲强迫症一样地反复地检查了门窗和煤气，这是她第一晚自己住在这儿。一直有李轩在，她从来不知道害怕，但愿今晚能睡得着吧。
　　“叔叔怎么样了？”怕打扰到李轩，她发了条信息过去。
　　“在医院观察呢，目前比较稳定。不过大夫说，早晚要心脏搭桥，而且还不止一个。”不用看也能感觉到李轩的愁闷。
　　“没什么大事儿就好啊，你也别太上火了，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呗。老人需要你照顾，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啊。好好吃饭，能睡觉时就睡会儿吧。”袁晓菲体贴地关心着男朋友。
　　“好的，你也早点儿休息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买点儿东西。”
　　对于突然分别的两个人来说，这注定都是个无眠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