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众神之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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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我不信！还我哥哥，还给我！”一个十七岁光景的女孩儿纤细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长发及踝，一双妖异的瞳仁左为黑，右为金，此刻格外明亮，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喝声尖锐在云雾间弥散。看这架势，若不是有两个人拉住她，她早就要冲上那神光离合的高台直面天帝，可她挣脱不得身侧两个人死死拽住她手腕的手，只得恶狠狠地把目光越过案几，重重投掷在轻易就判定了她哥哥罪名的天帝身上，厉声抗辩:“父亲被你们夺走了，还要再对哥哥来一次？我不信这罪名，还我！”
拉着她的其中一人不发一言，手上力道不减，只是另一只手悄悄捏诀，似有什么东西在掌间祭出将要现世成形。他望向与女孩目光所及不同的地方若有所思——殿前陈列的诸神最前边，垂头而立一和女孩面容六七分相似的男子，他的双手被法器拷在背后，两个天兵扶着他，浑身贴满了闪着辉光的镇灵符。
这让他的神力全部被封的同时还加了点五毛特效，就像转色的潘多拉魔盒上虚虚挂着个坏掉的锁头，看上去流光溢彩又全无生气。
拉着女孩的另一人则是开口，脸上满是不知该称为何种意义的笑容，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有意义，但笑意使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与妖勾结此事重大，天帝乃三界之尊，一言九鼎，应等天、海、冥三界领袖集齐再作商议。”
此处即是天界，众多神话中天神所为之骄傲的名唤众神之巅之地。云雾缭绕，琪花瑶草，上翻滚着心生震撼的浩渺星海，下流动着蔚为观止的人间万象，中屹立着象征各自神话的神庙神宫，或雕梁画栋玉宇琼楼，或丹影素形少红留白，属于本神话的图腾纹章比人界任何地方的都鲜活隆重，远处隐约可听到交错的赞美诗吟唱和经文祷诵。
祥和圣洁的天神之境，气氛却不是如此，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萨罗姑娘，你失态了，”诸神噤声，都在天帝开口表态前不敢多言以求明哲保身，一陈列殿下前排的女子却是无所顾忌地出声:“你父亲在几千年前就因疏于职守，擅自放那孤魂野鬼被冥皇罢职，自己想不开自刎的，天帝哪里去还你父亲？听闻彼岸花神本来就是剔骨师的时候因神职疏忽才被贬去忘川河摆渡，没想到又一次辜负天帝，已经自刎便罢。这次你哥哥行差踏错，受妖蛊惑与其勾结，按照神界刑法，罪不容诛，自当送至灭神台，不要因为私情毁了天律，失了冥界的…”
“胡说！”女孩无法无视她对自己父亲的诽谤，也不管这是身处哪里了，激动打断:“如果要弑神的不是我哥哥，是你弟弟的话，你还会说刚刚的话吗？父亲自刎还是个谜，哥哥怕也是被你们陷害了吧，难道天神一派，都只会子虚乌有颠倒黑白吗！”
“冷静点！”身旁一直是笑眯眯的面孔的人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腕:“你这般大吵大嚷只会让事情变糟，”言罢，他抬头直视那个身无光芒笼罩却无法让人忽视的天帝，因常年在地下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颊浮上两道血红纹路，银发拢在脑后，虽然还是笑着的，可语气不似平日那般带着笑意:“天帝，我代她向你赔罪。但我这个冥皇并非摆设，大多神话的主神也不在此，关于萨罗爵卿与妖勾结一事，也应先是我处理吧？当然，我没有说越俎代庖，只是不应如此武断。”
他又看向那个刚刚开口的女子，这下是完完全全收了笑容，完全睁开的红瞳晦暗不明:“还有，这位可爱的四季女神，彼岸花神的事已经翻章，能不能请你就此闭嘴呢？”
诸神哗然，包括四季女神在内也是一时语塞。倒并非他这一席言语有多么理直气壮感天动地，而是所谓的“眯眯眼睁眼了”带来的莫名震撼——这个神界天、海、冥三界中的冥界头儿，可一直是个天崩于前不变笑容的家伙，这会子的神情估计是真的恼了。
要知道彼岸花神是如今这位冥皇的师父啊，他当然不容许别人那样议论师父。
女孩侧头，一起玩耍时的傻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已是集结众冥神的冥府之主。或许只有她孑然一身，固执拒绝了时间流逝带来的成长，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身心吧。
天帝无动于衷，只是摆摆手示意诸神安静，似做思考。
