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本丸记事》墨猴

7、第 7 章

　　待加州清光气喘吁吁地跑到正厅前的庭院中，夕阳西下，黯淡天光里，齿轮钟上的指针还差半格就要归零。他一边心焦地吹着指甲，一边转来转去地想着对策：
　　“安定和我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大不了我向他赔礼道歉啦……”
　　“咔哒！”指针归零了。
　　随着这突兀的一声，清光浑身一颤。眼见传送阵泛起阵阵金光，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六把刀剑的身影，他更是“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加州清光心里苦。
　　主公大人怕是对安定了解的还不够，那家伙看起来纯朴无邪、不谙世事，实际上就是个大魔王啊QAQ！主公，你是没见过他一脸天真地在手合时对我说出“喔喔，杀死你喔！小猫咪！”这句话时的模样！大家虽曾一起共事过很长的时间，但他黑化起来欺负我也是毫不含糊的……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多贪安定的近侍机会呀嘤嘤嘤……

　　随着金光消散，两把大太刀率先踏出了传送阵，随即走出的是沉默寡言的小夜左文字，伴着熟悉的“兼桑，晚饭后一起去泡澡吧！”，满脸兴奋的堀川国广挽着虽然无奈、却明显乐在其中的和泉守兼定跟随在后走了出来，最后出现在加州清光面前的，便是笑盈盈的大和守安定了。
　　“远征成功了呢~哦？是清光啊，你是特地来迎接我们的吗？”
　　见小伙伴一脸纯良地将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加州清光努力挤出了一个最可爱的笑容：
　　“是主公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哦~”
　　“唉？”安定还未开口，一旁的堀川国广便满脸疑惑地问道：“可是主人明明讲过，迎接远征队伍是近侍的工作呢。”他似是想寻求认同，自然而然地将头转向了身旁和泉守兼定的方向：“兼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近侍应该……”他忽然住了口。
　　一旁的和泉守兼定却满不在乎地接口道：“唔~我没记错的话，是轮到安定了对吧？哟哟，真不愧是冲田总司的两把爱刀，关系好到可以替对方执行近侍的工作呢！”
　　“……”这是浑身僵硬的加州清光。
　　“……”这是围观中的三把刀剑。
　　“……呵。”这是忽然笑眯了眼的大和守安定。

　　正当大和守安定背后的黑雾快要实质化，加州清光快要绝望之时，传送阵忽然又哒哒地转动着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眼见金光中踏出了满面疲乏的女婶与浦岛虎彻，刀剑们立即收拾心情，上前帮她与浦岛解放双手。
　　“唔，好重！”却是大和守安定笑眯眯凑上前，将女婶手中最大的包裹解下径直塞进了加州清光的怀里。加州清光还未回过神，便被这包裹迥异于外表的重量带的一个趔趄。女婶歉意道：
　　“是书，很重，抱歉啊。”
　　“没、没关系的！”被身后的大魔王用刀柄抵住了背部，加州清光又咽了口口水，头摇的拨浪鼓般。大和守安定则满脸都是温和的笑容：
　　“欢迎回来呢主上，如果能为您分忧真是太好了。”
　　“安定真是温柔的孩子。”女婶柔和了眉眼，“那么麻烦你们，帮我把包裹送到阁楼门口吧。”
　　“是，主上。”帮忙分担包裹的刀剑们纷纷应声，其中属加州清光应答的最为苦恼。无他，这包书籍真的是好重啊！
　　所以才会说知识就是重量吗？

