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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麻世金陪着古旭守着她刚出生的弟弟,又在幽都找了一名老实忠厚的奶娘在一旁照看着,如此守了三日后,这婴孩的情况方才好转。

      此时京都的回信已经到了幽都,信笺上只两字,‘速归。’

      麻世金展开信笺良久,低眉沉思着,直到坐在一旁的古旭扯了扯他衣角,他方才清醒过来。

      这几日,他和古旭一起照看着她那幼弟,只两人境况着实不同。古旭吃好睡好,他却被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扰的无法入睡。三日下来,脸色暗黄且毫无血色,又因着未有打理,下颌一侧长满了青色的胡渣。

      他看向古旭,轻咳了一声,刻意放缓音调道:“古旭,我们吃过午饭后便启程去京都,你有什么要带的便吩咐仆人打包好一起带走。”

      古旭点点头,偏着头思索良久,最终轻抿唇瓣,低声道:“弟弟。”

      弟弟?!
      要把弟弟打包带走吗?这一刻,麻世金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点点头,伸手拍了下大腿,爽快道:“好,我这就叫人把你弟弟打包好带走。”

      古旭见麻世金笑,自己也跟着笑,眼睛弯成一条月牙缝,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微微鼓起,看着很是喜庆,像是年画中扎着两个小辫的娃娃。

      *

      七日后。

      一辆朱红色马车进入京都,径直朝皇宫深处驶去。

      马车内,古旭表现的如同一个寻常的孩童,一直探头朝外看,每当看着新奇的事物那脖子伸的便更长了。再者她不仅自己看,还要抱着弟弟一起看,只可惜弟弟太小,一路都在睡觉,根本不理会姐姐的好意。

      他们一行人到达皇宫时,正是午时。
      京都与幽都虽相距不远,但气候却是两个极端,初春,幽都尚且潮湿黏腻,京都却已是明媚而清朗的天气。

      午间的阳光明媚透彻,打在朱红色的宫墙上,反射出的光泽给四周的空气都笼罩了一份淡粉色的错觉。

      古旭下车后,不停的朝四周张望,她对皇宫中金碧辉煌的一切十分感兴趣,但又不想离弟弟和麻世金太远,便一直绕着麻世金转圈,将肉眼可及的地方都看的清清楚楚。

      麻世金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此时看古旭不是看一个人,而是看一颗脑袋,一颗随时落地的脑袋,不过深究下去,自己也不比古旭好上多少。

      现在他两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

      宫门后早已有人守候多时,着一身黑蓝相间宫衣的太监总管魏山快步上前,将目光落在古旭以及被奶娘抱着的婴孩身上。

      魏山是自小跟随在献文帝跟前的人,如今已是四十有三,或许因着除去□□的缘故又或许是在女人堆里待久了。魏山皮肤光滑细腻,身上的阴气也较他人重上许多。只魏山这人比之麻世金聪明狡猾,无论待何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但私底下如何他人却是不知的。

      只麻世金知晓,在宫中这十多年,死在魏山手上的人都快将京都的街踏平咯。

      麻世金见魏山一个劲盯着古旭,古旭也傻乎乎的和这死太监对视,他心中一个激灵,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低声恭敬道:“魏公公,请问皇上现在何处。”

      麻世金是御前带刀侍卫,这件事发生前也是献文帝跟前的红人,而魏山是宫中太监总管,按说两人地位相当。但麻世金脑袋不够灵光,被魏山阴了好几回,再不敢轻视此人。

      平日里,两人一同侍奉在献文帝跟前,他是不会主动与魏山交流的,但此时风水轮流转,他不得不低头。

      魏山收回打量古旭的目光,笑眯眯道:“世金何必如此客气呢?你这一趟去了快一个月,怎的见面便如此生疏。”

      魏山皮肤细腻,但人十分干瘦,一笑起来,脸上的皮松松垮垮的,堆在了一起,让人十分不舒服。

      麻世金在一旁陪着笑,也不知道回什么。只听魏山接着道:“只此刻你们回来的不巧,就在一刻钟之前,太子犯了错,圣上大怒,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处罚太子呢,”

