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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梦三年 ...

  •   这天夜里,江燃又回到了江家大院。

      阳历八月二十四号,老爸和原芳菲的婚礼。
      明明是夏天,四周却起了雾。

      一大早,他扛着那袋子不停扭动的蛇,悄悄推开后门,溜了进去。
      脚底还有蛇山的泥,在干净的白石板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刚绕过那口老井,他就愣住了。

      眼前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白纱蕾丝蓬蓬裙,长发披肩,肤白胜雪,唇色嫣红,睁着乌溜溜的一双猫儿眼,洋娃娃一般,坐在大榕树下的秋千架子上看着他。
      院子里莫名多了仙气。

      江燃动弹不得。

      他看着原茵下了秋千,走到他面前,眨了眨水光闪烁的大眼问:“你就是江叔叔家的哥哥吗?”
      声音又甜又软,像湿漉漉的蜜糖。

      江燃立即猜到了她是谁。
      他是老爸一见钟情的那个女人的“拖油瓶”。
      可她一点不像拖油瓶,她像个小仙女。

      江燃抿了唇,咽下一口唾沫答她:“是。”

      原茵又往前走一步,好奇地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头,戳了戳他肩上的蛇皮袋子,“这是什么?”

      江燃在刹那间改变了主意。
      如果让这些蛇出现在父亲婚礼现场,她会吓哭吧?
      他毫不犹豫答:“是吃的。”

      “真的?”原茵好奇睁大了眼,“是什么?”

      她绕到他身侧要扒开袋子看。
      江燃下意识想躲,怕吓着她。

      原茵已经兴奋喊起来,“好多蛇呀!”
      江燃松口气,低头咧嘴一笑。
      她竟然不怕?

      他看见了原茵的脚,她没穿鞋,光着脚,白净脚背,边缘有污泥。
      不对,她那天早上明明穿着很漂亮的小白皮鞋。

      江燃倏然明白过来,他在梦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原茵,“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场景已经瞬间转换。

      他跪在前院临时搭起的灵棚前,窗户上的大红喜字还没来得及揭下,衬得灵棚上的白色纸扎大花惨惨瘆人。

      早上还穿着西装带着红花的老爸现在冷冰冰地躺在棚下。

      他看见嘶声力竭边哭边骂喊着“打死她!”的奶奶,看见了跪在灵棚前哭得匍地颤抖的原芳菲。
      看见原茵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仍穿着那身白色纱裙,光着脚,手中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原茵!”他又喊了一声。
      少女抬起眼,朝他看过来,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冷得刺骨。

      场景再切换。
      他被老妈拉上了车,原茵站在车窗前,目光清冷,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声,“燃哥哥,你别太自责。”

      车开了出去。

      他透过窗大声问她:“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原茵你到底什么意思?”
      ……

      江燃猛地睁开眼,看清了床头的小夜灯,胸膛起伏,喘着气。
      又是这个梦。

      原茵最后那句话,像一句咒语,如影随形跟了他三年。
      别人都是跟他说,“你别太难过。”
      原茵却说,“你别太自责。”

      为什么?
      老爸出警牺牲,他为什么要自责?

      江燃坐起身,空调温度停在21度,他抹了一把额,全是冷汗。
      他摸起手机一看,刚过12点。

      江燃下了床,趿上拖鞋,上楼梯来到阁楼,打开小冰箱门,取出一瓶冰凉的农夫山泉,拧开盖子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他扔了手机,往后一仰,躺在摇椅上,睁着眼看着玻璃天顶外的星空,毫无睡意。
      一想到某个可能,他就像胸膛多了个黑洞,整个人都呼呼往里掉去。

      *
      原茵还没睡,刚刷完一套数学卷,对了对答案,自觉还算满意。
      正放下耳机伸了伸懒腰,听见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声。

      她住阁楼,原芳菲和郑民科住二楼,听动静好像是从三楼传来的。
      只有郑民科的独生儿子——郑思远住在三楼。

      仔细听,有一把年轻气盛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她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哥哥,郑思远了。

      郑思远今年读高三,以生病为由,没来参加郑民科和原芳菲的婚礼,据说整个暑假一直在他外祖父家。

      眼看要开学了,郑民科和原芳菲也回了江城,说好了今天回来,却一直没见人影。
      看来是半夜回的,原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琢磨要不要下去见那个哥哥一面。

      正寻思着,听见了上阁楼楼梯的脚步声,然后是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门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明显能听出来挟带着怒意,“我知道你还没睡!”

      原茵愣了片刻,不解他的怒气值从何而来,来不及换衣服,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了个高个男生,端正清秀的五官此刻很扭曲,穿着篮球背心,身上混合了汗臭与烧烤味儿。

      看来是早回来了,不过一直没露面而已。

      她大概明白了这位哥哥的心情,仍望着他甜甜一笑,“思远哥哥吗?你好,我是原茵。”

      郑思远有片刻愣怔,眼前的少女漂亮乖巧,和他听说的形象有些不太符。
      不过他目光往房间内一扫,满腔怒火又统统烧上来。

      他一掌把原茵推开,不答她只跨进门朝柜子走去。

      原茵猝不及防,踉跄退两步站定,轻轻揉了揉肩,没出声,笑容在他身后敛下来。

      “谁让你住阁楼的?”郑思远怒气冲冲的声音压过来。

      原茵还没答话,只见郑思远一把将最下头抽屉给拖出来,喘着气问:“柜子里的东西呢?”
      里头杂物散落一地,都是原茵晚上刚刚整理好的,笔记本,钥匙扣,几个摆件娃娃,相册,还有卫生棉……

      原茵眼底生寒,咬了咬牙,平静答他:“以前的东西,周姨搬走了。”

      周姨是郑家的保姆。

      郑思远缓缓站起身,打量着完全陌生的房间,一步一步走到原茵面前来,压低着声音狠狠问:“谁让你动我妈的东西了?嗯?谁特么让你动我妈的东西了?!”

      原茵有些吃惊,没想到这里原来放了他生母的东西。
      原本冷冰冰的目光片刻后垂下去,低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

      “狐狸精!”郑思远已经咬牙切齿骂起来,“专门吸男人血的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什么名声!嫁一个死一个!克死你亲爹再出来克别人!跟谁谁倒霉!”

      原茵霍然抬起头,指甲紧紧抠着裙边,声音冰冷,“郑思远,你说话注意分寸!”

      郑思远头发根根竖在头皮上,捏着拳头恶狠狠道:“还有你,你以前的破事儿别以为没人知道!连班主任你都敢绑,少在老子面前装乖巧!”

      原茵就那么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得诡异,忽然轻笑一声,往他跟前凑过去,几乎是探到郑思远耳下,低低说:“是,因为我讨厌他。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他身上绑了石头,本来准备那天夜里将他沉江的……”

      郑思远想到黑漆漆的江水和沉沉的石头,后背冒起寒气,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咬着牙扔出一句,“以后,在我家也好,在学校也好,少在老子面前出现!”
      说完一脚踏上满地杂物,转身就走!

      原茵站到门口,目送他下了楼,下头都静悄悄的,看来郑思远是瞒着郑民科和原芳菲上来找她麻烦的。
      以为她好欺负是吗?

      原茵冷笑一声,关上门,靠着门站了会儿,再蹲下身平静地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抽屉里。

      一个晴天娃娃的钥匙扣被郑思远踩破了,她捡起来看了看,坐到书桌前,找出一卷胶带细细粘起来。

      谢天谢地,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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