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路》枫迎雪覆

20、第八章 然后忽然变成侦探小说？

　　走了一路杨琴琴都没回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围墙边上。院子的门没有上锁，他隔老远就看到柳刈他们围成一圈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大概是因为常易把阵法破坏掉的缘故，院坝里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他感觉到有风在敲打自己脸颊，凉凉的，不是很舒服。环顾四周，入眼所见皆是枯萎的藤蔓和丛生的杂草，角落一棵老树拖着摇摇欲坠的几片黄叶顽强得残喘。若非身为当事人的一员，杨琴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里和昨晚看到的联系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一件很关键的事，这个念头最初出现是在清晨睡醒的时候，不过那会他没有放在心上。然后常易就出现了，再然后他想起了自己是重生者这件事，等到这些和自身有关的麻烦事暂告一段落后，这个念头再一次出现了，并且无法忽略。

　　到底是什么事呢......？

　　“你......”柳刈看着杨琴琴，欲言又止。自杨琴琴突然冲出院子起，他就一直担心着这货的安危。当时他有过追出去的想法，跟过围墙后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感知到杨琴琴的位置，无奈之余只得在院坝里乖乖等着。他本想问杨琴琴发生了啥事，结果后者明显心不在焉的憔悴模样让他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你没事就好。刚刚你突然跑出去，过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们差点就打算来找你了。哦对，你知道海棠去哪了吗？”

　　听到海棠这个名字，杨琴琴才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事到底是什么。他很笃定如果不是柳刈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件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海棠的失踪，想到这点，他浸出了一身冷汗。杨琴琴不知道幕后黑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当然他也没打算去知道——比起探寻为什么他更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那个狗比师父说的没错，他完完全全就是案台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被耍的团团转却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怎么可能放弃呢？就算是和天作对，就算明知前方是死路，他也非去不可。杨琴琴这个性格，说得好听点叫执拗，说得不好听就是认死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是他。

　　杨琴琴隐隐觉得海棠和苏先生口中的苗疆女子有几分联系，不过他很希望这只是他的错觉。他刚想开口，叶语就插话道:“还不止哦，苏先生一家也不见了。”

　　“善哉善哉。”一灯迷禅杵着法杖坐在台阶上，待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后，大和尚一跃而起:“关于海棠妹子，小僧也许能提供一个线索。大概半夜的时候，我看到她一个人走出去了，那会我以为她是去起夜，就没太在意。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早晨了......再再再然后你们也没人提到海棠，我就没说。你们说，会不会......”他稍作停顿，足尖挪向茅厕的位置:“海棠妹子......不小心掉进茅坑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还有那苏先生一家，说不定已经被常道长解决了。换句话说，这事已经完了，我们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怎么样，我很机智吧。”

　　“请你闭嘴好吗。”唐无珩正在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她身上心无的青色光芒无比耀眼，手中的千机弩咯吱作响。正在她犹豫要不要把三发顺发鸡蛋打出去的时候，有人出手了，而且出手的人还不止一个。

　　一前一后两声响指之后，一灯迷禅被两发会心的百里追魂打得完全丧失战斗能力。唐风影跟同样隐身出来的唐执交换一个眼神后，半蹲下来平视唐无珩的双眼:“这种情况，暴力能解决一切问题。学会了吗？”

　　唐无珩收起千机弩，木讷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走到众人中间说起了昨晚她经历的事:“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可能用梦魇这个词更恰当一点。操纵整件事的元凶也许有着这操纵梦境的力量，海棠说不定和我遭遇了同样的事，这是最坏的结果，因为被那东西干涉过的梦境会......”她没能继续说下去。唐无珩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处在极度紧张状态下的她丝毫没意识到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眉心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会挖掘出那个人心里最脆弱的部分。”方壹的话似乎自带使人放松的魔力，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气场所致，反正不管是哪种原因，在他靠近唐无珩之后，后者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幽烛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唐无珩身后:“乖~你做得已经很棒了。”他本想顺势捏捏唐无珩的双颊，但在方壹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扫视下，他悻悻然放弃了这个念头。

　　唐无珩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弯弯道道，她感激地看了眼方壹和幽烛，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后接着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海棠，不然后果无法设想。而且......如果我想的没错，这系列事件的元凶就是苏先生家中的某个人。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也有一点线索。”

