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塞北狂沙

28、龙门之桐

　　尚卓一离开，二长老和方青宫主也跟着离开了。赛场上虽然不再叫嚷嘈杂但是场上的人明显有些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起来。
　　留风和古寻相视一眼，觉得此中有很多蹊跷之处。那宏列实力再强，有将同灵阶的修士一击必杀的能力，也不可能逃过管理赛场秩序的温止峰主的眼睛。要知道温止峰主可不是什么刚刚突破凡胎进入五灵境的毛头小子，而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剑宗峰主，而温止完全有实力中止这一切，为什么他分心了呢。
　　留风想着，往温止峰主的方向看了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当然出了这事不仅丢自己的面子宗门的面子，更丢了弟子的性命，任凭是谁，脸色都不会好看。只是这位温止峰主似乎散发着一种似悲不悲的气息。
　　留风不再多想，在大赛途中能搅混水的人和事，不是他们这些凡武弟子能掌控参合的。
　　留风和古寻见事态安稳下来往回走去。
　　“我们还是接着说说你兄弟被吃掉的事情？”回到屋子里，留风还是一张口就问了这个一直惦记在心里的问题。
　　古寻捏着留风的手拍了拍说道：“你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古寻眼神从留风的眼睛上移开，逐渐放空，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天界，有一棵神灵都万分垂涎的神树，名唤‘龙门之桐’。”
　　“龙门之桐高万丈，枝桠繁茂遮天蔽日，千里之内暗无天日。天界凡见此树者，莫不心惊胆战惊惧非常。因为——神树有灵。”
　　“龙门之桐上有千仞之峰，下临万丈之渊，其根不入土壤半生半死，受尽天地之精华，蕴育万物之灵气，竟生出了一天生神王之灵，掌握五行大道，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只是神树之灵温和纯良，心思如稚童般赤诚，于是在千百年后将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告知了其视为挚友的明觉神王。那就是神树万年孕一果，不论已经是什么境界悟透了什么道，只要食之就可补天生灵根不圆满，可谓真正的逆天改命，食此果，真正铺平了通往神主之路，乃真正天上地下为我独尊的神主境。”
　　“但神树孕育此果，乃如母亲孕育胎儿，神魂相连，亲如一体。灵果也因此生出灵识，如同一个真正的婴童。断不可能像其他树上摘果子似的随意摘一个给别人去补全灵根。”
　　“明觉神王背叛了神树。”
　　“神树因其根半生半死，所以每五千年就会进入虚弱期。明觉神王在神树虚弱期痛伤神树，摘走当时孕育出的唯一一颗灵果并当着神树的面吃掉了。神树因此神魂受损，心绪重创，陷入了真正的危机。——
　　明觉神王意图打散神树之灵，将神树削枝剪叶带回自己的神土，把神树据为己有，甚至培养出服从自己的树灵，永生永世奴役神树。然后不断为他长果，造神，绵延明觉之名。”
　　“但神树并没有来得及将一切都告诉明觉神王就遭遇了背叛，因此夺得了一线生机。”
　　“神树愿意付出其根半生半死有虚弱期代价的原因。就是获得千万植物生灵所渴求的所盼望的愿意付出生命的——自由。”
　　“没错。神树的本体是可以移动的！”
　　“任这天上地下神明蝼蚁，谁都没想到一棵树，能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龙门之桐为挚友停留一处千万年换来了刻骨铭心的背叛。”
　　“于是，她离开了。”
　　说到这里，古寻停了下来，似乎这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并且他自身也充满着疑惑。
　　“为什么她会这样做？”古寻无数次在回忆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她要将那样关乎性命的秘密告诉他，为什么她明明为了自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却为他停留了千万年。
　　留风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虽然古寻没有讲后面发生了什么，没有讲完这个故事，她也听明白了古寻的意思。并且在这深深的震惊之中产生了无限的悲哀。她明白古寻的问题，也明白神树之灵为什么这样做。
　　每一个人都明白。
　　因为爱啊。
　　留风陷入了不知名的情绪中，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了天界发生的那一切，酸楚和悲痛充斥着她的心房哽咽的她说不出话来。
