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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曲柒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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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濯入宫已经丑时了,本来平常此时宫门都已经下了钥,偏偏今晚陛下犯病了,皇后将所有皇子都召回了宫,苏濯身为太子必然要先到的,不过,苏易似乎更快一点。
守夜的宫人开门的时候都还打着哈欠,有些迷糊,看着来人是太子手令瞬间睡意全无,连忙恭敬的行礼鞠躬。
等苏濯到的时候,苏檀渊的床外已经站了一堆人了,他最后到。
萧笙潆正在训斥苏檀渊养的术士。
“陛下服用的丹药一直都是你炼制的,如今突然吐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说着就把桌上放着的丹药一把扔在了术士的脸上。
下跪的长胡子术士穿着道袍,手持拂尘,吓得哆哆嗦嗦的,硬是不敢抬头,只一个劲的求皇后恕罪。
萧笙潆也不给术士一个眼神,只道:“谋害君王,其罪当诛,先拉出去,明日就斩了。”
说完术士就被侍卫拖着出去。
“慢着!”
苏易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用戏虐的眼神看着周围发生的这一切。
“此人可是父皇一直带在身侧的,常年服用他练的丹药,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现在皇后娘娘你说斩就斩了,这件事情不会另有蹊跷吧?”
苏易是从来不相信萧笙潆的,这些年来,皇后娘娘虽然一直在吃斋念佛,就是苏易却从来不相信他是什么个温柔慈善的人。
试问哪个温柔慈善的人能够在皇后之位稳坐这么多年?难道凭着他在边关那个长年征战的哥哥吗?
你说她不争不抢,谁信?
反正苏易是看他不顺眼的,这些年就从来没有顺眼过。
这时苏濯对室内宫女问道:“太医来瞧过没有?”
宫女恭敬地回答道:“刚才吴太医进来查看过那些药丸了,目前还在仔细查探中。”
小宫女的话说完,太医就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了。
“启禀皇后娘娘,这丹药之中混入了……寒食散!虽然用量比较小,但是陛下已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萧笙潆问:“别说其他无关紧要的话了,你就说陛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身体到底怎样了?”
还能怎样?
只说到是寒食散,众人就大多明白了一些。
寒湿散平常本是是一种治病的药,如果散发得当,体内疾病会随毒热一起发出;如果散发不当,则五毒攻心,轻则得病致残,重则殒命。
苏檀渊一直以来都在让术士鼓捣这丹药。此丹药短期服用,确实是能够使人精神焕发面色红润,甚至还能提高纵欲的能力,可长期服用,这就是一种毒了,不要说是药三分毒,这药岂止三分毒?
而且那个术士已经召进宫来有几年了,苏檀渊一直都在服用他炼的丹药,依苏濯看那个太医是往轻了说的,恐怕苏檀渊肯定是中毒已深。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是静悄悄的,苏檀渊已经醒了过来,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被宫女轻轻地从龙床上扶起来。
萧笙潆始终站在原地,也没有说要去扶苏檀渊一把,刚才的关心急切,好像都与现在的种种冷漠,一点都不相符。
二皇子苏羡是刚从封地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大热的天气,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袖。
然而他就像是没有什么存在感一样,只是默默的听着这一切的对话。
反正他就像一个若有若无的人,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
苏羡的父皇那么多个儿子,尽孝也不差他这一个。
“你好些了吗?”
还是很多年来萧笙潆第一次去关怀地问一句苏檀渊的身体。
她的话语,不带一丝的感情,仿佛这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刚好他认识的人。
苏檀渊好像也已经习惯了皇后这种语气,只是惊讶于她好久没有走出她的常德殿,苏檀渊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宣、、、国师。”
苏檀渊说话都不太清楚了,却还一心想着长寿升仙,他想着定然是那个术士欺骗他,等她身体好了,定要将那个术士碎尸万段!
但是国师不同,国师可是有真本事的人。
依然是那个白衣墨发的女子,大热的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一点都不怕热一样。
她带着一个半敞的斗篷,斗篷上面挂着几串细小的装饰银圈,走起路来细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走到苏檀渊的面前,直到对苏檀渊说了些什么,隔得太远,她声音又小,大家都没有听得太真切。
然后她就用自己戴着冰丝手套的手探上了苏檀渊的脖颈。
苏檀渊没有什么防备,就老实地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相信这个女人。
若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刺客,那么苏檀渊此刻可能就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
接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珠子,有点类似夜明珠,却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国师将珠子躺在苏檀渊的头顶,手指开始在苏檀渊头顶的空气中点画些什么,像是在施法一样。
摸约着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苏檀渊气色好了一大半,看着国师神奇的法术,心里顿时更加加深了对法术的迷恋和崇拜。
在御榻外面站了一堆人,看着眼前一切都觉得神奇。
这些人都是因为苏檀渊的病情,快马加鞭,连忙赶进宫来的,他却没有问一个字。
这些年来,他过着奢靡不已的生活,与这些儿子感情都淡了些,再加上他总想着要修仙,长命百岁,他总以为自己能够长长久久地坐在这皇位之上,现在醒来,发现外面站着一堆人,居然开始害怕这些孩子会同他抢皇位。
毕竟,他这皇位也是弑父杀兄得来的。
如果他是一头狼王,这些孩子就是狼崽子,狼王终究会老会死,成长起来的狼崽子们就会把他生吞活剥。
“父皇可要好好休息,今日儿臣可吓得不轻。”
苏易嘴巴向来甜,和他那个喜欢对苏檀渊甜言蜜语的母亲一样。
苏檀渊点点头:“好了,无事了,先退下吧。”
众人退了出去,苏易和苏濯同时看了一眼里面所谓的国师。
苏易道:“这次的神棍倒是高明了许多,怎么?三弟不请她为你看看?听说三弟的旧疾久治不愈呢!”
