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儿郎非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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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是一个令人感到悲伤感到无奈的词。
岁月偷偷地走，时间不停地流，熏乌了过往，而我们会不会也变成了那样许久未见的，故人？
钟老爷子吩咐儿子和孙子先安抚好内厅的客人，再而把夏宁雅和王道蓝两人找来。钟家老二在刚才那件事上虽有万般不情愿，但是他还是顺了爷爷的意思。
由于是在钟家的中式大宅里举行的画展，钟老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爷爷想见的两人。钟老二瞧见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花圃旁悄悄地说着话，看起来静谧又美好。
“来了？小宁雅快进来。”钟老爷子一直耐心地在书房等待着两人，一见王道蓝的眉眼，他忽然有种往日熟悉的错觉。
钟老爷子慈祥地缓缓道出声“年轻人，还请你先在门外稍微等等。”。
钟老爷子慢慢将门阖上，夏宁雅小心地瞥见了钟老爷子红木书桌上的画，难道这就是那丢失的那幅画？
钟老爷子看到她眼色里的询问之意，缓缓地走到书桌前却没有回答她。
夏宁雅仔细端详起那幅画来，对于钟老爷子的其他的画作来说，这幅画就显得稍稍平淡无奇了。
卷轴有些老旧，纸张也有些泛黄了，画作上没有任何的鉴章，说明这画作也有些年头了。这张画是用水墨按照西洋白描的方式画出来的，画上没有任何映衬之物，没有任何繁华衰落，没有任何的莺飞草长，单单只有一女子。
唯有一女子安静又淡然地微笑着，眼睛里却露出按耐不住雀跃的欣喜之情。
夏宁雅小心翼翼地摸着画的边缘，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画中的妙龄女子让她感到如此的熟悉。她再次仔细地近看，发觉这幅画仿佛有种魔力，让人移不开眼。仿佛画中的女子就近在你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发丝随着风悠悠扬起，她眼中的那种喜悦仿佛都能感受到。
夏宁雅知道这画中人必定对钟爷爷特别重要，所以她没有唐突地开口询问。而钟老爷子也没有打算说出画中人的故事。
“宁雅，你是不是我们家钟朗没有那层意思？”钟老爷子曾经小心试探过夏宁雅，试探过她对钟朗的感情，因为钟老爷子以前就特别喜欢这个小囡囡。
自家孙子和这个小囡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且孙子打小就喜欢她，和老苏又是故交。若是郎有情，妾亦有意，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若能将两人撮合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喜事，也了了孙子多年的愿想，也能了却他生平一大憾事。
老爷子说话就如他做人一样，干干脆脆爽朗利落。
夏宁雅被钟老爷子突然的问题难倒了，感情她对钟朗并不是没有，钟朗相较于李泽勋更像一个和她一起长大打打闹闹的大哥哥一样。
他会逗她哭，也能把她逗笑。可是在她眼里他永远都只是一个能和她分享年少时光述说心事的大哥哥。
“爷爷，从小到大我对钟朗哥只有兄妹之情，比起那种感情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夏宁雅顿了一下，笑着说出少年时钟朗对她说的气话，“很小的时候，钟朗哥就对我说过，‘除非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才会考虑接受我这个麻烦精。’”
钟老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着自己的小孙子。
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是自己还在撮合这对青梅竹这件事上犯了错，错失了另一对青梅竹马的姻缘，菩萨会不会惩罚他这辈子或者下辈子再也不能遇见她了？
青梅竹马，还是这支青梅，儿郎倒却并非是这位骑竹马的儿郎了。
钟老爷心知肚明，只不过在他看来李泽勋这孩子心稳心却不定。
这么多儿孙性格都没有一人随他，而现在的李泽勋独像年轻时候的他。虽然表面心思沉稳，其实狂荡不羁，就像一把利刃能划破破晓的黎明，能破断穷凶的恶火，但是也能伤了最亲近的人。
钟老爷子想着当年的他总是这般自大妄为，错伤了那位青梅竹马也错失了她，至此天涯，尾止海角,他再也没找到她。
直到上次的画展上，他才再次听到了她的消息，原来她在香港安定了下来，嫁了人也生了好多孩子。
他犹豫地把请帖寄给了她，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过来见他一面。今天不仅是他的寿辰也终能见她一面了，他想起她和他的那段过往，不禁心生愧疚，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掉那个倒在血泊里穿着嫁衣的她。
但，她没有如约而至。
有前车之鉴，钟老爷子就更加希望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能和年少一起长大心仪的人步入婚姻殿堂，携手共度彼此的人生。不要像他和她错过了便就是咫尺天涯了。
钟老爷子一脸悲切又懊悔地说着“宁雅，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你在感情上做得任何决定，不要像……不要像我和她那样……”
