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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章 ...

  •   翎启兰是巷子里出了名的怪孩子,沉默阴冷,说话时也从来不看别人。

      家里做的是唱戏的院场,父亲唱的一腔京腔曾红过京城,后来就带着她母亲到巷口处找了房子开戏场。

      按理说,这生活应该幸福美满,可两口子却整日忧心忡忡,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家生出来的孩子愣是到了三岁也不开口学话,奇怪了这孩子的双亲也奇怪了邻居。

      隔壁巷口的王妈是个热心肠,介绍给他们夫妻俩一位道士,就住城南。翎玉生便赶紧把人请到家中,写了八字呈上去,还没见人大师瞥了这八字一眼就吓的浑身发抖。

      “这孩子,乃是天煞孤星啊!”

      没人信这老头话,理由就是这女娃白白胖胖见人就笑,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会是天煞孤星,夫妻俩恭敬把人送走,再不送走这老人家怕是就要拿桃木剑刺人了。

      道士走时唉声叹气,口里嘱咐一句,“这孩子命不长久,活不到十八岁,她命里煞气太重,需好生看在家中以免祸乱人间。”

      翎玉生只当是请了个骗子,安抚妻子说了几句质疑道士的话便算揭过此页了。

      过了不久,孩子终于会张口了,却总是不出音,但这也足够让夫妻二人欣喜万分,孩子能够健康长大,哪怕只是一点进步,都足以让做父母的开心。

      一日,翎夫人在院中做些针线活,翎启兰小跑到她身边,翎夫人拥她入怀,温柔地笑着教她穿针引线,学着学着翎启兰突然大哭不止,翎夫人慌了手脚实在是这孩子平日里乖,从未如此哭闹过,小孩的哭声尖又锐引来了不少下人,大家轮番劝说,小孩才抽噎着说:“阿娘你别走,阿娘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你走.....”

      翎夫人好气又好笑,抱住小孩一顿劝,可翎启兰依然咬定翎夫人会走,翎夫人当时也不过二八年华,成亲早当了娘也是个小姑娘,那受得了孩子的哭闹,一巴掌就下去了。

      翎启兰捂着脸跑开半天了,她才想着去追,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夜晚上翎玉生有一达官贵人的场子,那贵人点名要翎玉生这京都第一名角去唱一夜的戏,下人把此事跟他道明了,他虽心急却也只能让人去寻,戏中人没了演的心自然无趣,贵人说他当不起名角儿这身份,翎玉生背后发凉,他明白今日算是得罪了这贵人,往后翎玉生怕是只能在暗巷里谋生了。

      他只是恨,恨妻儿这时候出事,扰乱他心绪不讲,十几年的功力却尽数作废,他此夜过后定会沦为京城笑柄,从此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翎启兰天刚亮时回了家,院中停了口棺材。

      她老爹背对棺材站着,微驼的背仿佛一夜老了十岁,她踉跄走了两步,翎玉生回头看她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指着那口棺材咆哮,“你还敢回来,你看看,你看看你害死的是谁,这是你娘,你娘!”

      然而泪水早已干涸,再无一滴能涌出眼眶。

      没了她娘,翎玉生像是忘了这个小院,整日饮酒对诗,与歌倌ji子相谈甚欢。

      怪物,丧门星这些词从此环绕在翎启兰的耳边,十年如一日,她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她没有娘,那些顽童便欺她辱她,隔三差五便把她当沙包练练拳脚。

      可她不在乎这些,她自小古怪与寻常孩童相差甚远,人皆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窝囊废。

      因为她知道,观念一旦在人心中形成便会根深蒂固,凭她一人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只是蜉蝣撼树。

      所以,她选择生存,想生存就只能逆来顺受。京都喜事多,隔个十天半月就能有一场宴席,她就趁机去讨几个白馒头,运气好还能得一把喜糖,这就够个女娃吃上一星期了。

      翎启兰长期没有营养长得干巴瘦小,比饥荒时期的人脸色还要蜡黄,夜里能睡着必定忍了大半宿的饥饿。

      可在梦里也有人叨扰,不过她不生气就是了。

      梦里的人一身轻纱白衣,光晕模糊,不辩雄雌,模样美的人心悸。

      这人总是唱着不知名的歌,飘飘袅袅,入耳入心。

      “好听。”

      翎启兰叹出两个字,蓬乱长发盖住的眼睛不似平日的冷漠,此时流露出了温情。

      她本以为她的梦呓那人听不见,可那人却意外地转过了身。

      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抬手一摸,一手的凉意。

      怎么回事?她听得见?难道....她不是我的幻想吗?

      但直觉告诉她不对劲,算算日子那人已经出现足有半月了。正当她想细细再想时,有声音仿佛从她脑海深处传来。

      “睡吧....”

      这声音像母亲哄她入睡的手,让她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很快,她就睡了过去,梦里她看见父亲把她家变卖出了一部分,正好就是她的卧室和戏场,之后她便搬到了柴房和土狗阿柴一起睡,梦里的她发了高烧口齿不清的喊母亲。

      “母亲.....”

      梦外的翎启兰也这么喊了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她的床边,听到她的声音拳头攥了起来。

      半炷香后,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了。

      第二日翎启兰醒来推开门一看,她门前来来往往,令她疑惑又害怕,“你们是谁?”

      她开口问话,瞬间院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下的活计,相顾无言。

      没办法,谣言经一传再传之后,她竟被话成了活生生的阎王爷转世,这院里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听闻过太多这翎家废物的闲话,生怕下一秒就成了她手下的冤魂。

      翎玉生进来就看到这幅情景,他以为是翎启兰不让工人搬东西,气不打一处来,自她母亲过世以后家中再没有女主人,翎玉生瞅着这屋子一日日落魄荒凉糟心得很。他左思右想这才下定决心把这做戏坊的偏院卖出去,换一个新娘回来。

      他天生是个财迷,正为这财务支出而恼怒着,碰见此幕景象破口大骂起来

      “呸!都是你这赔钱货惹得事!还不滚去柴房!今后你就与那下人一般,在这院子里做些活计讨日子吧!”