　　“工作完成了哦～好－累－哦－”
　　将书籍送到阁楼后，加州清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见大和守安定转头欲走，他忙几步跟上，陪着笑脸道：
　　“嘛嘛安定，我知道错啦，不要生气嘛~生气了多不可爱呀！”
　　“……”安定默默转头看了清光一眼，并不吭声，依旧自顾自地向寝室走去。
　　“安定……”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共事许久，对他可谓了若指掌。见安定连话都不欲说，清光便晓得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伏低做小道：
　　“真是抱歉啊，这次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下一次轮到我近侍时，将机会还给你好吗？”
　　“……”安定止住了脚步，他依旧是皱着眉头，却明显不那么生气了。
　　见安定缓和了神色，肉痛于让出近侍机会的清光叹了口气，犹犹豫豫道：
　　“唉……那么再补一个能够随意差遣我的机会吧……拜托不要再生我气了嘛安定……”
　　总算得到了足够的补偿，大和守安定这才彻底放缓了神色，抿了抿可爱的小鸭子嘴，他慢吞吞道：
　　“这可是清光自己的承诺哦……不许后悔哦！”
　　加州清光无奈地叹息道：“是啊，来自这么可爱的我的承诺……安定你记得要好好珍惜呀。”

　　当天入夜——
　　待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冲洗一番，换了松快的内番服踱到庭院后，才发现整个庭院张灯结彩，椅子都被摆在四周，餐室内的长桌被搬到了天井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酿，各类鱼虾，牛肉菌菇与新鲜时蔬，五六口燃烧着木炭的火锅正在桌上汩汩沸腾着。眼见得冲田组二人联袂而来，负责张罗宴会的烛台切笑道：
　　“来的真巧，稍等片刻，庆祝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哇，看起来好丰盛啊！”天性喜爱热闹的加州清光立即兴奋起来。他上前几步，嗅了嗅清甜的一番高汤，笑嘻嘻道：“主公她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吗？”
　　自小径款款而来、端着一盆炭火的歌仙满面得意：“主人她在下午购物时收到了狐之助的简讯：审核顺利通过了！”放下炭火盆，歌仙一脸的俱有荣焉：“不仅如此，主人审核后还得到了提等，由月审变为了季审。以后每一季都会由狐之助前来收取报告，不用辛苦她再去跑了。”
　　“哇，真是好消息呢！”从传送阵处转回的一众小短刀们显然也听到了喜讯，见到庭院里明显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模样，纷纷激动起来。还是药研稳重，勉强镇压了一众骚动的小短裤，指挥着他们一起前去休整换衣。烛台切取出一枚怀表看了看时间，含笑道：
　　“宴会酉时正式开始，机会难得，好好打扮一番吧。”

　　“哎哎，那就是怀表吗？”见小短裤们消失在寝殿的方向，憋了许久的加州清光急忙问道：
　　“看起来很可爱呢，是主公送的吗？”
　　“是主公从万屋归来后，指名送与我的。”烛台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理了理怀表银色的链锁，将它珍惜地塞入衣襟，方满心畅快道：
　　“毕竟是指名我嘛……那么，必须要好好回应主公她的期待呢。”
　　一旁的歌仙哼唧一声，对烛台切嘚瑟的举止不予置评。
　　加州清光不免有些落寞，他勉强笑道：“毕竟主公她……深深爱着大家呢……”见追上来的安定一脸微妙地看着他，清光骤然炸毛道：“……这才不是嫉妒呢，嫉妒使刀丑陋，哼！”
　　“是是是，清光最大度了。”大和守安定无奈地安慰他道。见进入庭院的刀剑男士越来越多，清光他又被粟田口短刀们刀柄上多出的各色各式小巧的装饰挂穗吸引走了注意力，他方轻声叹息道：
　　“这样的盛景……要是冲田君还在的话……唉……”

