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沐遇

4、试镜

　　回了家，褚宁先洗了个澡，没什么情绪的吃了一顿饱餐之后，他便将自己大门反锁，手机关闭，隔离开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拿着剧本回去卧室，将手机遗留在客厅，又反手锁上了自己卧室的门。
　　这是他的习惯，把自己关在最熟悉的地方研读剧本，全身心的投入故事情节之中，像亲生经历一样感受这其中的故事。
　　这叫入戏。

　　白医讲述的是在一个灾荒时代，医生们的爱情故事。
　　剧中的所有重要角色，都是医生。唐睿饰演的陈言是剧中的男一号，而褚宁是陈言的弟弟，陈宇。陈家世代行医，父母早在几年行医中死去，虽然陈家只剩下陈言和陈宇兄弟俩，虽然陈言作为哥哥很照顾自己的弟弟，可陈宇这个弟弟，却讨厌死了自己的这个亲生哥哥。
　　因为哥哥的优秀，陈宇的人生从出生起就笼罩在了哥哥的光环中，所以他疲惫、厌倦，而之后，情窦初开的陈宇喜欢上了从小一起长大，却始终喜欢哥哥的女主角蒋素。
　　高中毕业，哥哥学医，陈宇为了和哥哥比较，便也选择了学医。他刻苦发奋，努力学习，最终在学校里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而后被分到两年前至今，哥哥被分配的医疗站，同时，也是蒋素所在的地方。
　　那时的陈宇24岁，正是性格飞扬跋扈的年纪，不谙张扬的少年永远对任何事漫不经心，全然不在意。可没有人知道，他对于医学有多执着，对父母有些多么的敬畏，当然也没有人相信，对于蒋素，他有着怎样的深情。
　　在随哥哥一起工作、生活的过程中，陈宇经常因为无意或故意与哥哥产生口角，有时急了甚至就要出手打人，众人都因为陈宇而头疼，可又不得不忽略陈宇精湛的医术。
　　一次，某部队从他们医疗站抽人去村子救人。那时的他们，哪里发生战乱或需要救助，就会随部队到现场救援。陈宇听小道消息说他们即将要去救助的这个村子实则是个传染病的村子，因为病因不详，病源不明，弄的人心惶惶。可为了稳定，国家并不让说，所以一切都只是传闻。
　　陈宇不能允许任何万一发生，所以在知道哥哥将被派去以后，开始拼命的阻止。他以各种借口阻挡陈言赴往，用各种理由努力说服组织能派自己前去。在所有人看来陈宇任性焦纵的背后，却都不知道他这样几尽偏执的真正原因。
　　终于，陈宇成功了。
　　代替哥哥去到了那个村子。
　　而也正是到了那里，陈宇才知道这里甚至比想像中的还要惨烈。
　　这里确实是个病毒村。
　　医疗水平落后，环境卫生脏差；没有人懂得医学常识，没有人在意疾病，医院里更是连基本的口罩、手套都没有。而当地的村民，各个枯瘦如柴，每天，这里都会有人接二连三不明缘由的死去，非常的恐怖与骇人。
　　自从进入医疗站，陈宇每天除了救治各种病人，还会与当地医疗站的医生一起查找村子的病源，试图解决这个恐怖的病。可是，他们很少给病人做手术。手术会让他们感染病毒的风险性太大，而且即使手术，也几乎是不可能将这些人治好。对症才能下药，他们连病毒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治疗。
　　而那天，陈宇还是站在了手术台上。
　　因为，那是个孩子。
　　3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陈宇无法因为恐惧或者自身安危而让一个孩子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哪怕知道孩子携带病毒，他还是选择给孩子做手术。无论病毒可不可以解决，起码，不能让孩子死在心脏病上。
　　所有人都劝陈宇不要做了，即使孩子的心脏病可治，可病毒发病太快，传染率也太高。
　　陈宇却笑笑，说我们做医生的，也许不能让病人康复，单起码，应该努力让病人的生命得以延长。
　　2天之后，陈宇对孩子进行了心脏手术，只带了一个防护齐全的护士，便踏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可中途不知是病毒爆发抑或其他原因，孩子出现了一次血管破裂，而因为陈宇面部没有任何防护，血液溅入眼睛，陈宇感染了病毒。
　　孩子安然的被推出了手术室，陈宇很淡定，抽血化验，确定自己真的被染上了病毒。
　　所有同行的人开始痛哭，为这样一个医生而悲悯心疼。可陈宇只是笑笑，非常的淡定的摘了刚刚出诊回来还带在脸上的口罩。他坦然无异，脸上甚至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什么，跟随行同事嘱咐道，“请不要告诉我哥，谢谢。”
　　半个月后，陈宇的病还是没有瞒住哥哥。病毒太强，自从感染，陈宇就开始持续的高烧，短短半个月，他已经被病毒折磨的枯瘦如柴。
　　还是有老医生偷偷通知了陈言，陈言赶到时听了村子里的情况，再看到陈宇，瞬间就崩溃了。
　　可陈宇还是一脸的淡定。
　　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要进的是鬼门关，可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是医生啊，治病救人的医生，我不能先怕了。
　　他说，其实很不想让你来，我最讨厌让你看到我凄惨的一面。
　　他说，我是不是好多年都没喊你了。
　　哥。。。。
　　他说，求求你，在我死后一定要拿我作实验，找出病源。我不怕死，可我害怕白白的去死。
　　他说，你要和蒋素好好生活，把我没福气得到的那份抓住了。
　　他说，哥，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
　　哥。。。
　　陈宇最终情绪崩溃，痛哭失声，也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昏了过去。
　　8天之后，陈宇离开了这个世界。
　　26岁的年纪，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遗憾的句号。