表面上是在关心苏濯,实则巴不得他病重,不过,苏易不太相信苏濯有什么旧疾。
“或许吧。”
苏濯暗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
“不劳大哥操心,我命硬,你死之前我都不会死的。”
说罢便匆匆离去。
“呵!”
苏易轻笑一声。
“是吗?苏濯,我就不相信你的命一直这么硬。”
东宫内,泇樾睡在苏濯的床上,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未曾经历过的那一段,血洗永安城那一晚。
寂静的夜,星子寥寥无几,泇樾骑上快马出城。
由于刚刚参与了一场盛大的屠杀,她的夜行衣被鲜血浸透了,如果不是喷溅到她肌肤墙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就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一般。
突然,马儿一声嘶吼,倒在了地上。
泇樾凌空一个翻身,安稳地落在地上,定定地看着融在夜色里的黑影。
“想跑?”
黑影背着一把小巧的弯弓,如果不是剪头在星子下闪着光,那黑影就真的与黑夜融为一体了。
“先前我就觉得有蹊跷,果然,你竟然要出逃,你别忘了,我们身上种的蛊,你以为你能逃的掉?”
那是十个杀手的其中一个。
排行第七,魏琅为她赐名曲柒,善远攻,虽然是个女子,但她武功并不低,是排行第一的曲壹亲自教出来的。
说着就动起手来,誓要将泇樾带回去向魏琅邀功。
泇樾见只有她一个人,一直收敛着招式,只在防守,可曲柒却是招招下重手,丝毫不放过她。
“曲玖,你跑不了的!”
曲玖是泇樾的名字,而泇樾不喜欢曲柒这样叫她。
“你喜欢魏琅吧。”
泇樾突然冒出一句话,她的长剑抵在曲柒的短刃上。
只单单这一句话,就让曲柒停顿了一下,就这一下,泇樾便抓住了这个空档,一只手反手挽剑,另一只手一掌打在曲柒的肩上,她下手七分力,曲柒闷哼一声捂住肩膀,泇樾的剑就指到了曲柒的咽喉。
泇樾说:“我不想杀你,别逼我动手。”
“哼!少假惺惺的了,杀我?你确定你打的过我?”即使泇樾的剑都指在她面前,她依然丝毫不惧,“别忘了,我们十个人当中,若非曲拾他是个瞎子,你的武功可是最差劲儿的一个人,再说,你现在会的,也都是曲拾那个瞎子教的!”
“曲拾……”
泇樾握紧了手中的剑,咬牙切齿。
“曲拾是你害死的,你还有脸提起他?”
“那又怎样?挡了我的路,死了也就死了,怎么?难道你要替他报仇?你杀得了我?”
曲柒向后一倒,身轻似燕,腰往侧边一偏,顺利闪躲开泇樾的剑。
“你是在挑衅我?汤挽叶?”
泇樾不紧不徐地念出一个名字,他们这些年做杀手都不是用的真名,他们的真名是没有人知道的,而汤挽叶,是曲柒的真名。
曲柒心里一惊。
泇樾继续道:“汤梦溪是你的姐姐吧?十几年前南国汤家被抄家,女眷被卖进风尘之地,男人被流放外地,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押送途中不见了,其实,是她姐姐汤梦溪绞尽脑汁让人带她走的,可惜,从此汤梦溪就深陷青楼再也无法出来了。”
泇樾在醉梦馆的时候,那个对她最好的汤姐姐,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只是挂念着她那个杳无音信的亲妹妹而已。
她是官家小姐,一朝没落,父亲母亲被处死,本来她和妹妹都要被送进青楼的,但是汤梦溪却以自己做交换,主动献身一个权贵,求她偷偷将她妹妹远送他乡另觅他处安顿,听说后来是途中遇上地动,人失踪了。
“你认错人了。”曲柒声音冷冷的,泇樾却听出她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那个失踪的小姑娘,有颗痣藏在眉间,左手小指有一块长长的疤,因为她曾经是六指,可那个姑娘忍得住疼,硬生生将多余的手指砍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你处处对我下狠手,我早该杀了你,我是看在汤姐姐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泇樾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再次挥起了手中的长剑,招式并不漂亮,却招招致命,只因为曲拾曾告诉她,身为杀手,你若慢半分,便是殒命之时。
曲柒直到被泇樾一剑贯胸之时都还一件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此番一战,泇樾只是受了轻伤,她站在夜色里,曲柒倒在她的身后,她的那把长剑穿过曲柒的身体,直直没入地下死死定住,曲柒的伤口流出大量的血,慢慢地被地上的泥土吸收。
“你自己都知道若不是曲拾眼盲,他会有多强,而我,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你连一个眼盲的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我耳清目明,从前看在汤姐姐的面子上,我想为你们汤家留一丝血脉,可如今看来,你们汤家命中该绝。”
同她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让她死个明白。
泇樾是不想杀人,可并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曲柒至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她从来好强,其实她不擅长近攻,而泇樾并不想在杀手中过分表现,才给所有人造成一种错觉。
泇樾她乘着夜色,弃剑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