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春又凉》白白鬼鬼

1、怎么会是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白羽捧着热茶，裹着温暖的羊毛披肩，看着行人在夜色里形色匆匆，显得尤为寂寞。湿润的空气给这座城市带来难得的清新，却也让感伤的情绪容易渲染，今年的倒春寒似乎来得更早一些。白羽觉得有些冷，似乎有些消极情绪在酝酿，旋即转身，拉上了窗帘，琢磨着应该抛开一切情绪，早点儿睡，毕竟明天算是个大日子，得养精蓄锐。
　　一大早，白羽就被电话吵醒，来电显示——损友纪灵，“纪大小姐，你是怎么着，改行当我的人工闹铃了啊”声音惫懒，一听就是还在被窝里。
　　“小羽，你怎么还不起来，今天不是你的大日子吗，不得花点儿时间打扮得人模人样，艳压群芳啊”纪灵很兴奋，比平时高八度的声音穿过手机直击白羽耳膜，真疼。嫌弃地将手机移开，打开外放模式，“不就是换个职位嘛，至于吗，你以为我参加试镜呢，艳压群芳，我还冲破云霄呢。”
　　“小羽，这个职位可是你拼了很久才得到的，别假装云淡风轻，而且今天不仅是新官上任，还是你调到总公司，第一次见大boss，不觉得有种打怪升级，最后见到幕后大佬的成就感吗？“白羽盯着手机，一阵恍惚，是了，当初应聘这家公司，因为经验不足，被分配到分公司担任办公室特别助理，这几年拼命工作，被总公司看中，升为总裁办公室主管，这一路和升级打怪真的挺像。”知道了，我会用心倒饬的，不会让您失望，就如你所说，要艳压群芳，闪瞎总裁的老眼，来个一见钟情的戏码好不好。“白羽失笑，总裁，这么个神秘人物，今天都不一定能见着，毕竟对总裁来说，自己还只是个小人物。“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收拾了，晚上找你吃饭，让你检验好不好。”白羽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大好，下过雨后的城市显得鲜明起来，心情也好像更明朗。“哦了，晚上咱俩约，你可千万别敷衍我啊，也别浪费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哦，爱你。“纪灵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白羽望着镜中的自己，25，6岁的年纪，正是女人最好年华，齐肩的中长发，眉眼如画，浓墨重彩，带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却又奇异地带有一丝纯真，身形瘦削，带有长年运动的挺拔和利落，宽而平的肩，是个衣架子。拍了拍自己的脸，白羽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迅速地洗漱收拾，心里也默默过了一遍今天要用到的述职报告，从衣柜里挑了件米色套装，简单地化了淡妆，丝毫不拖泥带水，抬手看了一眼表，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站在总部楼下，玻璃门窗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让白羽觉得有些刺眼，手心竟有点儿湿润，自嘲地摇了摇头，说什么云淡风轻，其实还挺波涛汹涌的，也好，新的开始，太过平淡了反而做作了，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白羽调整了情绪，推开门，一脚踏入了新世界。
　　员工第一天上班，照理先去人力部门报道，白羽在调动之前，已经和人力部门总监打过交道，也和原主管做了简单的交接，有过一些来往，她径直按下第55楼，轻车熟路地敲响了人力总监的办公室。
　　“进”声音老练。
　　“杨总监早啊。”白羽推门进去，就看到杨丽正埋头整理文件，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带笑的脸。
　　“白羽，你来了啊”杨丽起身，轻轻地和白羽握了握手。
　　“嗯，杨总监，以后还请多多照顾，今天需要我做配合您这边办理什么手续吗？”白羽微微一笑，客气地问。
　　“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小张会带着你去办公室，需要什么就直接和她说，现在总裁还没到，十点半左右，你去总裁办公室述职，就是走个形式，不用紧张。”杨丽轻轻地拍了拍年轻女孩的肩，心里不禁感慨，这么年轻就这么稳重，真是难得。
　　“好的，麻烦您了，那我就去找小张了。”白羽感激地笑了笑。