　　——
　　太讨喜的角色。
　　褚宁觉得，这样的角色，定是谁演谁就火。
　　可是他不懂，唐睿为什么独独点了他。
　　难道，当真只是想睡他？
　　褚宁压了压心里的烦躁，却也安慰自己，为了重新回到大众视线，违背自己的底线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不是么。起码想要睡他的人是唐睿，那样的绝色，谁吃亏还一定呢。
　　再说了，好好表现只是苏姐自己的想法，也许，唐睿根本就没打算跟自己上床呢。
　　这么一想，褚宁心里立刻舒服多了。
　　打开手机，一堆的微信涌了进来，褚宁这才惊觉都已经凌晨了。
　　他先把苏姐给他发过来的地址点开，并回了一个好字，才一点一点回复了其他人的微信。
　　整理好，褚宁洗澡，上床躺平。
　　其实是觉得饿了，但褚宁没敢吃任何东西，甚至连水都没喝。
　　主要怕肿，怕明天会出现丝毫的差池。

　　一个晚上，褚宁总是梦见陈宇的故事。
　　这个角色他上心了，满脑子自然都是陈宇。于是早晨醒来，累的不行。
　　混混沌沌的起床，漱口，褚宁穿了一条浅色的牛仔裤，套了一个宽容的白色t恤就出门了。褚宁今年刚刚25岁，和剧中的陈宇年龄相仿，也正是穿着简单，可以不施粉黛的年纪，所以褚宁今天这一身，虽然简单，却也像极了陈宇。。

　　试镜是在上午十点，褚宁8点刚过就出了门。按照苏姐给他发的地址找过去，才一进门，就看见乌泱乌泱的人。褚宁仔细辨认了辨认，明星不多，但架不住各位明星身旁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多，跟送即将高考的家长一样。褚宁身边不要说经纪人，连个助理都没有，便一下子显得单薄许多。
　　他们今天试镜的地点在一个面积挺大的排练厅，此时的排练厅里已经围好了舞台，而舞台下，也已经摆好了导演、制片人、监制的名牌。当然这里面，还有唐睿的。
　　居然是全公开试镜。
　　褚宁倒是觉得挺意外。
　　这么大的场面，而且是全公开的试镜，将每个人的表现完完整整的展现在每个评委、参赛人的面前，这倒是很少有。
　　褚宁忽然就觉得紧张，他太久没有演过戏了，虽然是个配角，虽然这个角色对他来说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但褚宁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找了一个角落，褚宁就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他没带剧本，于是就默默观察来试镜的演员。
　　大多脸熟，但也还真的有后起之秀。
　　不多时，褚宁看见毛旭也来了，身旁跟着三个助理，还有一个最让褚宁厌恶的李靖。
　　想起那天在酒吧，褚宁觉得毛旭应该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人演技不如他，可却先下手为强了。
　　大概感受到褚宁的目光，毛旭看了过来。这人一直给人的印象是非常谦卑低调的，可在看到褚宁之后，居然是露出了憎恨的目光。褚宁觉得诧异，没懂这人憎恨的由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第一排的‘面试官’们悉数到场，褚宁见唐睿和姚佳是一起进来的，他们两个人正在说话，气定神闲，风度翩翩的样子，和那天在酒吧，那人带着玩味、懒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忽然，唐睿抬头，一眼就和褚宁的视线接上了。
　　深邃的眼睛，使得褚宁心神一动。褚宁眨了眨眼，淡淡转过头，偏了视线看向舞台。

