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 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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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用神力制造的月亮天上的不大一样，边缘泛些模糊的紫，如同金子做的，嵌了圈细碎的紫水晶，凉凉地漂浮在一团黑得像是深渊的上空。
这里有一大片昙花海，相约绽放，称得上是自然美景的灵动奇迹。
昙花短的一生，美的极致，甚至不愿让任何残枝败叶玷污自己的清白。阴风拂过，花海的波纹从正中央散开涟漪，有一个身影静静的，似是世间至善至美的化身。锦葵颤抖着嘴唇，见那身影依然是把黑发松松垮垮绾在脑后，拖到地上，很是显眼。
——母亲的头发都留了这么长啊，还是这么不善于打理。
“锦葵姐姐快去吧，昙花神就在那等你。她都等了辣么辣么辣么久啦，”他们落在花海前，菖萝收了包裹两人的风，把锦葵往前推了几步。
锦葵点点头，一步一步走进去。这些白色的花瓣像卷了刃的刀锋般彼此孤傲地疏离，在发紫的月亮下绕着淡漠的血管色的光，此刻有感知似的向两侧倒去，为清瘦的少女让出一条路。
要不…这么看看就行了吧，罪人怎么有脸出现在母亲面前？
锦葵慢慢停住，生出逃跑的念头，又纠结地不想立马就将目光移开。花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中央的人有所耳闻，她回过头，与锦葵的目光交汇。银灰色的眼睛像月光照耀下的湖水中心，静谧柔和，时间的刻刀对她偏爱，也仅仅是令她与锦葵相比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五官轮廓更是精细上几分。
“岁月从不败美人，”菖萝停在花海外由衷感叹，“昙花神比锦葵姐姐都好看呢，难怪是当时神界三界的第一美人，锦葵姐姐要是性格好点就可能加点分…哎算了，还是比不成比不成。”她打算领着小狐狸去附近走走，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女。
“过来，我看看，”昙花神连声音都温婉至极，这些不见的日子攒了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从口中吐出，结果一开口给眼里的那汪湖水引了流，顺脸颊落下。
锦葵这下没法逃了，心中又松了口气，挪近昙花神，被她张开双臂抱住，“我的小锦葵，出来了，瘦了。”
锦葵没说话，在昙花神的怀里蹭蹭脑袋，贪婪地感受母亲的气息，突然就很想哭，但眼眶只是像砂纸一样打磨眼球。她一会儿才离开怀抱，绕到昙花神背后轻轻散开她的头发，细细捋着，“母亲倒是没变化，依然美丽。”
“我老咯，”昙花神温声道，擦了擦眼睛，衣袖一挥，从脚下生长出一朵偌大的昙花来，金黄的花芯像绒毯，恰好容纳两个人。她和锦葵坐了上去，两个神的重量是丝毫不会压弯看似脆弱的花茎的。
“母亲您原来是天神呢，我在湮罪塔时突然想问您这个问题，今天终于能问了。您刚来冥界时习惯吗？”锦葵抬头望望无星的上空，月亮永远圆满，远处几盏鬼火幽幽的，给亡魂一点光和指引，其余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昙花神略微诧异了一下，便笑道:“当然不了，但你父亲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后来啊，就渐渐习惯了，习惯永无白昼，习惯长年阴风，到最后也习惯看他摆渡亡魂…觉得冥界还是很有生气的。”
看着母亲微笑的脸，锦葵有些难过，“记得小时候，我好奇孟婆汤的味道来着，趁孟婆不注意偷了一碗，还没喝上，就被父亲隔空取走了。现在还是很好奇，孟婆汤到底是什么味道，真能让人忘记一辈子的记忆吗。”
她耸耸肩，下意识道：“诶，我怎么一点记性不长啊…当时差点被父亲揍一顿，也就是哥哥拦住了。可我现在还好奇着，emmm再被父亲知道不得揍得我您也认不出…”
锦葵突然就闭上嘴，不说了。
隔了几秒，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像只软体小动物一样深深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双腿，声音因为头埋下去而有些朦胧，像哭泣时的鼻音：“不会了，没有谁再要揍我，也没有谁再拦着…再也没了。”
“乖，别再想了，不会有扭转的，你父亲他的魂魄已经是定局了，”昙花神又是痛心又是紧张，拍着锦葵的背，感觉自己的女儿瘦得一根根骨头在亲吻自己的手。
“锦葵，你去见见他们吧，除菖萝外你拒绝与他人交谈，他们去湮罪塔想偷偷看看你，你…”
“没事的，”锦葵抬头，刻意打断了昙花神的话，“我没那么矫情，不会再哭了。笨蛋昙花神，我的母亲，我若不在时，您要照顾好自己，守着昙花就好了，其他都无需担心。我可是比哥哥更强的剔骨师呢。”
