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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感受者 ...

  •   艾丝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然后所有的混乱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隐隐约约地听见弗雷德的低声细语和笑声,那声音像是从过去传来的,微微褪了色;坩埚里未完成的魔药在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像暴风雨前的海一样。下一秒她被拽回现实,昏暗的、潮湿的火烛在墙壁上轻轻摇曳着,深绿色的透明液体在坩埚里摇晃,她低下头,看见一张苍白而陌生的脸。

      斯内普教授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你说是你干的?”

      她只想着弗雷德,毫不犹豫地点下头:“是我——”然后就被人狠狠往后拉一把,弗雷德焦虑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他皱起了眉。艾丝特还是第一次看见弗雷德皱起眉毛的样子,不太适合他。弗雷德比较适合那种让人想起阳光的笑容,皱眉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他。

      弗雷德直视着斯内普,发梢垂下来,被蒸汽打湿:“教授,她在说谎。你应该能看出来坩埚是怎么一回事——是我干的。”

      他趁着斯内普检查其他学生的成品,和乔治一起把先前做好的另一种魔药倒了进去;两种魔药混合在一起,奇妙地造成了爆炸。

      弗雷德想艾丝特是个那么聪明的姑娘,一定能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可她不擅长说谎,在那个慌慌张张的瞬间一心想着转移斯内普的注意,所能想到的最高明的谎言也不过是四分五裂咒这样——细究起来满是破绽。

      他在背后轻轻握着艾丝特的手,安抚一样用自己的大拇指蹭着艾丝特的手背:“教授,您可以检查艾丝特的魔杖,就知道她刚才有没有用过四分五裂咒了。”

      “弗雷德……”

      是小姑娘不安的声音。

      弗雷德只当没听见。

      “是吗,这可真有趣,”斯内普冷笑起来,“一桩坏事,居然也有人抢着承认……噢,我有个好主意,你们谁也不用羡慕谁。”

      “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分别扣去十分——另外,弗雷德·韦斯莱先生,艾丝特·克莱格小姐,下课后去找费尔奇看他有什么需要帮的忙好吗?”

      .

      斯内普说的是帮忙,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是要关禁闭。最后艾丝特和弗雷德从费尔奇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各自背着一条周末去禁林的惩罚。

      弗雷德倒是很开心,和等在外面的乔治比了个手势:“他让我去禁林。”

      “噢,我和斯内普说了我也参与了的,他不理我。”乔治遗憾得不行。

      两个男孩子对于周末的禁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意识到艾丝特在旁边默不作声。弗雷德以为她是害怕禁林里的生物,转过头看着她想开几句玩笑让她别放心上,却看见她的表情古怪地僵硬着。

      “弗雷德,”她轻声问他,“那个魔药是从哪里来的?”她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制作魔药的原料只有教室和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有,你们拿不到的……那天关禁闭的时候斯内普教授没有让你们碰过那些原料。”她看着弗雷德,努力回忆这段时间弗雷德的行为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弗雷德的日常还是被大大小小的恶作剧构成,咬人的茶杯,墨鱼盒;偶尔出现几颗糖果。佐科笑话商店,蜂蜜公爵。霍格莫德。

      拉文克劳的学生已经很久没有去霍格莫德了——没有到能去霍格莫德的日期呢。弗雷德手中的和霍格莫德有关的东西好像没有尽头,仿佛有什么管道把他和霍格莫德联系起来,他伸手就能摸到霍格莫德里的东西。

      “那张羊皮纸。”她叹了口气,“你们一直没有跟我说过那张羊皮纸的秘密。它跟这次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吗?”

      双胞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视一眼。

      弗雷德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羊皮纸展开,乔治抽出魔杖点点羊皮纸。两个人同时说道:“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一条条线迅速在羊皮纸上显现出来,纵横交错,像一张密密的蜘蛛网。还有数不清的小点在线上移动,艾丝特看见了邓布利多教授、弗立维教授、洛伦、佩内洛,最后她看见自己的名字,和弗雷德与乔治的名字贴在一起,待在地图下方的位置静止着。

      “是张地图。”弗雷德轻声说,“你看,这有几条暗道可以去霍格莫德。我们这些天就是这么去的。艾丝特,我想,也许你以后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一条线——或者说暗道,在地图上蜿蜒曲折。

      艾丝特笑了:“因为今天在魔药课上的事情吗?”

      “差不多吧。你知道,三年级以下的学生不能去霍格莫德,”弗雷德看见艾丝特的笑容,以为她对这件事毫不在意。他的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艾丝特连寄信要登记这条校规都遵守呢,我们好不容易把它弄到手的——不过我们现在想,不应该再瞒着你了。”

      这回轮到艾丝特沉默了。

      弗雷德拿胳膊肘撞了撞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不开心:“要不要现在跟我们走一条暗道?我们最近喜欢用……”

      “我很抱歉,”她打断了他,“我不会去的。”

      弗雷德的笑容冻在脸上。

      “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喜欢恶作剧呢,”艾丝特说,“我以为你们不会违反校规的。魔药课上我还在想你们是不清楚怎么一回事才那么做的呢,我还一心想着不要你出事——”

      “噢,那真是感激不尽,”弗雷德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不笑了,板着一张脸无动于衷地看着艾丝特,“事实上,如果你不站出来的话,斯内普根本没有证据是我做的。”

      “你以为斯内普教授真的会没有证据吗?”她气愤地说,“而且重点不在于会不会被人发现——重点是——”

      “我们违反校规了,对吧?”