      麻世金心一直悬着,此刻也没好多少。

      太子犯错的时候多了去了,严重的时候能把献文帝气吐血,饶是这样,这太子之位还不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也不看看这太子是谁生的,那可是孟家嫡女,当今的皇后肚子里蹦出来的。

      当年献文帝谋朝篡位时,一半的兵力都是孟家借的。

      这死太监话说了一大堆,没一句说道点子上的。

      麻世金在一旁诽腹半天,魏山方才慢悠悠道:“皇上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待会见了,可得当心莫触怒圣上。”

      说着,魏山方才一甩手上拂尘,矜持的昂着脖子在前方带路。

      此时,日头已经高了起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四周的宫墙随着古旭的深入愈发高耸起来。在某一刻,宫门在众人身后阖拢,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古旭被这声音惊了一跳,茫然回身四顾。

      麻世金见此轻轻牵动她的小手,晃了晃,沉声道:“古旭,走吧。”

      古旭懵懵懂懂的点头,被麻世金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走着。

      一行人还未及进得御书房,便听见一少年极其夸张的哭叫声,魏山止步,转身示意身后众人立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进了御书房禀报。

      御书房前方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阶梯,正好让等在下首的众人看不清里面情形,古旭本被日头晒的头昏脑涨,此时听得少年的哭叫声,立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古旭虽是个傻子,但从未被人恶语中伤过,甚至这十一年来,连一句重话都未受过。她一直呆在古府,很少出门,少有同龄朋友,因此除去幼弟的婴孩哭泣,她从未听过如此夸张且肆无忌惮的哭叫声。

      她一时好奇,便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御书房看去。但她个子实在太矮,什么都看不见,便只得放弃,转身走到奶娘身旁,仰头看着高自己不少的奶娘,伸手扯了扯她衣角,轻声道:“弟弟,要看弟弟。”

      ……

      御书房内

      太子陆盛跪在地上,嚎啕哭叫,眼中却没什么泪水。
      献文帝立在他身旁,于是他一边扯开了嗓子哭叫,一边偷偷瞅献文帝的脸色,还未看清,冷不丁背上又挨了他父皇一鞭子。

      这一鞭子献文帝用了十足的力道,陆盛朱红色外裳瞬间裂开一个口子,他痛的不行,这下,却是咬紧牙关,再不肯哭叫出声了。

      他身侧跪倒一片侍从,见此皆低垂了头颅,屏息静气,生怕惹祸上身。

      献文帝年约四十,身形高大,双鬓却隐有白发,他负手于后,怒视着陆盛,沉声道:“你身为太子,不以德服人,却恃宠而骄,蛮横霸道。今日若非朕亲眼所见,恐怕你此等行事不知要害了多少人。”

      原是今日早朝结束后,献文帝一时兴起去了文华殿查看皇子们的学习进度,因是私下前来,未有着人通报。又碰巧太子陆盛与其伴读百里虞扬发生争执,虽两名少年阶级并不对等,但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年轻热血,冲动之下百里虞杨狠狠的推了陆盛一下。

      陆盛向来蛮横骄纵,见此,盛怒之下握住百里虞扬右手,拿起一侧的毛笔朝其手心插去。只瞬间,百里虞扬手心鲜血顺着黑色的墨汁流了满地。

      四周很快聚拢了一行人,大家都是同龄的少年,其中不少是与百里虞扬身份相等的朝中贵族子弟。他们是以皇子伴读的身份进宫,因此怕惹怒陆盛不敢多言。

      但陆盛的兄弟,身为皇子的少年们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其中以皇长子陆晔为首,一群人围着陆盛开始斥责他的行为。

      陆盛是献文帝第五个儿子,年龄不是最大,身份却是最高的,他丈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有恃无恐,在众人的围剿下大放厥词,扬言‘其身为太子,身份尊贵,而百里虞杨却不知尊卑,竟敢出手伤他,他只是给了一个教训而已。’