　　刀剑们大多提前到场了，他们互相谈笑着，布置着餐碟酒盏，追打一番想要偷吃的馋嘴猫，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女婶从灶间出来。
　　据烛台切透漏，女婶在万屋购买了唐国常用的火锅调料，决定单独制作一个中华风的锅底请大家尝尝。得闻此等好事的刀剑们顿时满脸期待，却忽略了听到这句话时，歌仙满脸的纠结。
　　终于，灶间的方向有了动静，刀剑们纷纷双眼放光，望向灶间通往庭院的小路。却见大俱利伽罗用袖子掩着脸，端着一个托盘率先奔了出来。烛台切连忙上前接手了托盘，紧接着便被他身上浓郁的辣味熏得一个激灵：
　　“这是……”
　　“……特制锅底。”大俱利伽罗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伴随着他的话，一股浓郁的辣味自灶间传来。那辣味霸道无比，只吸入一些，就令几位平日里口味清淡的刀剑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
　　难得着了一套裙装的女婶端着飘着厚厚一层辣椒花椒的川式红油锅底站在路口，见刀剑男士们如临大敌地看着她手中的锅底，犹豫道：
　　“是不是太呛了些？”
　　几把正直的刀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主命的小短裤们却已纷纷反水，七嘴八舌道出“还可以哦”、“能够忍受”之类的假话。女婶舒了口气，将底锅放在歌仙端来的炭火上，而后迅速盖上了盖子。可怕的辣味被隔绝开来，她笑吟吟地看着好奇凑上来的今剑，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等等。而后端起一盏清酒朗声道：
　　“各位，能够就职审神者，于这个本丸中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就职一月便能够顺利通过审核，离不开彼此的互助与努力。如今开此小宴以飨诸位，愿大家再接再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干了，诸位随意！”而后她利落地将一盏酒尽数饮下，轻轻咳嗽几声，大大方方将干净的酒盏翻转示人。
　　见女婶如此豪爽，刀剑男士们顿时喝彩连连，纷纷端起满满酒盏来回敬她。宴席既开，刀剑们也不再拘束，向火锅中夹入自己喜爱的食材涮煮。在别的刀剑男士都享受着传统日式火锅的鲜美、喝酒吃肉时，唯有女婶身旁的今剑锲而不舍，拉着她的裙摆嬉笑道：
　　“主人大人，也让我尝尝看特制底锅嘛~”
　　“可是，会很辣……”女婶有些犹豫。
　　“我是天狗哟~天狗是不会怕辣的！”今剑再接再厉地撒娇。

　　女婶无奈，拿来一只空碗倒了些温水，而后拿起漏勺捞出一只裹满红油的鱼滑放了进去，稍微涮了涮，又将它漏出放入蒜油碟里。见主人大人示意可以开动了，今剑欢呼一声，用筷尖戳起鱼滑，便将它一整只地塞入了嘴里。
　　“辣！……但是好好吃！”鱼滑甫一入口，今剑的小脸便胀红了。他努力咀嚼着又辣又香的鱼滑，艰难地将它咽下肚子，接过女婶递来的果汁大大地喝了一口。他刚一喘过气，立即又兴致勃勃地将筷子探向了红油锅，夹出了一块红褐色的牛肉片放入了水碗中。
　　见第一个吃螃蟹的勇者还活的好好的，好奇心上来的刀剑们都按捺不住了，纷纷放下酒杯，端着放了清水的小碟子凑上前去要求分食。
　　女婶为短裤们烫了一锅麻辣入味的虾滑蒟蒻丝，为胁差们烫了一锅又嫩又辣的牛肉萝卜片，笑着看着他们嘶嘶倒吸着凉气、大口灌着果汁，却依旧不愿放弃美食的可爱模样。轮到打刀、太刀与大太刀时，她犹豫了一下，将片好的鱼片豆腐下锅后，又私心放入了几大片白菜，见食材翻腾浮起。她接过了抢在第一位的清光的水碟，正准备给他漏鱼片豆腐，排在他身后的大和守安定忽然一脸天然地笑了：
　　“主上，麻烦给清光加片白菜吧。”
　　在猛然回头的加州清光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大和守安定用口型说出“承诺”一词，而后笑着看向女婶，镇定自若道：“清光他刚刚就一直盯着白菜看，说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呢。对了，也不必给他涮水哦！”

　　“是这样吗清光？你的口味，和我很接近呢。”在一旁刀剑们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声中，女婶仿佛终于找到了同好般笑了：“我喜欢火锅里的白菜，煮一煮，越入味，越好吃。”
　　“……”加州清光哽了哽，见女婶满脸的高兴，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咬咬牙，最终还是悲壮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您与安定的愿望……这么可爱的我当然要努力去实现的……麻烦夹给我白菜吧。”

