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生命》麻利麻利哄

2、part.2

　　[时间：星期六早上八点十五分]

　　[任务：跟随哈瑞特先生进入警署]

　　[任务中止中]

　　我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分开距离与肩膀宽度齐平，低垂这头，默默打量着眼前的玻璃墙。

　　这是标准的等待指令动作，数据表明这个动作会降低人类的戒备心理，并且更乐意传输命令。但是我现在，唔.....虽然有了任务，但是哈瑞特先生强制中止了它。先生拒绝让我进入警署，并且强制命令我离他远点。

　　这不应该，这和艾尔玛女士的指令有所冲突。但先生又警告我如果我跟进来他将用任何手段来阻止我——“不要小瞧人类的力量，你要是敢过来，我保证你的下场不会比一推废铁更好。”这是哈瑞特先生的原话。

　　无奈之下，我只好在系统内连接艾尔玛女士，艾尔玛女士只是回答“只要不让那家伙离开你的视线顺便保证他这个才三十出头脾气却暴躁的像个老头的家伙不会在我们调查结束之前把自己弄死就行。”

　　对此，我的中枢结合艾尔玛女士的话语和哈瑞特先生的[分析中]威胁，得出的最佳结论就是站在警署外面，“看着”他。

　　作为最新型号机器人，我的视觉和听觉系统较前几个系列都要优秀许多，范围更广，捕捉细节也更加全面精细，并且配有全新侦查系统，警署这一层薄薄的门和墙并不能阻挡我的视线。

　　我打量着眼前的墙，下意识的进行了扫描分析。

　　[名称：单向透视玻璃
　　光反射率：较强
　　安全指数：中等
　　防弹效果：差
　　易损坏
　　......]

　　大量有关信息在系统中划过，我看着眼前镜子一般的墙面，它上面清楚的投射着我的影像。我盯着这面玻璃墙，玻璃墙上的我也这么盯着我。

　　看起来表情有些僵硬。

　　[面部表情全解析2.0已在数据库中]

　　搜索了一下标准的表达愉悦也最容易让人类表示认同的表情，我调试了一下面部肌肉，将嘴唇抿起来，翘起嘴角，面颊上抬，眼睑收缩，使眼部出现细细的鱼尾纹——这有点难，我的皮肤目前还没有过多皱纹的植入。

　　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我想哈瑞特先生看到我的表情大概也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既然任务中止，那就练习一下人类的面部表情吧，艾尔玛女士曾对我提起过面部表情的重要作用，并且要求我在“有空”的时候多加练习，这条指令虽然被输入系统但被划分在了“待做”一区。

　　热传感器表明哈瑞特先生依然停留在一楼[视觉图像形成中]翻看电子报告。

　　[分析中]

　　现在大概就是艾尔玛女士所说的空闲时间。于是我一边注意着哈瑞特先生，一边将艾尔玛女士的指令输入。

　　[输入指令：练习表情]

　　[任务更新：训练面部表情]

　　[请选择：
　　伤心
　　恐惧
　　轻蔑
　　厌恶
　　害怕
　　惊讶
　　慈爱
　　......]

　　[已选择 ：伤心]

　　我揉了揉脸，读取数据，然后眯起了眼睛，将眉毛收紧，嘴角下拉，抬起了下巴，然后绷紧下颚。

　　[表情照片传输中]

　　[真实度85%]

　　我注意到有一个黑色肤色的人凑到了哈瑞特先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我的方向点了点手指，并且[面部分析中]笑嘻嘻地说[远程听觉系统开放]：“汉德，门口那个小家伙是你的吗？老天，他看起来快要哭了，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哈瑞特先生动作一顿，视线随着那个男人的手指移了过来，然后他[表情分析中]愣在了那里，呼吸频率都错开了1秒。

　　然后他一手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奇怪的反应，是因为我现在的表情吗？

　　为了做出判断，我没有立即收回“伤心”这个表情，而是让它维持着。哈瑞特先生盯了我一会，然后从他的椅子里跳了出来，大步冲出警署的门，紧接着拎起我的领子就往屋里拽。

　　等等，这算是....算是让我跟随他进入警署的指令吗？按照人类礼仪标准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该归到“粗鲁”了？

　　哈瑞特先生显然不在意我的手足无措，他一路揪着我的领子，把我带到了一个小沙发旁边。

　　“听着，你这个合金机.....老天，你这个小混蛋，现在，给我乖乖坐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明白没有？”哈瑞特先生指着沙发向我低声吼道。

　　我眨了下眼。

　　[蓝色沃林家居沙发
　　材质：棉及少量绒布
　　产地：新西威亚
　　生产年份：2065年
　　保养情况：中等
　　舒适程度：良好]

　　[输入指令：坐在沙发上等待哈瑞特先生的下一个指令]

　　我顺从的点头，在哈瑞特先生松开手后[标准坐姿搜索中]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头部以眼耳平面定位直视前方，膝弯屈成九十度，脚底平放于地面，双手轻放在大腿上。

