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观舟

3、chapter 03

　　二三四五六，顺子，算零点，什么也没有。
　　场上只有余小摇出来的假豹子六个点，许洲叫七个被开，算输。
　　结果出来的时候，别说余小，连李明都愣了一下。

　　站在许洲旁边的男人哈哈大笑：“我就猜到，这家伙玩这游戏是真乱叫，别管自己摇到几点，你开多少他都敢跟，还跟的特他妈有模有样。”
　　许洲但笑不语，伸手点了点烟灰，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蒂，唇角微微勾着。

　　“别装，啊，这局可是有赌注的。”男人说着，伸手推了许洲一把。
　　那是许洲的朋友，叫阮元，和许洲同届同寝，关系一直都挺不错。

　　他这么一说，旁人一下从刚刚的战局中回过神来，借着阮元的话，一起冲许洲起哄。
　　其实最终许洲会不会帮忙他们不在意，大多和余小也不是很熟，更不会去多事做什么监督者，纯粹是气氛使然罢了。
　　但那个时候的余小不懂这些，只担心这么多人一起说会让对方为难，下意识想出声推脱，就见许洲突然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淡，好似一下就看穿了余小的想法，然后笑了笑，半眯着眼睛说：“我说话算话，小师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包房内的喧闹声达到顶峰。

　　·

　　那晚散得早，还不到十一点就被喊了停，喊停的是阮元，说这包房里在校的师弟师妹多，玩到太晚回去不安全，这会儿散场还能赶得上末班地铁。
　　他说这话时，许洲已经不在包房里了。

　　大家应着阮元的话散了场，离开的时候余小又仔细看了一遍人群，还是没看见他。
　　“找谁呢？”乔青和师姐打完招呼，快步凑到余小眼前，冲她眨眼睛。
　　“……没找谁。”余小缩缩脖子，不再乱看了。

　　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这次来的在校生余小除了乔青以外谁也不认识，乔青倒是认识几个，但不大熟。散场之后，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分明刚刚还在一个包房里热闹着，这会儿却又泾渭分明，界限明显。

　　乔青拉着余小走，一脸坏笑：“今晚不错啊，一会再和你说，我先去个卫生间，你呢？”
　　“我在门口等你。”余小说。
　　“行。”

　　包房旁边就有个单人卫生间，但有人在用，乔青就带着余小多走了几步，去了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卫生间。那也是一个转角，余小站在门口等着，刷了会朋友圈。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余光瞥见斜对面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这种半虚掩着的门刚刚来时路上余小看见过好几个，基本都是这个点空出来的包房，所以最开始她没有多在意斜角那扇，只觉得和之前看见的那些是一样的。直到门被拉开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里面原来有人。

　　冲出来的是个姑娘，余小记得她，是刚刚在包房里时，贴在许洲耳边说话的那个同级生。
　　她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刚刚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愉快，和余小视线对上之后，脸色一变，抿唇从另一边快速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余小才后知后觉地朝房间里望去。
　　那儿敞开了一小条门缝，包房内一盏灯都没有开，余小花了一点时间才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一点星火忽明忽暗，脸廓完完全全地被隐在黑暗之中，余小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对方，直到那人伸手夹住烟蒂，靠在膝盖前方的烟灰缸里点了点。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将才不久的记忆在脑海中勾勒，余小几乎立刻就想了起来，那是许洲。

　　光线昏暗，余小还是看不清人，但却隐隐能感觉到对方在看她。
　　走廊上的画面涌出，余小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往旁边垮了一大步，企图将门缝从视线中推开。

　　可余小不知道，她体型本来就不是高挑的，这会儿穿得又多，慢吞吞横跨的时候，看上去像个小包子，尤其笨拙可爱。
　　房间里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余小的脸又红了。

　　·

　　三月中，冷空气未褪尽，前不久的大雨将整个城市洗刷，透出幽凉的气息。
　　南城大学进入新的一周，学生们裹着厚厚的外套回到教室，大多还没从舒适的周末中回过神来，加上上的是公选课，与本专业无关，老师管得也松，课上直接趴倒了一片。

　　余小坐在后排靠走道的位置，戴着耳机，桌面上铺着厚厚的画本，手里的自动铅笔熟练地在画本上轻描着。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余小白皙的皮肤上，映出上面细软的白色绒毛。

　　突然，耳边一阵风过，余小愣住，下意识将画本合上，下一秒，一个身影就溜到了她旁边。
　　“里边挪点里边挪点。”乔青矮着身子冲她说。
　　余小：“……”

　　“不是说这节课不来吗？”乔青坐下后，余小问。
　　“是啊，但饿了嘛，这老师不是一向喜欢课后点名的？这会还没点吧？点完一起吃饭去。”乔青说：“我想吃一食堂的油泼面了。”

　　余小眨眨眼睛，“好。”
　　乔青应声，趴在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几点回来的啊？”余小小声问。
　　“十二点吧，卸妆半天，一点睡的。”
　　余小皱眉：“这么晚？学期末班导又该说你了。”
　　乔青耸耸肩：“随意啊，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又不影响毕业证。话说回来，要不是嫌找室友麻烦，我早搬出去住了，十一点就落门禁也太影响当代大学生开展美妙的夜生活了。”
　　余小：“……你在宿舍也可以开启的。”
　　乔青瘪嘴：“那徐琳和李楠能直接用白眼把我戳死。”

