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情缘（有情天之三）》心雨萌芽

2、第 2 章

　　萧越自有记忆以来，就是跟师傅萧昙住在一起的。
　　萧昙很懂得隐藏自己。他救不了萧家满门，却决心教养出一个合格的萧家子孙来为萧家报仇。幼小的萧越并没有引起朝廷注意，于是他没有带着萧越离开京城太远，就在附近承安县的大商人谭老爷家住下。
　　谭老爷当然就是萧昙的另一个身份。县里人只知道谭老爷常常在京城做生意逛花楼乐不思归，根本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萧越，则说成是谭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子，刚带了回来。
　　萧越在这里受到了一流的教育。虽然不再是世家公子，萧昙一样按照世家子应有的礼仪教育他，上午请人教他读书识礼；下午亲自教他练习武艺。晚上，当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萧昙会告诉他萧家的事情。于是，萧越从小就记住了自己的仇恨。

　　“朝廷对不起我们萧家。”萧昙目光炯炯地说，“太远的不说，你的两位叔祖征战沙场，安邦定国；你的叔叔自小护卫皇室，甚至为护驾身亡。可是除了昭志帝在世时对我们萧家有些感情，他的父亲，儿子，统统欠我们萧家的！少爷，让你在这小地方长大，还要对我一个下人执晚辈之礼，实在是委屈你了。眼下兵戈四起，为了萧家，为了你惨死的父母，为了天下人，等过些年，你也应该出去做点儿事情了。”
　　“是。”萧越很感激师傅的救命和教养之恩，从不违背师傅的意思。
　　“可这些行军用兵之道我也不是很熟悉，教不了你什么；请来的夫子也都是些纸上谈兵之辈，没什么管用的。”萧昙叹了口气，“所以，我要把你送给一个人，他会教你很多有用的东西。”

　　可是萧昙准备给他请的那位师傅却出了意外。十二岁那年，萧昙突然留下字条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让他自己在家一切小心。几天后会有人送来一些兵书札记，那是原本准备给他请的师傅送给他的，现在只好让他自己看了。
　　萧越很惆怅。萧昙从没离开过他，现在却话也没说一句就匆匆走了。他猜想一定是那个没拜成的师傅出了事，因为师傅每次提到他都用一种崇敬的口气，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送来的手札让萧越读得如饥似渴，用兵之道，原来是如此玄妙多变。虽然那笔迹很扭曲难看毫无美感，萧越也毫不在意：武将嘛，有几个是天天练字的？只要道理说的对就是了。

　　大概半年后，萧昙回来过一次，看到萧越的变化很是欣慰。但他只住了一天就走了。
　　“师傅，你不回来了吗？”萧越有一种永别的预感。
　　“是的。我要回到京城去了。将来，你要帅兵打进京城，我会在里面帮你的。”萧昙难得一笑。
　　“带兵？”萧越眼睛一亮。
　　“是的。你从三岁就跟着我练武，武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我跟他说了你的事情，他也高兴，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你。”萧昙的神色更加欣喜，好像一个得到夸奖的小孩子。
　　“谁？”萧越很好奇。

　　这时，他才得知一个大秘密：他的叔祖，萧玉臣，当年死里逃生之后从此绝迹人间，其实一直在隐居着，秘密注意着天下的局势变化。他本来要亲自做萧越的老师，可是他前些时候在义军中帮他们治疗流传的一种疫病，不幸自己也被传染了，不得已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勉强治好；本来是在调养中，可是后来敌军偷营，他在军中不幸受伤，虽然保住性命，却极度虚弱，只得继续静心休息，以后也不能太过劳心。所以，他嘱咐萧昙将所有的手札都取来送给了萧越。

　　“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可以走出这县城了。”萧昙淡淡地说，“到李啸的义军中去，那里很可靠。”

　　连萧昙也没想到，萧越竟然才过了十三岁生日不久，就单枪匹马出发了。

　　萧越没有经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英俊的相貌，华丽的衣饰，高贵的风度，会在一路上引起多大的注意。他甚至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世，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走出那个县城，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真实姓名示人。路上有人跟他攀谈，他就认真地告诉人家，他是萧家的人，是去找李啸的义军的。于是，他很快引起了当地官府的注意。如今的朝廷是吴家的天下，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官府派了高手来追杀他，他负伤逃走；可是在一家小酒店打尖的时候，他遇上一群官府的人在围捕一个人，热血沸腾的他还是忍不住射出一飞刀相助。这一刀帮了那人，也救了他自己。
　　那个被围的人，正是李啸。

　　李啸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事情。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他拉着萧越停下来喘口气，忍不住问：“你是谁？我看你伤得也不轻，怎么敢帮我？”
　　“我是萧越，朝廷对不起我家，我要报仇。朝廷的人要抓你，我当然要帮你。”萧越说得字字有力。
　　李啸忍不住笑了。他看得出这少年很是倔强，脸都白了，却强忍着也不叫一声疼，还说得这么要强。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会去找李啸的义军。”
　　“噢？你认识他？”
　　“不认识，听师傅说的。我听说了李啸的队伍，官兵们怕他，百姓们喜欢他，我要去看看是不是那样，如果是，我就加入。”
　　“噢？如果不是呢？”
　　“我杀了他，重整义军。”
　　萧越的语气让李啸一愣，好大的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礼貌地一笑：“好吧，我们能遇见也算是有缘，等伤好了，我带你去义军那里！”
　　这下轮到萧越眼睛一亮：“哦？你认识李啸么？”
　　“不，一般情况我不认识。”望见萧越失望的神色，李啸摸摸他的头：“我一般都不照镜子，怎么能认识自己呢？”
　　萧越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传说中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是这么一幅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时间长了，萧越更加认识到，传说中的李啸，跟他认识的李啸，简直就是两个人。
　　李将军军纪严明？嗯，打仗的时候的确如此，但哪有将军带头豪饮狎妓的？这是严重违反军纪的行为！
　　李啸辩解：“我这是跟兄弟们增进感情。”
　　李将军秋毫无犯？嗯，对老百姓确实如此，但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大财主和心黑手毒的官儿们，李啸能把人家搬空连一粒米也不剩。
　　李啸更加有理：“不抢这些有钱人，难道抢老百姓？这些钱还不是他们抢老百姓的，我们拿过来，还一部分给原主，留一部分做军费，正好！”
　　李将军为人和蔼不摆架子？这倒有点像，只是萧越认为李啸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架子，当然也摆不起来。
　　李啸的不拘小节让萧越很有些不满。大将军就应该有个样子，整天的嘻嘻哈哈没有威严，怎么统兵打仗？但李啸偏偏还打得不错！虽然李啸自己说不爱读书，对兵法的熟悉却让萧越惊讶，两人在很多问题上甚至看法相同！他追问李啸的师承，李啸却推三阻四搪塞过去，这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李啸很些地方让萧越不安。比如，他提起神秘的师傅时口气崇敬忘我，难道他师傅比我还重要？还有那些女人，萧越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李啸见了女人就笑眯了眼，可恶……

　　今天不能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去。
　　萧越眼神一闪，李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赶紧柔声呼唤：“越，越？”
　　“嗯？”
　　“外面是不是阴天了？”
　　“是，你怎么知道？”
　　“腿疼，还是当年受伤落下的毛病了……”李啸故意唉声叹气。
　　“那还不躺着休息去？”萧越拉着他走向帐后的床，没注意到李啸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你陪我躺一会儿。”萧越还在犹豫，李啸一把将他拉在怀里抱住，轻声说：“相信我，越，我这辈子，只会对你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