　　嗯，完美。

　　坐好后，我发现投射在身上的阴影并没有离开。我[面部表情调整]疑惑地抬头，发现哈瑞特先生正用[面部表情分析]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看着我。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吗？”我问道。

　　“你.....你是小学生吗？”哈瑞特先生用奇怪的口吻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比早上柔和许多。

　　“不是，先生。我并没有上过小学。为什么这么说？”我回答他。

　　“算了，你不用管。”哈瑞特先生摆了摆手，扭头离开。然后过了三秒，又忽然折了回来，大步流星地冲到我面前。

　　“别再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弄得我好像抛弃了你一样。”他手指抵着我的额头，[面部表情分析中]警告着我。

　　[伤心=委屈？]

　　[等式不成立]

　　“好的，先生。”我朝他点头，收起了所有表情。

　　哈瑞特先生皱了下眉毛，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我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开启了太阳能充电模式。

　　[电量：63%
　　可维持时间：9天]

　　充电的过程中，有不少人来来回回地从我身边经过，大多数是目不斜视的离开，也有不少会[面部表情分析]好奇的打量我一番。

　　“你是亚伯？”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高挑女性走到我面前，开口问道。

　　我抬头看她。

　　[扫描中]

　　[身份确认]

　　[艾米莉.贝克]

　　“是的，我是亚伯。”我向她点头。

　　“喏，那这就是你的。”贝克小姐伸出手，手心里瘫着一张小小的金属名牌，整体成蓝色，上面用花体纂刻着我的名字。

　　[警署专用名牌]

　　“这是汉德要我给你的。”贝克小姐补充说。“话说回来，你是新来的警员吗？”

　　“不。”我拽下衣领，蓝色的纹路在锁骨处流动，汇聚成k-307几个字符。“我是高度仿生机器人，听从艾尔玛女士的命令来辅助哈瑞特先生。”

　　贝克小姐[面部表情分析]愣了一下，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个来回。

　　“真是奇迹。”她嘀咕了几句，“汉德居然.....算了。”

　　我歪头，看着她。“哈瑞特先生和机器人有什么仇恨吗？”

　　“什么？不，不，什么也没有。戴好你的名牌，汉德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了。你最好跟紧他，他这家伙，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贝克小姐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轻，最后干咳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对哈瑞特先生怀有爱慕之心？]

　　[储存信息：哈瑞特先生对机器人的抵触]

　　我接过名牌，将它点在胸口，名牌就自动和衣服连接，完美的扣合在了上面。

　　“东西拿到了？”哈瑞特先生嘶哑的声音传来。

　　[尼古丁含量超标]

　　我皱眉，看着哈瑞特先生嘴里叼着老式的香烟，一边套着外衣袖子一边下楼。

　　[至高指令：保证哈瑞特先生健康]

　　于是我蹭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哈瑞特先生面前。他看起来[面部表情分析]吓了一跳，[分析中]肌肉紧绷，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我靠近他，然后伸手——哈瑞特先生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分析中]力量为平均人类握力的1.2倍，大约69千克。

　　[肌肉力量：极强 优于常人]

　　“先生，”我直视着哈瑞特先生的眼睛，[分析中]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是戒备和敌意。“您不可以再抽烟了。我想帮您将烟拿下来。”

　　哈瑞特先生维持了一会紧扣我手腕的动作，盯着我的脸，然后慢慢卸下了力气。

　　“没有痛觉，嗯？”他撇下我的手，向着门口走去[分析中]似乎是嘲讽般地说。

　　“是的，先生。机器人没有痛觉。”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然而哈瑞特先生并不再理会我，只是迅速上了一辆警用轿车。

　　然后那辆车的门在我面前被“砰”一声使劲关上，警车直接就绝尘而去。

　　我这是.....这是又被哈瑞特先生拒绝跟随了？为.....为什么会这样？

　　[哈瑞特先生情绪分析中]

　　[情绪无法确认]

　　失去跟随目标的我呆立在那里，听见了几个人隐忍的笑声。

　　“来吧，小可怜。”贝克小姐站在我身后的一辆车旁，[面部表情分析中]忍俊不禁地看着我。“我们都要去现场，只不过那家伙总是要冲到最前面。来坐我的车吧。”

　　[任务更新：乘坐贝克小姐的车跟随哈瑞特先生]

　　“打扰了。”我冲她点头，然后坐进了车的后座。

　　[贝莉卡智能车有限公司
　　型号：s311
　　生产年份：2066年
　　保养程度：良好
　　机动性能：良好
　　......]

　　“是一辆好车。”扫描结束后我得出了结论。

　　“哦，”贝克小姐挑了下眉，“谢谢你，甜心。那个家伙从来不会这么说好话。”

　　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事实上，这种型号的智能车已经无需人工驾驶，但贝克小姐似乎偏爱自己动手——另一支胳膊支在窗沿，[分析中]这并非是正确的驾驶方式。

　　我张了张嘴，想要纠正她，但是突然想起艾尔玛女士的话——“永远不要挑一名女士的错。”然后默默闭上了嘴。

　　十三分五十七秒后，到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