　　之前杨琴琴出去的那段时间柳刈把苏先生说的悉数告诉了众人，现在他向唐无珩投去赞许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苏先生才是那个幕后黑手？目前我们得到的大多数信息都是出自苏先生的口诉，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在他一面之词的引导下，我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苏霭暮才是那个主使。事实上仔细想想，我们得出的这个结论会不会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苏先生说的都是真的，苏霭暮才是一切的根源，那么有一件事就很矛盾了。你们记得苏霭暮对苏先生的态度吗？我最初以为只是普通的敬畏，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那种眼神与其说是敬畏，倒不如说是恐惧。那个小姑娘在害怕什么？幕后主使会害怕手下的仆从吗？还有......”唐无珩越说思路越清晰，她走到杨琴琴身边，指着烟囱继续道:“我们选中这户人家的原因你还有印象吗？说不定我们从一开始，就走进了苏先生布的局。”

　　杨琴琴明白唐无珩的意思，毕竟不管是炊烟还是苏先生主动开门一事都不能单纯地用巧合来解释，虽然他并不认为苏先生欺骗了自己，因为下意识的情感流露是不能作假的。但他没有证据反驳唐无珩的推断，总不能用直觉这个无厘头的原因吧。

　　然而杨琴琴注定无法顺利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正当他意图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一灯迷禅一个鲤鱼打挺就跃到他身边，扒拉着他的衣袖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呜哇，你从哪捡的这么可爱的鬼灵精，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教教我好不......”

　　他最后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被燕知微一记盾击再次打成重伤。玄甲战士把他拖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柳刈麻烦已经解决，你们继续。

　　柳刈的看法和杨琴琴差不多，但他也知道除开自己和杨琴琴外没人和苏先生有过面对面的接触，所以他没有反驳唐无珩的观点，反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大体上我的想法和你没有出入。不过在谁是元凶这事上，我认为还不能这么早就定性......换句话说，就算苏先生是幕后主使，苏霭暮那个小姑娘也一定不简单。常易之前不是说过要我们小心镜子吗？刚好苏霭暮身上也有一面寸步不离的铜镜。”他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面铜镜的尺寸:“我们有必要做最坏的打算。”

　　唐无珩稍加思索便懂了柳刈话里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在找到真相前，我们对谁都不能放松警惕是吗？”

　　柳刈:“没错，但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找人，不管是海棠还是苏先生一家。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能找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所有的疑惑都会迎刃而解。”他看了看杨琴琴:“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杨琴琴摇头，这货把他想说的都说完了:“暂时没有，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分组去找吧。记住一定要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虽然理论上那个狗比师父没把我们强行赶走就说明事情在他的掌控中，只要我们不主动作死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小心为上。”

　　......

　　分组结果出来之后是似玖唐无珩，叶时光、一灯迷禅、燕知微，杨琴琴、柳刈、叶语，方壹、唐执、幽烛。唐风影和清辞负责留守以应对意外状况。

　　话分四段，我们先来看看叶时光这边。

　　随着探索的深入，周围的植被愈发茂密。原本只有脚踝高的杂草已经到了腰际，他们之中充当人形除草机的正是叶时光。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方，用轻剑开路的同时嘴里的碎碎念也一刻没停:“为啥啊为啥啊，为啥本少非得干这种事啊!我到底是哪根筋抽风了非要跟着似玖来这个鬼地方!!啧。”

　　一灯迷禅身手敏捷得躲过飞起的草屑:“阿弥陀佛，既来之则安之。叶施主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再说了，你打得过苏柒吗？”瞅着动作逐渐暴躁的叶时光，他愈发得寸进尺:“反正我是不介意失踪人口再多一个的，就是编起理由来有些费劲......毕竟要想个符合你身份的有点难受。”

　　“？？？你......你!你敢侮辱本少的智商？”

　　“苍天可鉴，我什么都没说。”

　　燕知微看着即将打起来的两人满脸无奈。他想劝架，但又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最后他决定采取最简单的办法——讲道理靠决斗，拳头底下出真章。一番“劝解”之后，三人重新开始前进。

　　......

