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龙啸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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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别鹤既死，一群人在移花宫呆得并没有什么意思，也各自离去了。朴道生带着许多闻回了武当，折玉本被他师叔遣去查询江别鹤的罪证，盖因人已伏诛，其恶孽未消，需一笔笔清算，待证据集齐之后一并给诸多受害之人送去。
可江别鹤出手狠辣，少留活口，许多事情并没有苦主，折玉便想着将其罪证寄回武当，留待后用，却被宫九一纸书信拦住了。叶孤鸿当仁不让地当了一回信使，替他师弟去送已经搜集好的证据。
宫九不久前信手促成一桩美事，令小李探花与其未婚妻林诗音得成眷侣，而今两人又传来喜讯，他本打算写信祝贺，不知怎地改了主意，撇下西门吹雪亲自去了一趟李园，在那里小住几日，正巧撞上带着江玉郎灰头土脸地前来求助的龙啸云。
他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一手扶起悬在腰间的佩剑，一边又故作不识地问道：“李兄，敢问这二位是何人？”
李寻欢介绍道：“这位龙四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而这一位江玉郎江公子乃是……”
他忽而忆起江别鹤近日新丧，话到此处一顿，还未来得及接下去，只听宫九“哦”了一声，一双眼眸没什么表情地掠过江玉郎，而后说道：“江琴的儿子。”
江玉郎顿时面露愠色，却被龙啸云摁了下来。只听龙啸云说道：“这位道长，江公子刚去了父亲，江前辈毕竟鼎鼎有名的大侠，这样称呼不太尊敬吧……”
宫九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好笑的情绪，又说道：“是我的不是，人既已去，往日犯下的孽倒是……”他顿了顿，假作慨叹，怜悯地看向江玉郎：“虽然常言道死者为大，可以你父亲的为人，人死债不空。此话本不该在此时、在你面前说起，但你父亲委实坐下诸多恶事，只怕躲是躲不过去的。”
江玉郎眼神闪了闪，憋红了脸沉不住气地喝道：“你休要胡说！我父亲一代大侠、声名赫赫！岂容你如此侮辱？我此来是为了寻人帮我复仇的！”
宫九笑了笑，说道：“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你父亲的事情，你比旁人都要清楚几分呢。”
“你！”江玉郎的手已经按在了腰带上，像是要动什么暗器，却被龙啸云一把拉住，只听龙四爷问道：“这位道长，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江大侠素来与人为善、声名斐然，享誉江湖……”
宫九倒没有打断他，只静静看着他夸完这一段，才问道：“龙四爷本是一方豪杰，做什么要替一个恶行累累之人辩驳？这其中怕也是有什么误会。”
龙啸云被噎了一下，不由问道：“江……江大侠究竟犯了什么错？”
宫九说道：“四爷不妨等上两日便可明白。”
他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便施然转身离去。
两人一道看向李寻欢，龙啸云犹豫道：“兄弟，这位道长好不客气，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李寻欢苦笑一声，道：“宫道长乃是武当萧掌门门下高足。”
他因宫九几句话，已经对江别鹤生疑，倒还未怀疑到年轻的江玉郎身上，只略提了一句：“他出身非比寻常，旁人不敢惹他，故而脾气大了些。”
他这么一说，两人便已明了，萧掌门门下就那么几个弟子，姓宫、出身不凡，还能有哪个？
龙啸云强笑道：“这般人物倒是没道理污蔑江大侠的道理……”
他话未说完，却被江玉郎愤然打断：“姓龙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忘了我爹……”
龙啸云忙安抚道：“只怕他被什么人哄过去了，毕竟燕南天当年也是名震一时。”
燕南天当年名震一时，如今亦然。
江别鹤死的时候，两人就在眼前，这位昔日的盖世名侠委实给江玉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燕南天只报姓名，却不说原因，一来为了让江别鹤做个明白鬼，二来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他自报门庭、出剑、收剑、转身离去，一气呵成。从头到尾目不斜视，大约不知道也不在乎在场还有什么人在。
这样的蔑视却完全灭杀了江玉郎的胆气。
江玉郎心中恨意滔滔，本以为自己可以收拾心情收拢父亲的势力，再发以哀恨之情聚群豪之力、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他们与自己共议复仇大计，但他只要还在那个宅子里，就忍不住想起燕南天踩着冰冷的月光走入房间的那一幕、想起他那冷峻的神情和轻描淡写的一剑，以及对旁人的目不斜视、漫不经心。
越是想，越是胆寒。
于是他不得不听从龙啸云的计划，仓皇出逃。
他深知父亲做过些什么，盖因他自己也参与了不少，于是越发惶恐，苟且偷生逃到此处，只为了糊弄李寻欢替他主持所谓的“公道”，但宫九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遮羞布——和燕南天一样漫不经心，好不容易聚集的胆气又瞬息泄去。
于是他一把拂开龙啸云的手，强作声势：“什么被人哄了？过是怕燕南天那柄剑而已！
他冷笑几声，复又问道：“难道你不怕吗？”
龙啸云不怕吗？
他当然怕的！
那日燕南天闯进来的时候，他还假仁假义地上前试图阻拦，可燕南天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一剑离他那么近，只要偏一点点，一点点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燕南天当然不会对他出手，但龙啸云已经露了怯意，所以他深知江玉郎的心中的惊惶，也知道这个人已经废了。
人虽废了，作为棋子本还有用，但今日遇到宫九，江玉郎只怕连作为棋子的价值都没有了。
——好在他还有对李寻欢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看向自己的好兄弟，诚恳道：“兄弟，我实在不知江大侠究竟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这……”
