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天下（清宫）》砚心女官

9、深锁春光一院愁

　　丁德海一副狼狈相回了永和宫，李燕飞在榻上半睡半醒，没好气地瞧一眼丁德海，“怎么才回来啊？”

　　丁德海一脸委屈地把如何在乾清宫被佟宝卿罚跪的事儿说了，李燕飞睡意全无，恨恨骂道：“佟宝卿还真是长本事了，软的硬的她都学会了，她最好一直提着十二分心眼，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丁德海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两年未见，佟贵人的厉害劲儿一点都收着，反而更甚了。”

　　“滚，滚，滚，”李燕飞没好气地骂丁德海，“看你这个窝囊的样子，真是丢我的人。”

　　丁德海苦着脸道：“佟贵人好歹是小主，奴才有心替您教训她，也实在是奈何不了啊。”

　　“下去吧，去小厨房找些吃的，别再这碍我的眼。”李燕飞不耐烦地摆摆手，丁德海诺诺地退了出来。

　　和莲见李燕飞生气，赶紧好言劝道：“依着奴婢看，佟小主是怕着您呢，她受了这样的羞辱也不过是拿丁德海撒撒气，不敢来跟小主计较半分呢。”

　　“不过怎么样，打狗也得看主人，”李燕飞思量着，“她敢这么对我宫里的人，我必定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玉莹虽然不像安贵人那般死死盯着佟宝卿，可眼见着佟宝卿不得宠，说实在话，她心里也是暗喜的，原先宫里赫舍里皇后一枝独秀，得宠的都是她提拔的人。现在这不冷不热的局面，倒也难说不算和睦，虽说皇上见荣贵人多些，但她毕竟出身差，不足为虑。

　　玲珑从外头进来，在玉莹耳边悄悄几句，玉莹有些惊讶道：“承乾宫就再没反应了。”玲珑点点头，“到这会儿也没传个声出来。”

　　玉莹搁下手中的笔，端起茶碗，徐徐道：“看来这佟贵人还真不像从前一点就着，倒是有几分度量了。”

　　玲珑嗤笑道：“只是任凭她怎么变，皇上又瞧不见。”

　　玉莹摇摇头，“这才多久，话不能说得太早，我就怕永和宫这么一得意，倒帮了佟贵人的忙了。”

　　玲珑思忖道：“那眼下，娘娘是想帮着佟贵人还是安贵人。”

　　玉莹微微阖目，轻嗅茶香，“本宫谁都不帮，赫舍里那会儿怎么做老好人本宫也学着她的样子。”

　　“也是，荣贵人是大行皇后身边出来的，原先那么被永和宫欺负也不见大行皇后替她说话。”

　　“中宫嘛，”玉莹搁下手中的茶碗，暗自得意道，“总是要有些气度的。”

　　玲珑会心颔首：“所以永和宫永远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玉莹伸出手指点点嘴唇，示意玲珑不要宣之于口。

　　七月初七，前线军报传回，赖塔于金华大败耿精忠，玄烨松了口气，宫里上下也都松泛了不少，又逢乞巧节，虽然大行皇后去世不久，一切从简，到底是几个月来唯有的欢愉，各个宫里都乐乐呵呵的。
　　得了捷报，玄烨先去了坤宁宫。
　　正殿里香案后的给赫舍里画中的赫舍里眉目秀丽，端庄大方，笑盈盈看着玄烨，亦如过去的九年间的每一次对望。玄烨上了香，抬首已是红了眼眶，他对着眼前的朝服像喃喃低语：“从前可怜董永一年只能见七仙女一次，如今朕倒是羡慕他一年还能见上一次，朕却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你放心，胤礽很好，朕找了个人照看他，想必你也会满意的。”

　　玄烨独自一人在坤宁宫待了大半个下午，晚膳前才默不作声地出来，梁九功看着玄烨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是回乾清宫呢，还是？”

　　玄烨一挥手，“随便走走。”

　　梁九功琢磨琢磨就领着往景和门去了，才过景和门就听到前头乱哄哄的。

　　德阳门口，安贵人正趾高气扬地坐在轿撵上，和莲正在责骂紫苏，“你看见娘娘的轿撵过来，竟然不知避让，以下犯上，不知是哪家的宫女这么没有规矩。”紫苏咬着嘴唇，脸色通红，跪地回话道：“安贵人，奴婢要往茶库去拿些茶叶，一时又记不清楚该走哪条路，没留意到娘娘过来，还望娘娘恕罪。”

　　安贵人翻翻眼睛，拨了拨头上的流苏，婉然道：“你是哪家的宫女，你家小主没教你规矩吗？”
　　紫苏知道她是有意刁难，只是道：“我家小主教了，是奴婢自己没学好。”

　　和莲揪着紫苏的衣裳，厉声道：“我们娘娘问你话呢，你是哪家的宫女，这么没有规矩。”
　　紫苏咬着牙死死不开口，只是红着眼睛瞪着和莲。

　　安贵人冲着和莲转转手腕子，和莲会意抬手就要打，佟宝卿匆匆赶来，声音不大，但却中气十足道：“住手。”