　　随着这几个人的到场，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主持人简单的说了下这次面试的流程，便开始喊来试镜的人员名字发面试号码。
　　试镜规则很简单，被点到的人上台，由台下的评委们随机抽一道剧本里的情节由试镜人演绎，台下评委依次打分，演的最好得分最高的便能拿下这个角色。
　　参加面试的人一共有13名，褚宁是第9个。
　　所有人都拿完了号码，试镜开始。
　　每个人看起来做了精心准备有备而来的。至少几乎所有上台的人，无论台下评委说了什么片段，台词都是立刻就能接上。
　　不过题目有些单一，上台已经6个人了，题目都是演绎看到哥哥和蒋素在夜晚偷偷约会，不计后果冲上去，愤怒的与之争吵的样子。
　　这考验的是演员的爆发力。
　　陈宇才刚刚毕业，20岁出头，正是不会隐藏情绪的年纪，所以看见心爱之人与自己的哥哥偷偷约会，当然觉得难以接受，于是跟哥哥吵架。
　　不过当着这么多同行的面，快速进入状态进行表演，这其实是挺考验人的。
　　一个一个的演员上台表演，褚宁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与那些人的‘盛装’相比，自己穿的可能太随意也太单薄了，可是，青春年少的陈宇不就应该是简单纯粹的吗？
　　“9号，褚宁。”
　　终于是喊到了褚宁的名字。
　　褚宁闻言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台。
　　站在台上，褚宁先是深鞠一躬，而后平和的望着台下的评委。
　　“你的题目，是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想念蒋素。”
　　这回开口的，不是之前一直出题的编剧张小苏，而是唐睿。
　　褚宁愣了愣，心道昨天一晚上和刚刚在台下背好的滚瓜烂熟的台词居然都用不上了，遗憾的同时，却也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情绪。
　　“给你一分钟时间酝酿一下自己。”
　　唐睿看着褚宁，继续开口。
　　褚宁没什么表情，只乖顺的点点头，可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表演的思路。
　　静默片刻，褚宁抬头，“我准备好了。”
　　唐睿点头，示意褚宁开始。

　　这是考验情感的题目。
　　褚宁站定，微微仰头，视线飘向了远方，像是站在阳台上眺望。
　　此时的褚宁目光已经和刚刚上台的自己时完全不一样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褚宁入戏了。
　　偌大的面试场，忽然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褚宁，看着台上这个一动不动的人。
　　大约过了十多秒，刚刚那个年少轻狂的孩子眼神渐渐变了样子。
　　他上扬了微不可见的嘴角，眼神变的温柔。没有几秒钟，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的委屈起来，他轻轻憋起了嘴，变的脆弱起来。又是几秒钟过去，褚宁的神情忽然变成了不甘，拳头也慢慢攥了起来，而后，却又是无奈，直至，眼底泛红，变的难过。
　　不到一分钟的表演，褚宁脸上居然已经变换了多种的表情。。
　　姚佳惊讶的看着台上的人，转而拍了拍唐睿的肩膀，小声感叹，“太厉害了。”
　　唐睿笑笑没说话，只看了看身旁的张小苏，谁知张小苏难得不淡定，几乎花痴一样的张着大嘴看褚宁。
　　台上的那个孩子，白衣少年，放荡不羁，却又是那样的深情。
　　她看向唐睿，脸上带着欣喜，轻声尖叫，“是我的陈宇。唐睿，这就是我的陈宇。”
　　唐睿笑笑，抬手，开口喊停了褚宁。
　　褚宁眼底已经有了泪，听见声音，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渐渐从剧情里回了神。
　　“好，谢谢褚宁的表演。”
　　主持人恰到好处的接上话，褚宁鞠躬之后，非常沉稳的下了台。
　　可惜回到座位上，褚宁就泄了气，他有些失落。
　　其他演员都是主动停的，只有褚宁，是中途被喊停的。褚宁觉得自己演的不错，可心里还是瞬间就没底了。
　　在抬头，就看不远处朝他侧目冷笑的李靖，褚宁默默的攥了攥拳头。
　　他想，他一定要拿到这个角色。
　　李靖，你以为当年那样伤害了我，我就会忌惮你么。你错了，无论你曾经多么无耻的编造谎言中伤我，无论你当初如何使手段打压我，但我，永远都比你培养的任何人，强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