　　两人静默了许久，古寻终于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中流露着一些悲凉，他说：“我是母神最小的孩子。我没有母神的血液，也不继承母□□号，但我是母神的孩子。”
　　“我已经离开母神很久了。”
　　“我很想念她。”
　　留风轻轻拥抱住了古寻。他的臂膀比看起来结实，皮肤是蜜泽的麦色，身上有草木的清香，那双琥珀似的眼眸啊，其中温热的泪水坠到了她的脖颈边，灼进了心房。
　　许久，古寻窝在留风颈边声音低沉的说：“如果你要吃掉我也没有关系，只吃一部分的话没有很痛。”
　　留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吃你做什么，我们这儿凡间的人，不吃人。”
　　然后留风放开这个拥抱，双手捧住古寻的脸，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眸里说道：“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其他任何什么吃掉你。”
　　“谢谢你。”古寻说道。
　　留风看着他轻轻的说：“你还想说说你的世界吗，那个天界。”
　　古寻缓缓的点了点头。
　　直到夜晚，月亮很圆，如果可以他宁愿在她的拥抱里沉眠。
　　太阳照常升起。
　　留风被古寻的敲门声吵醒，她揉揉眼睛爬起来问道：“怎么了？我还准备今天不去看比赛了，睡个懒觉呢。”
　　古寻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今天开始就要决赛了，按规定，国主需要到场的，陈君早早出发今日天刚擦亮，她就到了。”
　　“啊！”留风一拍脑门说道：“忘了这茬儿，自从公主做了国君，她是真的不想参合进来，掐着日子才到。”
　　留风快速捯饬了一下，就往场边赶去，他们到的时候，人基本到齐了。各门各派领队的凡是五灵境之上的，此时都盘坐虚空坐到了场上。陈君旁边是一名没见过的五灵境修士，此时帮住陈玺也虚坐在空中。
　　留风拉着古寻往近挤了挤，这才看清了陈玺。相貌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是目光炯炯有神让人眼前一亮，坐在一派长老掌门中间，虽然这些五灵境仙人们都压着气息，但也不容小觑，陈玺在他们中间弱小而不卑微，年轻却不轻浮，有几分一国之君的样子。
　　“在座仙家前辈，三国子民，此次我为决赛而来，不必介怀吾之国君身份，一定要让青年弟子们赛出水平。”陈玺率先开口了，经由身边修士的帮助如同水波向周围扩散开来，落入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经陈玺这么一说不介怀或者是根本不屑什么狗屁凡人国君的修士也要在明面上给陈玺面子。一则大赛国君地位高，二则陈玺身边实打实的有可一用的五灵境修士。
　　形式一般都很枯燥，没什么意思。留风早早的神游天外了，为显尊重她还是直勾勾的盯着陈玺。在留风心里，陈玺从公主到国君都是有分量的。之前她在村子里的时候孩子们之间流传着国君是个窝囊废公主会成为国君的童谣。她不太记得词了，只是那个调子还能哼上两句，如今倒也算应验了。
　　不知不觉她哼唱了出来。声音很小，身边没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的人都没发觉她在哼唱。
　　古寻当然发现了。
　　意料之外的是，留风惊觉自己哼唱出声，然后停下的时候，遥遥的对上了陈玺的眼睛。
　　她在看我。
　　离的很远，留风这样想到错开了眼神。为什么呢？留风第一想法就是自己瞎哼童谣的时候被她听见了。但是她瞬间就否定了自己，国君和自己一样是凡胎，自己的修为还要远胜于她，她不可能听到。
　　留风又把眼神放回陈玺身上，这下没有再对上目光，留风有一瞬间恍惚，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感觉错了，也许她只是看了自己这个方向，并没有注视自己？留风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老实说因为这几天龙门之桐和天界的事冲击太大太新鲜，现在不管判断什么，她总要多问自己两个问题。“这是正常的吗？”“也许有这个可能。”
　　古寻要知道自己带给留风这么大的冲击可能要无奈了，虽然这是好事，打开了留风的眼界，让她想问题考虑更多的可能性，不再拘束于眼前一点，但他并没有想要留风这么怀疑自己。
　　古寻不知道留风在沉思什么。他只是看她陷入自己的思考，于是伸手握住留风的手，包在掌心，用大拇指摩挲留风的手指关节。
　　古寻很喜欢握着留风的手，好像他不再是天界偶然流落在凡间的旅人，而像是落了地，有了羁绊。真切的和一个人产生了喜怒哀乐的共情，他才感觉自己脱出了一个果子被吃掉的命运，变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