　　“加州先生真够厉害的，我自己都做不到完全祛除辣味的侵袭呢。”只稍微吃了一片鱼便被辣到不住喝水的石切丸咋舌地看向加州清光视死如归般狂塞红油白菜入嘴的举动，一旁早已放下食碟的太郎太刀则无声地叹了口气。
　　“哇哦好厉害！”、“真的不辣吗？”、“居然可以忍受不过水的红油白菜”、“看着就难以入口呢”短刀与胁差们面面相觑。
　　趁他们都未注意到，五虎退悄悄凑近一口日式火锅，偷偷夹了一筷子茼蒿塞进嘴里咀嚼去辣。正松了口气间，他盘中本想留着缓缓后再吃的虾滑便被鲶尾轻巧地抢走。
　　“原来小退你不喜欢辣味吗？那么哥哥帮你分担咯！”胁差对着满脸委屈的小短刀晃了晃手，得意地吃掉了筷尖儿上的战利品。他的举动自然引发了一场骚乱，随着乱酱突袭的筷子，短刀胁差们又哄抢起食物来。
　　一旁的蜂须贺冷眼旁观粟田口的内讧，搂着浦岛慢慢退离主战场。浦岛则端着他留给自己的一碟鱼肉，笑得见牙不见眼。

　　加州清光快被辣飞天了。
　　他头一次发现，红油锅里的肉类鱼片算什么呀，蔬菜类才是真正的大杀器啊！虽然味道的确很棒，但被辣味卷席味蕾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他艰难地咽下两片快要让他口腔爆炸的红油蔬菜，只觉得口腔到胃，无一不烧。
　　在他艰难下咽的同时，女婶已经面不改色地吃下了第三片白菜，又兴致勃勃地夹起几茎茼蒿放入锅里。眼见翠绿的蔬菜被红油吞没的恐怖场景，几把怕辣的刀剑齐齐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凑上去。
　　终于吃完了白菜，加州清光险些绷不住形象，他飞速端起一杯芒果汁灌入胃里，正想向安定求饶。便听见大魔王笑眯眯地开口了：
　　“主上又在煮蔬菜了，清光还要尝尝看吗？”
　　“咳，不必了，真不必了！”加州清光一开口，只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他沙哑着发烫的喉咙，委屈地看着大和守安定，又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
　　见他吃得苦头，安定这才笑着帮他婉拒了女婶的好意。扶着他退出吵吵闹闹吃火锅的人群，坐在了椅子上。接了烛台切递来的生鸡蛋拌饭，加州清光狠狠吃了两大口，在熟悉的酱油与蛋香充斥了口腔后才勉强缓过神来。休息许久，见安定一直笑眯眯地看向自己，清光条件反射道：
　　“我知道错了……”
　　“哈哈哈，”安定浅笑着端给他一杯温茶，看着他喝了几口后方慢慢道：“这次是我做过头了，清光可不要生气呢。仔细想想，我还真是恶劣……”
　　加州清光一愣，便见安定黯淡了眼神，沉寂片刻，才低声道：“……明明是这么欢乐的气氛……我却融不进去……”他声音越来越抖：
　　“明明是这么好的主上……我却总觉得孤单……总忍不住……会想起冲田君……呜……”

　　清光叹了口气，见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俩，方伸出手帮安定抹了抹眼泪，而后搂紧了他不住发抖的身躯。
　　他那么了解自己的小伙伴，到这个本丸不到一周时间，除了被锻出来时见过主上，其他时间都只能默默去执行任务。那么渴求被爱的他，会如此惶恐也是正常的吧？想到好不容易轮到安定的近侍机会还被自己占了，加州清光忽然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清光？”安定惊叫一声。好在刀剑男士们与女婶都在围观喝高了的和泉守与鲶尾藤四郎斗酒，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安定，一会儿沐浴后，随我去见主公吧。”加州清光将头埋在安定的肩上，哑声道：“我和你一样，很憧憬那个人，但那都是过往了……”
　　“现在的主公她人很好，是罕见的、公正又大度的人呢。我想今晚她应该不会再学习日语了……你一会去了，和她聊聊天吧。”
　　“或许和主公她谈谈心后，你就不会再，如此不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