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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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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如果你不想被抛弃,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抛弃别人。
可是自从我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我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我想冲到顾心怡的学院去找她,挽留她。但是脆弱的自尊心告诉我,算了,放手吧。她就和那些抛弃我的人一样,不值得我眷恋,不值得我低声下气去乞求她。
何况,顾心怡只是个和我见面一天的网友而已。我安慰自己。
12月31日,这一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虽然我被全班孤立了,但是每到周日下午我照常返校。在宿舍,我绝对不会和她们多说一个字。就当她们是死人好了。我自动屏蔽掉一切让我看到听到会作呕的东西。
元旦过后,学校就进入考试周。
辅导员何老师在班级群通知我们,下周三上午十点在校体育馆要进行体育期末测试,要求全班学生在那天穿上统一的校服。
我的校服在家里放着,于是我逃掉12月31日上午的自习课回家去取。
自己的家再怎么破旧,对我而言,始终都是最温暖最舒适的栖居地。每次回家,只要不遇到在同一个小区住的那些亲戚,我都觉得开心。
下了公车,我兴冲冲地直奔家的方向疾步前行。
前方那个人,好像是我爸?
我以为自己本身有些近视,可能认错人了。再定睛一看,就是他!
此时的他,正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举止亲昵有说有笑地走着。
那个女人我认识,是我小学同班同学吴忧思的妈妈,我喊她蒋阿姨。吴叔叔和我爸以前是一个工作单位的同事。
我愣了一下,本能地喊他:“爸!”
我爸赶紧甩开那个女人的手,满脸通红地走过来。
“卓越,爸爸去谈点工作上的事。”他有点不敢正视我。
还没等我说下一句话,他和那个女人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他都没注意到我今天逃课了!
我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见到我爸出轨场景的一瞬间,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自己近视所以看错了人。
一开始我不敢往那个方向猜。可是越怕什么,什么就越成真。
我爸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踏实本分的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为人正直善良,以前的我一直笃信,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出轨也绝不会轮到我爸。
可是今天的此情此景,狠狠赏了我一巴掌。
各种疑问伴随着内心的起伏和愤怒在脑海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和那个姓蒋的什么时候搞上的?这事我妈知道么?吴叔叔知道么?他和这个老婊(和谐)子好了多长时间了?
我真替我妈不值。
逐渐回过神的我,越来越愤愤不平。
我爸,冯天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凤凰男。准确点,他还不如凤凰男,因为他几乎没什么本事。
我爸命好,遇到了相貌、学历、家境等各方面都比他好的城市姑娘-——我妈,周美娟。以前听我外婆和亲戚说,当初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全家尤其是我外婆和我外公,死活不同意。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我妈还是心甘情愿地跟随了我爸。
中间家里发生多少事暂且搁置一边不谈,反正现在我们一家子是整个大家庭里活得最落魄最失败的。因为我爸,我妈和我不知跟着受了多少轻视遭了多少罪。
我爸的前几份工作都是在世时的外公帮忙找的。
“这就是下嫁的好处。”我自言自语道。
回到家,我没看见我妈。取了衣服的我决定去外婆家看看,看我妈是否在那儿。
一到外婆家,看见家里就我妈和外婆在。
我和外婆打了个招呼,随即神色凝重地凑到我妈跟前,声音不大不小地对我妈说:“妈,我回来的路上看见我爸了。他和蒋阿姨拉着手……”
外婆耳背,而且在她的卧室里躺着休息,我想声音大一点也没关系。
可是没等我说完,我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同时神色紧张地回头往外婆的房间看了一眼。
她没说什么。
单凭这个手势,足以击垮了我。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了。心好痛。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我爸出轨背叛她的事实。只是为了这个家,她再一次忍辱负重忍气吞声,装作太平盛世,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她替背叛她的伴侣打掩护,收拾因为他造成的烂摊子,亲弟亲妹就连亲妈都从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我什么话都没说,至少,现在的我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想到过往我们家,我,所经历的种种悲伤、难过甚至痛苦不堪的事情。
比如,我还想到了多年前发生在5岁身上的我,遭遇一个陌生的七八十岁的老头猥(和谐)亵的事情。
那些伤害别人的玩意儿,不会受到任何应有的惩罚。甚至不仅寿命长,还活得很安稳。
而今天,我爸,和他们一样,沦为了伤害别人的刽子手。所有的屈辱和不堪,要让受害者一个人默默承担,为他的错买单。
我妈也哭了。她没说话。