　　紫苏一听佟宝卿的声音，赶忙站起来，转身就要往佟宝卿身边跑，却被和莲一把拉住。

　　佟宝卿对安贵人行了礼，拉了紫苏站到自己身旁，看着和莲道：“紫苏犯错自有我来教她，轮不到一个永和宫的丫鬟来动手。”

　　安贵人冷笑一声，“原来是妹妹宫里的丫鬟，真是没规矩，站在甬道中央等着我给她让路呢。”

　　佟宝卿看了一眼紫苏，紫苏委屈得要张口，佟宝卿微微摇摇头，对安贵人道：“妹妹没有教好下人，冲撞姐姐了，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安贵人斜着眼睛瞧着佟宝卿，“也好，妹妹宫里的人自然要妹妹动手，不如妹妹就在这里好好管教这个不知尊卑的奴婢，若有什么拿不准的，姐姐也好教教你。“

　　佟宝卿莞尔一笑，“不知姐姐还有什么事要忙，就不耽误姐姐了，紫苏，妹妹领回宫里教导便是。”

　　“呦，”安贵人叫人落下轿撵，扶着和莲，风吹杨柳似的摇摆着下来，盛气凌人地站在佟宝卿面前，“既然妹妹这样推辞，那姐姐真的要怀疑妹妹是不是不会管教宫人了，不如姐姐来教教你。“话音未落，安贵人扬手给了紫苏一巴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佟宝卿，挑衅道：“妹妹看清楚了吗？”

　　佟宝卿微微迷了迷眼睛，抬手也给了和莲一巴掌，安贵人吓了一跳，指着佟宝卿道：”你干什么？！“

　　佟宝卿一字一句道：“姐姐看我方才打得对吗？”

　　“你，”安贵人高声道：“和莲没有犯错，你打她有违宫规，我今日就要训诫你。”安贵人到底不敢打佟宝卿，放了狠话出去，一时又不知如何收场，便口不择言道：“你如今还算不上是皇上的嫔妃，也不过是个奴婢，你就给我跪在这甬道上，跪两个时辰。”

　　玄烨躲在一旁听着，一直没做声，听了这句，他朝梁九功扬扬脸，梁九功高呼一声：“皇上驾到。”
　　佟宝卿闻声扭头一看，玄烨从履和门外过来，眼神从佟宝卿身上扫过，没做任何停留。

　　春苓拽了拽佟宝卿的衣角，佟宝卿回过神来，跪在地上。

　　玄烨看着安贵人，冷冷道：“安贵人一口一句宫规，可你刚才说的话朕都听到了，朕觉得不大合乎宫规。”

　　安贵人连连叩头：”皇上，佟贵人无端责打臣妾的宫女，臣妾，臣妾气糊涂了，还请皇上恕罪。”

　　“宫人不懂事，主子不能乱了规矩，”玄烨转身对佟宝卿道，“佟贵人回宫里好好思过。”又对安贵人道：“安贵人，你也回宫里好好思过，若是不知道怎么打发时光，就把《增广贤文》抄录十遍，提醒提醒你自己该怎么管住自己的嘴。”

　　安贵人还想分辩，又见玄烨面色凝重，只能道：“臣妾遵旨。”

　　玄烨对梁九功道：“安贵人将《增广贤文》抄录完毕之后，每个宫里都分一份，防微杜渐，叫其他人也好好学学。”说罢左右看看，“这里离延禧宫近，朕去看看大阿哥。”

　　佟宝卿跪在地上，看着玄烨明黄色的靴子从自己面前离开。

　　春苓扶了佟宝卿起来，佟宝卿看都没看安贵人一眼，拉着紫苏便往承乾宫去。

　　回到宫里，佟宝卿关切地摸摸紫苏的脸：“不要紧吧。”

　　紫苏嘿嘿一笑，全然不在乎，”一巴掌而已，不要紧的。“

　　“我也打了她宫女一巴掌，不算吃亏。”

　　紫苏一脸愧疚地跪在佟宝卿身旁，低声道：“小主，都是我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佟宝卿拉了紫苏起来，拍拍她的手，温然道：“她有意挑衅，这事儿不能怪你，不过日后你也要多留一份心思，安贵人从来都不是个好好相与的，且不说从前的恩怨，就说上次她送锅子来羞辱我，又被我罚了丁德海，她一定更是怀恨在心，要报复我的。”

　　紫苏想起安贵人说的那句“还算不上是皇上的嫔妃”心里就难受不已，望着佟宝卿道：“奴婢以后一定多留心，决不再给小主惹麻烦了。”

　　佟宝卿拍拍紫苏的手背，“好歹也是一巴掌，去敷敷脸。”

　　紫苏点点头，退了出去。

　　佟宝卿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心烦意乱，安贵人的那句到底也是扎到心里去了，自己当真不在意吗，佟宝卿自问。她知道，即便在意也是无济于事，守丧虽然只有二十七天，可皇上心里的痛不会在短短二十七天就消退，他不能在此时宠幸一个新人，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赫舍里，佟宝卿知晓这些，她一直在等，一个月，两个月，哪怕一年，两年，等他放下了，他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