　　“为何你们无视了我的警告，甚至还踏足了我的领域？”突然出现的女声惊得叶时光三人皆摆出战斗姿态，这声音妖媚且捉摸不定，形如鬼魅。如果杨琴琴在场，定能认出这正是进村时给他警醒的那个人的声音，可惜他并不在。

　　万幸的是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恶意，她踩着灵气凝结成的紫色蝴蝶在虫笛吹奏声中出现在叶时光三人身前，满身银器璁璁作响。同为五毒弟子，如果说海棠是一心朝圣的虔诚信徒，她就是红颜祸水的美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暗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正主出现后，叶时光他们反而收起了武器，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私语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三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一看对方的眼里尽是茫然。他们敢这么作死的理由在于他们没有感受到来者身上的恶意，虽然她的语气很是生硬。

　　曲小林有些诧异为何自己的恐吓无效，不仅如此那几个人还把她视若无物。好在她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也并不在意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在这里碰到自己算他们幸运，她点到为止就行了。念此她轻咳一声启唇之时语气比之前更为冰冷:“我说，滚出去。”

　　然而没有人动，甚至叶时光还厚着脸皮上前一步:“漂亮姐姐别这么说嘛。什么滚出去啊，什么侵犯您的领域什么的，是我不好，我错了好不好......不过我不想走，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唔，你看，这种深山老林怎么配得上美丽动人的你，而且.....而且这里毒虫横行，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被咬伤!”

　　很遗憾呢叶时光，你千辛万苦憋出来的情话并没有什么用呢。你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五毒高级弟子，更是个毒经，以人家玩毒的水平压根看不上林子里的东西。

　　一灯迷禅裹紧自己的禅服:“叶时光，你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哎......什么美丽动人，美丽冻人才对吧。女施主，能不能请您把温度调高一点，有点冷，怪难受的。”

　　燕知微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自己和他们两个的距离，摊手耸肩向对面那人表示自己的无奈。

　　曲小林沉默着看了他们半晌，四周的温度在她的注视下骤然降低，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成冰锥齐齐指向叶时光和一灯迷禅，然而他们却无动于衷，仍旧在那喋喋不休。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所向无敌。曲小林今天算是亲身领略了这句话的意境——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最后她妥协了:“全都给我住嘴。坐下，坐好，乖乖听我给你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时光和一灯迷禅嘿嘿一笑各自选了一块石头坐好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曲小林，视线里充斥着赤果果的求知欲。

　　曲小林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为了不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异样，她只得侧身留给三人一个背影:“你们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村庄出了些事，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其实严格来说我只是路过，路过之余打算顺手处理一些我能处理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就来了。在我的情报里，一系列事件的元凶是那个苏姓小姑娘，苏霭暮。她本应该复仇完毕睡着大觉，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苏醒了......而且她的父母也在她力量的影响下‘复活’了。当然不是起死回生，她还没这么大的能耐，用你们能接受的说法就是变成鬼魂回来了。不过既然那个人来了，我也没必要待下去了。这样吧，我们能遇上也算是缘分一场，我就再多嘴一句——这个局很大，如果不想被牵扯进去，现在走还来得及。”

　　叶时光花了很久才缕清曲小林话里的意思，但缕清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什么布局，什么牵扯，什么鬼魂......乱七八糟，完全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被苏柒坑了，但谁让他们是好朋友呢？更何况他也不想看到似玖出事，结果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头秃。明明曲小林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就是不知所云。

　　一灯迷禅看向曲小林时笑得很真诚，对于这位陌生人好心的提醒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感谢。对于进局一事他隐隐有点感觉，但正如常易说的那样，路是自己选的，既然起了头，那就老老实实走到结局，更何况他也不会放任自己眼睁睁看着常易独身去干一件想想就莫名心悸的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和杨琴琴他们汇合，然后把苏霭暮才是真凶一事告诉他们。

　　“小林子，该走了。你说的太多了。”

　　叶时光被又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惊出满背冷汗，他艰难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曲小林背后走出了一个男子，站那不动叶时光都能觉察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男子无心攻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几眼，但叶时光毫不怀疑对方能在瞬息间给自己致命一击。

　　曲小林在发现唐劫出现的瞬间，周身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方才盛气凌人的妖女变成了小鸟依人的恋爱女孩。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唐劫，全然不顾周围众人的惊愕，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腻乎乎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东西。

　　叶时光有些好奇曲小林说的是什么，不过夹杂着方言的乡音对他来说理解起来有些难度，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在不详预感出现的瞬间，他云泉连开玉泉拉出老远。一声巨响之后，他原本所处的地方被凭空出现的炮弹轰成了一片焦土。

　　烟尘散去后，唐劫和曲小林都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叶时光一行人在原地发愣。好在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没过多久就调整好了状态，并且（强行）统一了新的目标:找到杨琴琴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