另一边拽住她手腕一直沉默的少年好像失去了所有耐心，转而改为轻握住她的手，仿佛有温暖通过掌心传来，代替了他安慰的语言。
她的手竟然比死神的手还凉了，有点讽刺，心更是比手凉，像是一直在下沉，下沉，沉不到谷底。下沉的过程十分煎熬，心凉到血液凝固身体干枯，凉到无法冷静地思考乃至站稳。
死神不再等待，手一挥，竟是祭出一把镰刀来，黑得渗人的长柄，银白色刀锋闪过冰凉的光泽，瞬间以它为中心招起了阴风阵阵，那梦幻的雾霭云气也一块一块地，被得到释放的亡魂侵蚀成阴灰。
“天帝，您看，我是否更像妖呢，我一挥手便是亡魂招来，是否也要押送我至灭神台？”
他就那样与天帝对峙，原本漆黑的眼珠慢慢染了紫色，像是将灯点亮。死神的半神化很有用，紫色的眼珠包含着太多信息，可那时女孩还不懂，或者说没法分心去在意，只知道眼下天帝就在这紫色的目光里妥协。
“是我过于草率了，”出人意料的，天帝收回之前的决议:“众神话主神留下，其余神明各回领域。赫尔墨斯，速去请未在场的主神来众神之巅。”
“天帝，还请让我也留下，”女孩平复了一下呼吸，向前迈出一步请命。
“这不合乎规矩，”冥皇松开拉住女孩的手，脸上纹路没入皮肤中，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回去。你不能再触天帝的霉头了。”
“我承认我之前说的很过分，向你道歉。但接下来三界主神的会议，萨罗姑娘就不要横插一脚给冥界丢人了，不如回去冷静一番等结果，”四季女神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后好心建议。
“嘴挺长，切切倒是有一碟子，”死神收了镰刀，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
“你…伊…哼。”她跺跺脚，气急转身离开。
“回家，相信冥皇和我，”死神没什么表情，眼中的紫色褪回原始的黑，灯火熄灭。“今又少了哥哥，怎还是家…”女孩低下头去，妖异的双色瞳如两面三棱镜，夺目而跳跃，突然听见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没听错吧，是哥哥的声音！
女孩凝神听，只听得他用密音传线道，“你，我，凛修，伊赫，菖萝，我们五个什么都办得到，无坚不摧。未来很长，约好了还要代替父亲看哪个倒霉蛋会娶你呢，哥哥最是守信的君子，所以，小萝卜头乖乖听话，回去吧，”声音顿了顿，小声像是自言自语道:“下次你再路过，万物全都是我。”
女孩没听清最后一句，她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满身是镇灵符无法使用神力甚至无法移动的哥哥，不知何时抬起头看过来，温柔而遗世独立的目光像一把沙洒在她身上。
尽管哥哥唇角是新鲜的血迹，但因那笑容轻柔如风，血迹也化得一同轻柔起来，只是风掠过的一朵含苞的玫瑰。明明身上还是道道伤口，他的银灰色的眼睛却这般出尘且平和。
哥哥永远都温柔，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是胜券在握还是…
她赶紧甩开不自觉浮出来的念头，心疼又重重地“嗯”了一声，满怀期冀地转头问冥皇:“冥皇大人，试问，您会带萨罗爵卿回来的，对吗？”
“嗯，”冥皇脸上现在又是亘古不变的笑容了，眼睛笑得眯成一缕月亮：“会努力给你带来好消息的。”
几日之后，神界三界传来消息:复仇之神萨罗爵卿，兹与妖勾结，离经叛道，按照天律神罚押送至灭神台，已于神历十四日施刑完毕。
冥界无人向女孩提起，可她游走于天空为世界进行昼夜交替时，突然心神不宁，差点弄反了方向导致天空大乱。因为心太慌，她用了大半神力去倾听周围的声音，星子无论多么小声议论，都一一被她收入耳畔，无外乎是“多少年来第二个进入灭神台的竟是复仇之神”云云。一时间，周围都是同样血淋淋的叽叽喳喳，爆破了她的世界，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挣脱了那一点点腐朽的枷锁。
灭神台，哥哥进去了…
听说西方对“十三”这个数字讳莫如深，可今天已经十四日了，怎么也逃不过。
所以是骗人的吧，是吧。
巨大的悲伤在天地间堆积，被星子的耳语催化，发酵膨胀，不间断地刷新界定新的峰值。有温热的液体涌上来，刺激着发酸的眼眶，脑海里只剩哥哥最后出尘且平和的银灰色眼睛。
嗯？
此刻我眼里流下的是什么，我想起来的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女孩胸腔中翻滚的悲愤终于冲出喉咙：“骗人！不是约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呜我的哥哥啊…！！！”
有记载，神认为众生犯了错，只通告一名叫诺亚的人建造方舟躲避灾难。那记载来自于《创世纪》，那场灾难史称诺亚大洪水。洪水滔天之后，人间又被神重建，生生不息至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众神之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