      翎启兰不言语,默默的收拾了东西向柴房走去。

      她早知有这么一天,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摸摸土狗阿柴的背,她总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猛然惊醒过来,这不就是她昨晚做的第二个梦吗?

      家中房子变卖,自己生活更加艰难,那接下来的.....

      她闭了闭眼,梦里高烧难耐的痛苦仿佛真的出现在她身上,如果梦是真的,那死亡,可能真的离她不远了。

      “我不想死.....”她呜咽着坐下来,阿柴也跟她一起坐下来靠在她身边安慰似得呜咽起来。

      她双眼失了神,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到头。

      为何要让她知道呢,她不畏惧死,人总有那么一天,但知道死亡是解脱的恩赐,也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影,它似乎要朝前迈出一步,却被翎启兰突然跳起来的动作吓了一下,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不能放弃,我不甘心!”翎启兰抿了抿唇,“反正最后都是要死,我总要拼一拼才甘心。”

      人影愣了几秒似乎勾起了嘴角,转瞬便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到了夜晚,翎启兰打了个小包袱偷偷等到了二更天,她不会翻墙也找不到狗洞在哪,搬了几个凳子就往上爬起来,结果被晚上起夜的家仆看到,知道这落魄小姐想逃跑,举报有奖啊,家丁打喊着就跑过来要抓她,他被阿柴咬住了裤脚,一时挣脱不掉大骂着畜生,翎启兰趁机往上爬,刚把一只脚踩到围墙上,另一只脚被人拽了下去。

      她摔得不轻又磕到了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眼前有点光亮,是她那父亲听见响声举着火把寻过来了。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寻起阿柴来发现它缩在墙角,看着没事只是神色有点委屈,松了一口气,她一言不发,任翎玉生狂风暴雨一般的打骂。

      最后他累了,命人把翎启兰带回柴房严加看守。

      他马上就是又要成为新郎官的人了,偏偏遇上这等晦气的事。“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赔钱货!”

      翎启兰虚弱地趴在一地硌人又发着霉味的柴草上,无声地流泪。

      她也曾见过父亲温柔地待她和她母亲,曾经一起唱过西厢记....她不明白,如果不是相爱为什么当初会那么温情,可时隔多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翎启兰昏昏沉沉烧了五天,神奇的是她竟然没死,到第六天才有力气起来开门。

      出来才知道,这五天翎府可谓是天翻地覆,翎玉生迎娶的新娘是大财主的女儿,成完礼才知道这戏子还有个女儿,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能受这般委屈,当场就闹着要把她送到青楼。翎玉生正愁找不到由头把这阎王送走,就叫了附近青楼里的老鸨过来看看这个丫头。

      老鸨一身的俗脂粉味把翎启兰熏得头晕,翎启兰被她掰着下巴像看畜生一样掐着脸看了一圈。

      翎启兰跪在地上生气全无,自己的爹要卖了她,这般狠心她理应恨他,却想到了她娘恨不起来。

      老鸨捏着嗓子扭了扭壮硕的腰,“不错,看骨相就知道是有几分姿色,就是年纪小,等到长开就是美人了。”

      翎玉生陪笑着搓手 ,“那您看这价格....”

      “且慢。”

      一道温雅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悦耳动听,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朝她而去。

      来人是个女子,容貌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认为是仙女下凡,只见她微施一礼朝向翎玉生开口道:“我奉我家大人的旨意来将这个姑娘带走。”

      翎玉生好歹也曽是京城的名角,见识也远超常人,看这女子穿着打扮结是不凡,反正都是卖何不卖个价格高的主?当下便按住了自己正要发作的新婆娘,两声干笑过后,他也回问道:“不知这位姑娘,你家大人是?”

      那女子也回以一笑,“翎大人不必知晓,这是一千两黄金全当这姑娘的赎身钱。”

      翎玉生听见这久违的一声翎大人当场就笑开了花,这姑娘又如此出手阔绰见钱眼开的扑上去,一旁的老鸨知道这生意是做不成了,气愤的跺脚而去。

      在他们夫妇俩摸着黄金傻笑时,翎启兰只觉得一阵风刮了过去,再睁眼时,眼前景色陌生得很,似是已经离开了京城,到了郊外。

      那救她的姑娘站在离她不远处笑着看她,翎启兰是个有知恩图报心的姑娘,当场行了个大礼,叩首喊到:“姐姐救命之恩启兰永世难忘!”

      那姑娘笑起来更是好看,她将翎启兰扶了起来说:“妹妹不必客气,叫我辛夷就好。原来妹妹叫启兰,好名字。不过救你的人并不是我,是我家师尊。有什么感激的话,就先留着等见她再说吧。”

      翎启兰明白她的意思,有点害羞的问:“那姐姐可带我去见这位大人吗?我好当面道谢。”

      那女子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说:“不太巧,这两日师尊在闭关,不让任何人打搅,只传令吩咐我将你带回去。”
      她一转眼睛,“如今你在凡间因果已了,不如你先随我回去,等师尊出关了你再见她。我瞧着你的病也没好,府中有不少药材,我懂些医术让我给你瞧瞧吧,这病总拖着不治的话会烙下病根的。”

      翎启兰还有些犹豫,辛夷很真诚,而且对她没有恶意,她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这对她真是弥足珍贵,心防也撤下了一些,“有劳姐姐了。只是不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微一抬头,大拇指向一方一翘,单眨左眼,调皮得很,“仙山,玉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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