“我不担心剔骨师，”昙花神摇摇头，“我担心的呀，是我的好孩子。”
自己还被接纳为母亲的孩子就很满足了，一个“好”字是太过贵重的礼物。她感觉自己被这个字砸得又羞愧又晕乎乎，站起来，从偌大的昙花上跳下还差点摔了，扬了扬手中一小块十字形状的玉，青翠欲滴，里面似乎还有一缕烟在游移。
“菖萝，带我回一下湮罪塔，”锦葵向不远处的菖萝密音传线，又回身对着昙花神，“我会带着哥哥那份一起，扭转所谓的定局。”
“尼克斯十…！”昙花神惊呼出声，“锦葵，你忘了你现在体内的属于我们神的血剩多少了吗？！”她脸上露出少有的像是愤怒的样子，又那么温和，顶多算板起脸：“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好好……”
“三分之一，死不了的，就是生命特征弱些，”锦葵轻描淡写，走出了昙花海，倒向两侧的花自动闭合。菖萝听到她的声音后就过来等着，还有些懵圈，被锦葵拉住手朝湮罪塔的方向过去。
空气中传来锦葵的大声呼喊 :“母亲，保重啊——”
彼岸花神与昙花神之不孝女，想要再一搏！
“锦葵姐姐，你回湮罪塔干什么？”菖萝何止是懵圈，她简直怀疑锦葵脑子出了问题，见她那么坚定只好和她一起被召来的风托起，在湮罪塔外一直向上飞。这塔不知多少层，每层的角上挂着张黑底符箓，上书金色咒文，外是一圈一圈缠绕着的金色锁链缠到塔顶。
到了倒数第二层，两人手握进入塔的白泽角，穿过窗口的禁制。
锦葵没有回答，问道，“菖萝，你说在我之上一层，就是塔顶，有没有曾关押过谁？我遗忘的罪孽听起来已是十恶不赦，却还不够格进VIP塔顶，那塔顶得是关多么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不知道，嗯，好像听哥哥大人提起过，还是很久以前了，中国神话里的旱魃暂住过。还是哥哥大人听上任冥皇哈迪斯说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锦葵点点头，原本只是好奇，没想到还真关押过犯了罪的神，那可惹不起，赶紧拿小本本记住。
又回到这个地方，眼里只有无声的黑暗，和一丝从窗户洞里射进来的月光，但也丝毫不妨碍她打量周围。
毕竟是朝夕“居住”了四千九百天，人界算来四千九百年的地方啊，又这么小，早已了如指掌。
“锦葵姐姐，不公平，”菖萝感觉这里是真的冷，“为什么剔骨师那么危险的神职要你去接任，简直是刀口舔血，天帝的东西让天神去完成就好了嘛，你在这鬼地方囚禁这么久，知不知道哥哥大人和伊赫哥哥他们…”
“菖萝，说实话，这里我没有多憎恶，比神殿好，起码不用见不想见的人，”锦葵半屈膝平视着菖萝，捏捏她的小包子脸，“好啦，这是我主动决定的，你不用为我鸣不平。你先等一下，乖乖闭眼，等下给你奖励糖果，去昙花神那里问她要。”
“…哦好。”
锦葵不担心菖萝会偷偷睁眼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那小萝莉在糖果面前是卑微女孩，很听她的话的，拿糖果说事屡试不爽。
她走近冰床，伸手，手里握着白泽角，希望都寄托在这知晓万物命理罩门的神兽白泽的角上。试了一下，在这塔里依然是使不出半点神力，那层禁制的力量不容反抗。
嘿，神力不行，那就用蛮力。
既然不能回头，就干脆断了后路吧。
在一阵敲击的声音后，菖萝几乎以为锦葵要凭借一己之力拆了这湮罪塔，终于听到锦葵的号令：“好了，可以走了。”她一闭上眼就快要睡着，因为是未成年的童身神的缘故，神力不稳，一天耗费太多就很嗜睡——要是睡昏了，歪倒在这里的冰床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拍拍自己的脸蛋。
锦葵转身，扫了一眼窗户边框上，有水渍渗了进去。直到她和菖萝在风中落至地面时，脑中还想着那块水渍。
——看来她走之后有人来过，这可是她再不会跌落的钻石了。
眼泪这东西啊，在时间凝固的湮罪塔也不例外，像块充满秘密的琥珀永远地被留在了那里，怕是眼泪的主人也不知道吧，不过是谁呢。
是谁那么好心那么无聊的…来为一个罪人流了滴泪？
“哥哥大人，锦葵姐姐继任剔骨师的神职，启程了。”
冥皇殿里，只有鬼火偶尔明灭忽闪的声音，森森的青色和绿色的鬼火，照亮通向冥皇王座的路。突然，冥皇耳边的钻石里传来菖萝软糯的声音，还抽抽嗒嗒的样子。
“知道了。……伊赫。”冥皇唤道，从殿内一角便显现一人，应该说他并没有切断自己的气息，但他竟仿佛不存在一样与周遭融为一体，在他有动作前便无人可发觉。
“我明白，”伊赫一步一步走到殿下，单膝跪地，右拳抵在心口:“绝不辱命。”
冥皇面上戴着副暗金色面具，只露出下巴和嘴唇，唇角一直有着向上的弧度。他笑道，“我最信你。冥界皇权的捍卫者，授予你超SS级任务:保护剔骨师，以及黎明女神的…命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三章 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