　　“客气，我们应该做的，你去忙吧，有事儿随时找我。“杨丽当然明白她这个位置的重要性，自然不会轻易怠慢。
　　后面的事情都办得很顺畅，小张很热情，细心地把饭卡，门卡，员工手册等材料一一清点给白羽，带着她四处看了看，了解公司各部门的基本位置，一路叽叽喳喳，倒很是自来熟。
　　“白羽姐，好羡慕你啊。”小张一脸花痴。
　　“羡慕什么？”白羽不解。
　　“羡慕你可以经常看见总裁啊，近距离接触”白羽失笑，年轻小姑娘都有个总裁梦，果真不假。
　　“真的超级羡慕，不止是我，全公司的女同胞都一样，已婚的都不例外”。小张挽着白羽胳膊，满脸憧憬。
　　“这么夸张？你们总裁是高富帅？”白羽有心逗她。
　　“何止啊，超级的好吗，航母级别的好吗？简直是秒杀众生，等等，白羽姐，你没见过我们总裁？”小张瞪大眼睛，显然不能接受。
　　“没见过啊，我之前在分公司，总裁好像从来没来过，有几次来总部开会，他也因为外出，没有参加。”白羽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实从没见过。
　　“也对，总裁一直还挺神秘的，宣传册里连照片都不愿意放，可能怕自己太帅模糊重点。”小张迅速地找到了理由。
　　“到了，白羽姐，这就是你办公室了，就对着总裁的办公室哦。”小张推开门，献宝似的盯着白羽。
　　眼前的办公室不算大，但是60楼靠窗的位置，窗明几净，景色不错，放眼望去，是城市的商圈中心，一栋栋大楼似乎要把天际穿破，是压抑的钢筋丛林，却也是现代人寻求的理想乐土，白羽静静地打量了一圈，竟有些感概。“谢谢啦，小张同学，改天请你吃饭。”白羽真心喜欢这个白净热情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曾这么无所顾忌地付出热情，真怀念啊。
　　“白羽姐，你别请我吃饭，你要是有空，多帮我拍几张总裁照片就好。感激不尽。”小张郑重其事地表情又一次逗笑了白羽。
　　“好啊，我尽力”
　　“那行，白羽姐，我先走，你忙吧，桌上有总裁的一些基本情况介绍，你先看看，要是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小张一走，一下子冷清了，这一层楼除了总裁办公室，就是她这个主管的办公室，还有一个茶水间和几个临时的会客室，白羽翻开资料，却有点儿心神不宁，快10点半了，也没听到任何动静，难道总裁今天不来了吗？那今天是不是就不用述职了。摇了摇头，白羽将这种侥幸的想法抛开，开始认真地阅读材料，总裁叫路云，很年轻，从他父亲手中接手公司以后，迅速发展壮大，在人工智能领域很有建树，隐隐已是行业领导者，很有眼光，婚姻情况并没有写明，但是听以前的各种传闻，总裁好像对女生没有表示过什么特别的兴趣，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淡漠表情，大家推测要不就是喜好特殊，要不就是有固定女友，被管得很死，当然也有人推测是被情所伤，迟迟走不出来，但是大多数人认为这种想法很天真，以总裁的条件，不太可能被人伤着，他不伤人就不错了。
　　白羽暗暗嘲笑自己怎么这么八卦，不过很有意思的是，总裁和她居然是大学校友，虽然不知道哪个系，但估计应该是工科吧。白羽想到大学时光，微蹙眉心，似乎有一股挥不去的哀愁。
　　合上材料，白羽打开电脑，翻阅整理上一任主管留下的材料，希望能尽快熟悉各种事项，忙碌中，突然听到电梯的滴答声，紧接着是密码锁的开启声。白羽抬头看向对面，尽管门关着，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路总回来了。白羽慢慢地转过头，看向窗外，给自己鼓了鼓劲，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角，慢慢地踱到门口，扭开门把手的一瞬，又有点儿犹豫，会不会太过着急？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杨总监说的十点半，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了，还是尽快去吧。
　　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板，空旷的走廊一下有了生气，白羽挺直了腰板，轻轻地敲响了门。
　　“进来”声音清冷，疏离，白羽听着却莫名觉得熟悉。轻轻地推开门，年轻总裁低着头，认真阅读桌上的文件，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冷淡而设计感十足的办公室，也轻柔的洒在他身上，深蓝色的西装放佛折射出淡淡的光彩，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当然总裁的眉头不那么紧蹙就更完美了。白羽在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路总好，我是新上任的总裁办公室主管白羽“职业化的声调，驾轻就熟。