龙啸云在李寻欢面前素来忠厚耿直，又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小李探花当然不介意做些举手之劳，他说道：“大哥放心，我一会儿便去问问宫道长，定替你打听清楚了。”
龙啸云便拱手相谢，没注意他身后的江玉郎神色阴晴不定。
两人到李园的第二日下午，叶孤鸿便带着自家师兄想要的证据拍马赶到，与龙、江二人撞了个正着。
叶孤鸿一见到江玉郎便皱起了眉。
他当日以为江玉郎对苏樱心怀不轨，一回移花宫便立刻去提醒苏樱，当时花无缺也在，闻言后竟比苏樱这个当事人还要上心几分，忙拉了叶孤鸿细问来龙去脉，听完后脸都黑了，简直怒不可遏。
叶孤鸿并不是个对人事全然懵懂无知的稚子，先前只是没有往那上头想，见花无缺的怒气来得不寻常，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也觉得江玉郎此人甚为不堪，故而今日一见，神色间颇为冷淡，同李寻欢打过招呼后便径自去找了宫九。
宫九此时正在房内挥毫泼墨，听到有人敲门，头也不抬地说了个：“进。”
叶孤鸿推门而入，便见自家师兄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上前一瞧，宫九正落下最后一笔，纸上赫然写着“伪君子姜氏别贺传”几个大字，他不由莞尔，道：“师兄，你要江琴的罪证便是做这个用处的吗？”
宫九从他手上找到接过那些罪证一一翻过，而后冷笑道：“走吧阿玉，我们去寻江玉郎的晦气。”
李寻欢与龙啸云称兄道弟，得知他们的动向后又怎放心让他们单独去？只好亲自领路，不想江玉郎并不在屋内，他们便转而去了龙啸云的屋子，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听到江玉郎的声音隐隐传出：
“姓龙的，你以为我爹死了你就可以随意拿捏我了吗？我告诉你，你设计救下李寻欢的证据还捏在我手里！还有你觊觎林诗音的事情也休怪我捅出去！”
李寻欢脸色骤然一变。
宫九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这个兄弟认得可真不值得。”
叶孤鸿说道：“等我们做完事情李兄将人赶出去就是。”
师兄弟二人竟也不管李寻欢的脸色，走了过去。大约他们太过大摇大摆，叫那两人听出动静，屋内顿时没了声响。
宫九走到门前伸手一推，便见两人对坐桌旁，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
宫九笑道：“我今日来此，是有件事还要向江公子请教。”
江玉郎冷笑道：“道长这个态度可不像是要请教的模样。”
宫九并不在意他话中带刺，依旧面带微笑：“还请江公子归还卜师叔的尸骨。”
江玉郎顿时慌了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说道：“卜道长的尸骨……我哪儿能知道呢？”
叶孤鸿自进屋来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剑，闻听此言才终于正眼打量江玉郎，似在疑惑为什么有人能临到东窗事发依旧垂死挣扎。就听宫九接着道：“师叔死于令尊之手，若江公子不知，恐怕这世上再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江玉郎犹自强言辩驳：“你不要血口喷人。”
“贫道既然来找你，自然是找到了证据的，不瞒你说江公子，令尊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们找到的证据可不止那么一点，”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又道：“贫道方才忘了，江公子自己也害过许多人命，自然不敢承认。”
他将手按上剑柄，自顾自说道：“既找不到师叔的尸骨，便只能为他立个衣冠冢，再去取了江琴的项上人头祭给师叔向他赔罪了。”
江玉郎脸色勃然色变，一旁龙啸云也说忙道：“宫道长，江……江前辈已经下葬，这不合适吧？”
一直沉默立于师兄身边的叶孤鸿终于有了动作，只见缓缓抽出剑来，说道：“的确不太合适，所谓父债子偿，取江公子的人头也是一样的。”他低低笑了笑，说道：“正如师兄所言，江公子自己也害过许多人命。”
他话音未落，剑尖已经抵在了江玉郎的喉间。
江玉郎毛发悚立。
燕南天乃一代名侠，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尚情有可原，叶孤鸿初出茅庐，在他面前自己竟也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此人的天资高到什么地步！
龙啸云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自己抬到一半的手，大约没想到自己竟慢了这么多。
宫九慢条斯理道：“龙四爷也不用多费心思，当年玉郎江枫的子嗣尚在人世，这江家的家业于情于理都与你无关——你眼前这位江公子可没有什么将家业托付给旁人的资格。”
龙啸云面色不变，道：“道长说笑了，龙某并未想过此事。只是不敢信江前辈是这般为人罢了。”
若非宫九特意调查过此人，当真要被他骗过去。如今么，只当他说的话是个耳旁风，悠悠道：“有件事情还要告知龙四爷一声，方才李探花同我们一起来，远远听见这位江公子喊些什么证据啊觊觎之类的话。”
龙啸云神色微微一动。
宫九环顾了一番屋内典丽雅致的布置，说道：“这李园的主人毕竟是李探花，而今探花郎不太高兴你们住在这里，还请龙四爷尽早离去吧。”
龙啸云强笑道：“这江玉郎一番胡说八道，我兄弟竟信了吗？”
江玉郎闻言也顾不得抵在喉咙的剑锋，转头恶狠狠地看向龙啸云，似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说道：“姓龙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复又转头看向面前的师兄弟二人，咬牙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包括这个贱.人的事情。”
宫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缓缓推开了叶孤鸿的剑，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龙啸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