　　徐琳和李楠是除了余小和乔青的另外两个室友。
　　李楠是个学霸，日日夜夜为考研奋斗着，眼底基本只有学习，徐琳和乔青一样，也挺爱玩的，最开始分宿舍的时候，都以为她两能处到一块去，但结果没有，非但没有，如今还有点水火不相容的意思在。

　　还有十分钟下课，余小没再继续画了，正收笔，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一震。
　　是微信信息。

　　福昂英语李阳：潇潇师妹，吃午饭了吗？
　　余小看过去的视线顿住。

　　乔青凑过去：“李师兄的啊？”
　　余小：“……嗯。”

　　乔青乐了，“不会又是问你有没有吃饭吧？”
　　余小笑得勉强：“嗯。”
　　那天晚上她和乔青离开KTV的时候，李明就在马路边等着，见余小他们出来，打了声招呼，直接问要了微信，还提出要送她们回学校。

　　余小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后来每一天都会收到李明的信息。要么问吃没吃饭，要么问上的什么课，有时候还会给她一些课程建议。

　　他们的对话简洁明了，余小也没遮着，乔青看了眼，神秘兮兮地下了结论：“啧，他肯定想追你。”
　　余小看她：“不要乱说啊。”

　　乔青切了一声：“你姐姐我谈的男朋友能用卡车装，男人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那晚你出去之后李明没事就往门口瞅两眼，不然为什么你进来的时候李明喊你我让你过去呢，他肯定对你有意思。福昂英语工作很忙的，不是想追你，他闲着每天给你发信息啊？”
　　余小皱了皱眉头，有些苦恼。

　　“不过你也真够厉害的，这都快一个礼拜了，连叫法都没给人家纠正。”
　　一说起这个，余小就特别不好意思：“刚开始觉得没必要，想着KTV之后应该不会有联系了，后来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点名，下课。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顺着人流往外走，乔青说，“大学三年都没见你谈个恋爱，李明条件还是可以的，又是师兄，以后毕业了也能照顾照顾你。”
　　余小摇头：“我不喜欢他。”

　　“又不是非得喜欢才能在一起，感情是可以处出来的嘛，看着顺眼就试试呗。”
　　“那样不太好吧。”余小有些迟疑，她想象不出来自己和李明在一起的画面。
　　“没试过怎么知—-”乔青话还没说完，身侧的余小突然被人一撞。

　　手里的本子和笔瞬间全飞了出去。
　　这会儿是下课，人流量巨大，眼见本子上已经出现了几个黑脚印，余小连忙快跑了两步把东西捡起来，模样有些狼狈。

　　撞她的女生这才回过头，居高临下地勾了勾唇角，散漫道，“不好意思啊。”
　　然后转头继续走。
　　余小捡起本子，看着上面好几个黑色印子，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乔青看不过眼，瞪着那女生骂道：“王立蔓你眼睛瞎了就早点去看眼科啊。”
　　她声音清脆响亮还有点尖，一下吸引了不少目光。
　　王立蔓脸上挂不住，回头瞪乔青，“八不八婆，有你什么事啊？”
　　“担心你啊，校门口是大道，车那么多，撞死怎么办啊？”

　　两人吵得突然，四周莫名，不少人看了过来，余小捡好东西回头急急忙忙地扯了扯乔青，王立蔓身侧的姑娘也拉了拉她。

　　王立蔓就是那晚伏到许洲耳边说话的姑娘，余小等乔青时，斜对面拉门出来的也是她。同级生，新闻系的，这种大课才能遇上。

　　那晚上进地铁站的时候，她也撞过余小一次，余小当时正要进门，被一下撞到了地铁外门的门角上，把乔青吓了一跳，最后她们没能赶上那班车。
　　这是第二次了。

　　“她喜欢许洲谁不知道，之前演讲结束就差直接贴人家身上去了，没脸没皮的，千辛万苦要到人一个微信就到处耀武扬威。昨晚那个赌是李明下的又不是你，犯得着谁和许洲有点干系就跟个母鸡似的在那下狠劲么，是不是有病。”回去的路上，乔青还在骂，“搞得好像自己是正牌女友似的，看不懂一天天脑子里想的什么。”

　　乔青骂完，看了余小手里的本子一眼：“没踩坏吧？”
　　余小摇摇头：“没有。”

　　“上课又画画了？”
　　“嗯。”余小点头，将手里的画本抱紧了一些。

　　乔青看她一眼。
　　余小喜欢画画，三年时间大厚的画本画掉了足足有六七本，还不包括电脑上的图片，且每一张画得都相当不错，她有微博，一千多快两千对粉丝，乔青一度很好奇她既然这么有天分，当初为什么没去上艺术类院校。

　　“哎对，”乔青想起了什么，“刚刚还没说完呢，你真不喜欢李师兄啊？”
　　余小摇头。
　　“为什么？”
　　“……没感觉？”余小恋爱经验不丰富，不知道怎么去描述。

　　乔青乐了：“那你对什么人有感觉啊？”
　　余小一愣。
　　其实这样的对话，以前她和乔青之间也有发生过，和余小“要喜欢才能谈恋爱”的观点不同，乔青是看着不觉得讨厌就可以试试的想法，所以以前乔青也问过余小，她对什么样的人可以“喜欢”。

　　那个时候被问的余小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也觉得困惑，到底怎样才能算作喜欢？
　　可如今却不一样，乔青话说到一半，走廊上冲她笑开的那张脸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抱住画本的手不自觉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