　　手突然一顿，路元手中的笔差点儿在纸上戳出洞来，犹疑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站在桌前的白羽，周身精致有礼，嘴角噙着收去一半的微笑，但这笑并未直达眼底，眼睛依旧有种凉薄的神色。
　　白羽看着眼前这双狭长的眼如一汪深泉，看不见底，捉摸不透，点缀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透着尊贵气息，一派卓尔不凡，她觉得灵魂放佛被眼睛吸进去，透不过气来，也很难挣脱。路元放下手中的笔，挑眉，忽地一笑，“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显得很真诚。
　　白羽缓过神，眼前的人和脑海中的那个他好像重合了，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但是这看似真诚的微笑分明已经不同了，以往他笑着时，眼睛里好像也会漾出涟漪，闪亮得耀眼，现在却连笑着，眼睛也还是波澜不惊，看不透底，看来岁月到底是改变了很多，大家都已经不在原地。
　　“是啊，好久不见，林元”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对不起，路总”白羽攥紧手心，迅速调整好情绪，虽然心里已经咒骂了八百遍时运不济，仍摆出了最职业的笑容，淡淡地回应。路元的笑容更大了，这么多年不见，白羽仍然是那个会把人气到抓狂的女孩儿，既然她能这么从容淡定，自己当然也不能失了风度。“没想到是你，之前让人力挑选合适的继任人，全权交给她们处理了。”言下之意，自己没有过问，如果早知道，就不会出现这种场面。
　　白羽明白，也很后悔没有更全面了解情况，可是也不能怪她啊，连姓都不一样，哪能想到会是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曾经真的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路总，您看是否要杨总监重新安排。”心口很紧，白羽也不清楚到底希望听到哪种回复。
　　路元声音淡淡“不用，我相信杨总监的判断，她既然选择了你，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去忙吧，尽快熟悉工作，最近公司要推出新产品，会很忙。”说罢低下头，不再多说，俨然是泾渭分明的上下属关系。
　　白羽怔了怔，呆呆地盯着路云好看的嘴唇，努力想找曾经熟悉的嘴角弧度，最终还是放弃，闷闷地答道“好的，那路总，还需要述职吗？”真是猪脑袋，明明想干脆利落地答声好，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既然他能这么理智成熟，自己磨磨唧唧反倒显得小气，结果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句无聊的话，白羽后悔不迭。还好，路云并不是很在意，简单地交待了一句“你把述职报告电子版发给我”再也没有更多言语。
　　白羽转身，伴着高跟鞋的叮咚声走出了办公室，心里泛起一阵悲哀，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真以为面对再大的事儿，都能嬉笑怒骂间迎刃而解，经历了那么多，已经无坚不摧，百绕成钢，结果呢？白羽的心紧紧地缩在一起，不想那么多了，白羽安慰自己，抚着胸口，坐定后拨通了纪灵的电话，和她约好下班后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待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路云缓缓地抬起头，眼前似乎还站着那道清丽的身影，这些年过去了，仍然习惯用热情的笑容掩饰凉薄的性子，只是曾经的她时常露出促狭的小表情，狡黠的样子能让人一头栽进去，现在倒是沉静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伪装。不过看起来，没有自己，她也过得很好，好得让人无端气闷，路云狠狠地把笔扔到了桌面上，长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