      艾丝特被他截了话,气愤地别过脸。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甚至违反校规去……报复?一个教授。”

      “得了吧,”弗雷德不耐烦地把羊皮纸收了起来,“我们计算过的。那个量根本伤不到他,而且倒进去的时候乔治还把坩埚往外推了推,斯内普根本不可能出事的。”

      “那又如何?”

      “这句话我也正想对你说,违反校规又如何?”

      乔治没料到两个人会吵起来,他想了一下,决定先劝艾丝特:“嘿,艾丝特,你冷静一下。要不要吃颗糖?我们买来的,从蜂蜜公爵……”话说到一半,乔治看着艾丝特的脸色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噢,是的,乔治也参与了,”艾丝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伸出手要他们把羊皮纸交出来,“你们必须把那张羊皮纸交出来。”

      这下子乔治也生气了。

      “不可能的,艾丝特,”他很明确地说,“我们好不容易得到这个东西。而且我们也只是用它去霍格莫德,根本没做什么不好的事。”

      “那今天在魔药课上的事呢?”

      “可斯内普根本没有事!”

      “可你们不该那么做的,”她固执地说,索性自己动手去拿羊皮纸,“你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弗雷德避开她的手,抽出自己的魔杖对准她。

      艾丝特呆在原地。

      “你觉得校规是什么?”弗雷德冷着一张脸,“这么问吧,你觉得规则是什么?聪明的拉文克劳小姐,你也只会跟在别人的想法后面亦步亦趋吗?”

      “才不是!——”

      “可惜的是,你现在就在完完全全地照着别人的话去做,”弗雷德的脸上隐约透出一丝失望的感觉,“我该想明白的。我还以为你在飞行课上、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实际上,克莱格小姐只是在追求她认为的正确而已。真不好意思,刚刚在魔药课上让你替我掩饰真相,心里很难受吧?”他略带嘲讽地挑了下眉。

      “你在说什么……”

      比愤怒更强烈的感情是难过,艾丝特想不明白弗雷德为什么能一口气说出这些话,让她难过得想要哭出来。

      “我是真的担心你才站出来的。”她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违反校规……或许,或许我们一起想的话,我们可以想出更好的方法……”

      “不是这回事,艾……克莱格小姐,”弗雷德习惯性地想叫她艾丝特,刚发了个音就觉得自己的骄傲不允许在现在这个状况这么叫,他依旧板着一张脸,声音却有些松动,“我们说的是规则。”

      艾丝特在听见他称呼自己克莱格小姐的时候表情更加受伤了。

      她看了一眼乔治,后者也没有任何打算调解的意思。

      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她静静地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艾丝特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进而自己的呼吸也开始颤抖。

      “噢,也许吧,也许,”她想不出来还要说些什么,她甚至忘了自己和弗雷德一直在争论着什么。她胡乱地说了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和教授告状吗?”弗雷德的声音追上她。

      “告状?”艾丝特竟然觉得困惑——为什么要告弗雷德的状?紧接着她想起他们先前争吵的话题了,羊皮纸,校规,“不会的,嗯,不会。我只是,我只是想回宿舍了,对不起。”

      她匆匆地走回公共休息室,胸腔里梗着一团让她想要大哭的东西。那东西硬邦邦的,把她的心脏硌得很疼。

      鹰头静静地栖息在门上,她伸手叫醒她。

      “噢……是你呀。今天我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什么东西存在,但我们既能感受到它,也不能感受到它呢?”

      “也许,是空气?”艾丝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哭一场。她勉强听进去鹰头的问题,磕磕绊绊地思考,“对不起,我想我们可以感受到空气……在呼吸的时候。那,是水?气味?……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想,自己可以借这个由头哭一场了。

      “没关系,我换一个问题问你,”鹰头也以为艾丝特是因为没能回答出来问题而难过,她慌慌张张地安慰她,“怎么样找回消失的东西?”

      艾丝特终于哭了起来。

      她想明白第一个问题了。

      那些情感。那些被隐藏在日常无关紧要的小情绪里,被回忆和各种交错的感受培育着,默不作声地成长着的感情,在消失的瞬间拔地而起,像一把利剑穿破整个脆弱的心脏宣布它的存在。

      她忽视了它,她感受不到它;但在每一个瞬间感受到的情绪都是它的影子。最后它要消失了。

      消失了。

      和弗雷德做朋友的那段时间,把糖果当成小石子,在空中撞来撞去;或者把小糖果扔向黑湖,看谁扔得更远一些。那条鲶鱼在第一次被喂糖果后就和他们成了朋友,它委屈地看一眼被他们抛远的糖果,鱼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度,游去寻找自己的糖果。

      有时候他们的恶作剧蔓延到图书馆,两个人被平斯夫人追着打,匆匆忙忙间跑到艾丝特这里。于是她让他们藏在窗帘后面,面对着平斯夫人无辜地说一声“我一直在这儿看书呢,我没见到他们。”

      艾丝特还想跟弗雷德打雪仗,可惜的是圣诞节后回到霍格沃茨,再没有下一场足够打雪仗的雪。她凑了凑地上薄薄的一层雪,勉勉强强捏了个弗雷德,给它加了层冰冻咒,拿回城堡里找弗雷德。结果没跑几步就和别人撞在一起,小雪人被压成粉尘。

      她哭起来。

      艾丝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消失了。

      她如此意识到。

      和弗雷德做朋友的日子消失了。作为朋友的弗雷德消失了。以后和弗雷德作为朋友要经历的日子消失了。

      “消失的……用回忆找。”艾丝特哭着说。

      门打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感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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