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叶苏艾

1、第一章

　　辛招好又梦见那个地方，很神奇，每次的梦境都是一样的，她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车。等那辆车只写着到达“鹭玖镇”的公共汽车，没有起点，没有中途站。十几座的车上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甚至连司机都没有。
　　公共汽车会在一栋残破的建筑前停下，建筑的外墙焦黑，周围的树木包括叶子焦黑，隐隐听到乌鸦的叫声。
　　梦中的辛招好总会在那栋建筑前下车。虽然她下意识抗拒走进那栋建筑，但是一梦境一转，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栋建筑里，踩着一地碎玻璃，推开重重破败的门，直到最后一扇唯一完好的门。门上有个玻璃窗，透过玻璃能看见一间墙面洁白似乎会反光的房间。房间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人，他的呼吸十分吃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作为旁观者的辛招好似乎传染了这种吃力的感觉，只觉心中压抑得难受。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她坐在床边，绑着黑色马，穿着尾白色的衬衫，挺直脊背，似乎认真看着床上那个东西。辛招好并不好奇她是谁，也不曾走近过。她总是在门后看着他们。梦里的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一次一次梦见这样破败的场景。
　　辛招好一睁眼，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手机时间，一点多。抹黑走出房间想上厕所。走到客厅，沙发上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那影子听到动静开了台灯，辛招好才看清是母亲刘佩芹。
　　辛招好叫了声“妈”，匆匆去了卫生间。刘佩芹也没理会，用手掌擦了擦眼角，看了一眼怀里相框里的人，抬眼眼神怨毒看着辛招好走进卫生间的背影。
　　刘佩芹关了灯抱着相框走回卧室。
　　辛招好出来之后客厅又是漆黑一片，她在黑暗中默默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摸索着回房间，躺回房间床上望着天花板，将梦境和最近发生了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对于失忆她而言，过去空白一片，而现在乏善可陈，对于未来也没有憧憬。能反复咀嚼的事情无非是家人对她冷淡近乎冷漠的态度和自己目前的处境。翻个身，辛招好想当务之急应该去找一个工作。
　　第二天，辛招好就找到了一个面包店的前台收银。面包店忙的时候，还兼职一下服务员，不忙的时候就和师傅学学简单的面包制作。包装面包之类，工资不高养但活自己没问题。
　　辛招好渐渐意识到自己和家人相处似乎不是很亲密，为了尽量避免没必要的接触。平时下班之后，会在后面和师傅聊天，师傅一边做面包，一边说，大部分时间她负责听，并不急着回家。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这个点母亲刘佩芹和父亲辛波已经睡觉。今天辛招好回到家，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台灯。刘佩芹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妹妹辛明珠容颜清丽，笑容明媚，辛招好认真看了一会儿，真是一个惹人爱的女生，可惜死了。辛招好叹口气。刘佩芹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是辛招好防备抱紧怀中的相框。
　　两人对视了几秒，辛招好淡淡叫了声“妈”准备回房间。
　　“明天向店里请假，有人找你。”刘佩芹说。
　　辛招好一脸莫名回头看着刘佩芹。刘佩芹没打算多说，起身回房间。
　　隔天辛招好和店里的老板请了半天假，她见到了肖永迦。从父母和肖永迦相处来看，他们之间熟稔程度胜过自己，她坐在饭桌上，看着热络聊天三个人，她显得十分多余。
　　肖永迦似乎一直想问妹妹辛明珠具体死因，而刘佩芹和辛波不是装作没听到，就是转移话题。
　　饭后，刘佩芹叫辛招好陪肖永迦去散步，顺便送送他。
　　辛招好也很好奇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和妹妹、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之前认识么？”辛招好考虑良久还是开口问。
　　肖永迦摇头，“阿姨说你失忆了，是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是只是一些事情不记得？”
　　“都不记得了。”
　　“有想过找回么？”
　　辛招好沉默，辛波告诉辛招好，她是因为接受不了男友和妹妹的死，而选择了自杀。导致了孩子流产，而她醒来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辛波还告诉她，她和妹妹的感情一直很好，父母甚至害怕她触景生情才搬了新的地方。
　　“你害怕找回回忆。”肖永迦用的是肯定句。
　　辛招好默认，虽然在父亲描述中她并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刘佩芹的话里话外总带着怨怪的意思。她失忆了，过去的记忆只能通过别人的描述拼凑，个人感情太浓厚，也就很主观。她害怕有记忆，又害怕没有记忆。所以权衡之下，还是这样无知无觉的活着会好一些。
　　两人走到路口，肖永迦坐进车里，转头看着路旁低头看着路面的辛招好，“能忘记一切然后没心没肺或者心安理得活着，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方式。”
　　辛招好抬头看着肖永迦，是不是失忆了，所有对过去有记忆的人都有资格指点她该如何活着呢？她嗫嚅了一下终究是把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回到家里，辛波便旁敲侧击问她和肖永迦聊了什么。见她摇头，脸上表情一松，嘴里念着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