此时的王道蓝礼节性敲完门就这样进来了，他望了一眼钟老爷子身边的夏宁雅，脸上的表情又很快地释然了下来。
他脸色有些冷淡地望着钟老爷子，说了一句“钟老爷子，我奶奶还不是来不了了。”
王道蓝没头没尾的一句弄晕了钟老爷子，还没等钟老爷子反应过来，王道蓝径直走到了那幅画旁，一见到画中人他就像是见到一个最亲近的人那般纯粹地笑了起来，亲切又熟悉。
“钟老爷子，好好仔细看着我吧。”
钟老爷子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难道你是……难道你是月英的……月英的……”
钟老爷子摇了摇头，慢慢拄着拐杖前了几步想看清他的容颜。
钟老爷子不知默念着什么。
“钟老爷子，你还不看不出来么？对，我就是华月英的孙子。”
“真好，月英啊，你的孙子同你长的很像的嘞。”钟老爷子用一种痴迷又惋惜地神情看着那幅画上的人儿。
“月英啊，你还是不肯来见我一面吗？这么多年了……是啊，我们都老了。”
“你，你奶奶还好吗？”
王道蓝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夏宁雅被他的大手拉着。大手的力度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夏宁雅只听见了他低哑的一声“陪我说说话。”
钟老爷子声音提高了八度，“站住！”随之声音就像枯木一般衰老又干涩，他声音低低地说“孩子，你奶奶她……她还好么？”
王道蓝默不作声，只听见苍老的声音又问了一遍。王道蓝脸色愈发冷淡淡扯开嗓子，“劳您费心，我奶奶她很好。”说完，大手拉着夏宁雅快步地走出了房间。
“老师，怎么了？”夏宁雅担心他出事，便把他带到了钟家后院的水榭旁，想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王道蓝并没有开口，夏宁雅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从未见过的情绪，愤怒和不甘心。
夏宁雅想知道缘由，想解开两代人的心结，却怕自己到最后无能为力。
王道蓝揉了揉他的额角，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夏宁雅看不清的他的思绪。
他不想说，于是她洁白纤细的手慢慢拍着王道蓝宽阔的背，有节奏的缓缓抚拍就像安慰一个倔强的小孩子似的。
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夏宁雅的手，大手温暖的温度，也让夏宁雅感到了一些安心。
“宁雅，我和你说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旧上海的老街上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一个姓钟，一个姓华。他们一起上的私塾，他们同年娶得美娇妻，还约定将来有了孩子还要结亲家亲上加亲。”
“最后还在同一条大街上开铺子，钟家开了金铺，华家开了玉石铺。碰巧的是两家还是隔街相对。过了些年，钟家得了个宝贝儿子，华家也得了个千金，两家的大人便早早就给这一双儿女定下了婚约。”
说到这里王道蓝停了下来，他紧紧握着夏宁雅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夏宁雅另一只手靠上了他的手，问“然后呢？那一双儿女最后走到一块了吗？”
“那一双儿女青梅竹马，当然自小感情深厚。只是到了最好，到了成婚的年纪，钟家的风流倜傥的儿子日日沉溺于烟花柳巷之中，故此来反抗家里给他说的那桩封建婚事。钟家少爷因为喝酒醉酒玷污了还未出嫁的华家小姐，两家的婚礼提前举行了，钟家少爷拼死抵抗，钟家还是死命地把钟家少爷压上了婚礼。”
“大家以为这一双儿女从此就能相敬如宾地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不过最后钟家少爷伤了华家小姐，华家小姐到钟家还没第二天人就快丢了半条命，也失去了他们俩未成形的孩子。华家气不过，强行接回了自家女儿，很快的日本人侵占了上海，时代动荡开始了，华家和钟家便失去了联系，举家迁到了香港。”
“说道这里，你应该清楚前面说的华家小姐也就是我的奶奶。”
夏宁雅不能轻易批判此中的谁对谁错，她惋惜那对青梅竹马，最后还是青梅嫁给他人，竹马另娶了他人，至此天各一方。
“奶奶的身子一向很弱，照顾她的田姨说这是当时落胎后忧虑伤心过重身体越来越差，而且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你不知道我每次将她送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我多希望老天能听见我的声音，不要带走她。”
夏宁雅能明白他的心情，自己的亲人被伤害，一天天被痛苦折磨，自己却无能无力来分忧她的痛苦。
就像他们姐弟四人，他们发过誓要让那个男人身败名裂，也要让他尝尝当年的痛苦。这种心情她和他都是一样的，可是又不一样的，她看得出眼前这位做事干脆狠决的王先生还是不愿意伤了一个等待了多年的老人。
夏宁雅安慰的笑容让王道蓝总算放松下来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静静在他身边听他说完故事的始末和他们的何去何从，静静陪着他。
故人，夜幕后戏剧的散场，他们变成了离人。离人，纵是相见，可奈何奈何……
“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儿郎非竹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