      此话真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典型。

      言闭,陆盛拍了拍自己沾满墨汁的手,有点后悔自个亲自动手,抬眼时却撞上了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神色阴鸷的献文帝。

      此刻,御书房内,除去陆盛,另有两名少年,其中之一便是百里虞扬,另一名紫衣少年则是孟泽言,权倾朝野的孟家唯一的儿子,当今皇后的弟弟。

      孟泽言按辈分是陆盛的舅舅,但他比陆盛尚要小上两月,在皇后的要求下同皇子们一同在文华殿学习。

      他与陆盛关系一般,在陆盛被献文帝带走后他秉着看热闹的心态前来,却不想被陆盛连累,一同跪在了御书房内。

      跪的时间久了,孟泽言难受的紧,便假惺惺讨饶道:“皇上息怒,太子是与百里虞扬玩闹,一时失手……”

      “泽言。”
      献文帝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迸发出锐利而冰冷的光泽,他将目光落在低着头依旧不知悔改的陆盛身上,缓声道:“你不必替他求情,若他依旧不知错在何处,那将来如何担当重任。”

      孟泽言被献文帝严厉的声音吓的一惊,忍不住跪直了身子,这时,身旁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了陆盛极轻的一声嗤笑。

      孟泽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有点尴尬的缩了缩脖子,跪地的姿势放松了些许。

      跪在孟泽言另一侧的是百里虞扬,他在简单包扎后便随着陆盛一同来到御书房,在这之前,他十分沉默,显得疏离而冷漠。此刻,他方才俯下身子,轻声道:“皇上息怒,太子确实是一时失手,错伤于我,请莫要怪罪太子。”

      他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依旧有鲜血渗出,浸染了手中的白色纱布,但他除去最开始时痛呼出声,之后便再未呼痛。此刻,他脸色苍白孱弱,抿紧了唇瓣,略显不安的看着上方的献文帝。

      他的话刚落地,屋内传来了陆盛的又一声嗤笑。瞬间,屋内安静下来,连带着众人的喘气声都小了许多,似乎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果不其然,“啪”的一声,献文帝的长鞭再一次落在陆盛背上,这一次只比之前更狠,隐约可见白色里衣下的紫红色鞭痕。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魏山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麻侍卫回来了,正候在屋外呢。”

      献文帝本欲呵斥陆盛一番,此刻却罕见的沉默下来,他示意一侧太监将门打开,魏山低着头颅,踏着小碎步绕过跪在厅中的三名少年来到献文帝身侧。

      陆盛背上挨了好几鞭,身上又痒又痛,方才他一直强忍着,此刻察觉到献文帝似乎转移了注意力便忍不住动了动肩背,伸手去摸背上的伤口。一摸之下,方才察觉到一片濡湿,他的里衣已经被鲜血及汗水浸湿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陆盛扯了扯嘴角,准备适当的嚎哭示弱,抬眼时却发现献文帝恐怖的吓人的脸色。

      献文帝未看他,而是将目光落在正前方。

      陆盛一时好奇,跟着回头看去。

      因着御书房地势较高,他很容易看见阶梯下候着的几人。立在最前方的麻世金陆盛是认识的,这人还是百里虞扬的舅舅。他身后是一面目慈善,体型略胖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孩,跟前则站着一女童。

      此刻,那女人微微蹲下身子,露出婴孩红彤彤的脸蛋,让身前个子矮小的女童方便查看。因此,陆盛没瞧见那女童模样,只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脑袋上面挽着两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拴着成色上好的珊瑚珠子。

      日光下,那两颗珊瑚珠子轻轻晃动,折射出亮眼的光泽。

      陆盛弄不明白献文帝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向几人,他的目光针对的是麻世金还是那名女人……亦或着那两个孩子?

      他疑惑的收回目光,却倒霉的又撞上献文帝看向他的目光。

      献文帝不知何时已经收整好脸上表情,仿若方才那骇人的神色并不存在,陆盛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同时,他内心隐约知晓,那几人的到来分散了献文帝的注意力,同时也解救了他。

      想到此处,他内心多少有点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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