她身体不好,还要一个人奔波辛苦,还要遭受旁人、亲戚的冷嘲热讽,还要遭受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丈夫的背叛,甚至我都给她增添了许多的麻烦。
我想起来,那天她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停下手头的工作跑去学校解决我被霸凌的事情。路上,我和她吵架,她哭着对我说,她的苦和谁说。
直到今天,我才进一步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我猜,何老师给我妈打的那通电话。电话里告诉她,您的女儿,冯卓越,被全班孤立了。不是被宿舍孤立,而是被全班孤立了。
这是在别人家,我不能大哭。我得憋着。
“妈,我……”我想安慰她。
“好了,别哭了。先回学校。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好好学习去吧。”她用手背抹眼泪。
我点点头,抱着揉成一团的校服,推门离开。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姨父和大舅一家。
我低着头,不想让他们撞见我的糗样,匆匆打了招呼便跑掉。
我听见大表弟以一种略带鄙夷的语调说:“我姐姐连笑都不会笑。”
说得真清楚。
回学校坐公车的路上,我一直强忍着眼泪,侧脸看向窗外。
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否则,我会被憋死的。
宿舍、教室都不是适合大哭的地方。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后湖那,那里有一片假石和低矮的灌木丛,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让泪水恣意地流。
眼泪好像怎么也流不尽。
我哭累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哪里才是我容身的地方。
心中对那些刽子手的怨恨,如同毒蛇般,将我的身体紧紧缠绕,让我无法呼吸。怨恨,也如毒汁般,越积越深。
以前,有顾心怡陪我,我的心情能好很多,也不会想自杀的事情。接下来,我该怎么疗伤?
我告诉自己,冯卓越,你不能哭,你不能自杀,你要快乐,你要坚强。你还有妈妈。
可是接连发生的这两件事,真的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复习功课。我决定放纵一把,等发泄完了,从明天开始好好学习。
我独自一人跑到离大学城不远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腐女群的人提起过,是个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同志酒吧。
酒吧名,目的地。总共三层,上面两层分别是gay吧和les吧,一层是娱乐吧。
本身我是异性恋,我觉得来这个地方比去其他酒吧安全一些。因为应该不会被直男骚扰到。而且,因为我爸,我开始觉得男人更恶心了。
第一次去les吧,什么都不懂。二层的场子很大,音乐很吵。
一进去正对的有个吧台。我点了一杯饮料,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边喝,边目光乱扫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
估计是周一晚上,大家都下班或者没课了,人不算少。什么样的人都有,形形色色。
我注意到,有几个T,长得还真不错。
“嗨,美女,交个朋友,怎么样?”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中性的嗓音。
正在发呆的我惊了一下,抬起头看眼前和我搭讪的这个人。
身高和顾心怡差不多,168的样子,寸头,完完全全的男生打扮,年龄大概在25岁左右。
我笑了一下,站起身。
第一次和同性恋打交道。
“不好意思,不可以。”我笑着扔给她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眼前的这个T笑容收敛了一些,但没有生气,只是半自嘲地问我:“怎么,嫌我太矮太丑了配不上你?”
我裸高173。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瞬间想到一个拒绝她的借口,微笑,一字一顿道:“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本来我是异性恋,再说根本没什么兴趣和一个T打交道。
我坐下,不再看她。
这个T有点不爽,丢下一句话:“不就长得比较好看个子高点么,拽什么拽。哼。”
我闲的无聊,掏出手机。
这才发现好多个未接来电。
是顾心怡!
竟然是顾心怡!
我很惊讶。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赶在新年的前一天晚上,我终于再次拥有了她。
我有点难以置信,是她那天说的我们不要联系了。怎么今天会……
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赶紧点开未接来电,拨打电话给她。
现在,我只想见到她!尽快!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喂?心怡。”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和兴奋,率先开口。
她肯主动联系我,说明她还是舍不得抛弃我。
“卓越。”电话那头的她好像有点有气无力。
“心怡,你怎么了?我听见你说话有点没力气,你病了吗?”我有点着急。这些,不是伪装的。
“没有,你放心。我没有生病。我……”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把手机紧紧贴靠在耳边,一面大喊道:“我在酒吧里,音乐太吵了。等我出去说。”一面迅速下楼,跑到酒吧门外。
整个世界,顿时清静了不少。
“心怡,我想你了。”我说。
电话那头没说话。
见她没回应,我猜她没听清,于是索性不理会周围过往的路人,提高音量,再次说:“心怡,我想你了。”
她还是没说话。
“心怡,我想你,我真的想你。”
电话那头寂静了一秒钟,顾心怡开口道:“你刚才在酒吧是吗?你现在在哪里?这么晚都十点多了,还不回学校吗?”
听得出来她很担心。
“我想你。我现在想见到你。”我没接她的话。
顾心怡又沉默了一下,开口:“你在那等着,我穿上衣服去接你。酒吧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