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85、第八十五章 火

　　早在土匪头子问他们问题时，王会就察觉到这寨子里有他熟悉的感觉，当初他带人来这寨子后，里面的人也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约束着自己。

　　一开始他没往那边想，死士营虽然还在，但据说已经被一个人打散了，只剩了一半的人。

　　此时恭王自己都自身难保，何以还会派人来此处找事呢？

　　但火放起来前，他确实感觉到屋外走来的人里，有死士营的人。即便未曾见过面，未曾说过话，但王会光凭脚步声，便能分辨出他们来。

　　他们的脚步轻缓灵活，落在地上声音很低，静时一动不动，动起来却毫不拖泥带水。

　　王会很快发觉，这里面死士营中的人不少。

　　土匪反锁了门，给这间屋子泼上菜油，拿着火把就丢了上来。

　　进了这间屋子，那三个女人便给他们解开了绳子，但门窗都被土匪从外面反锁，他们即便活动自如也难以走出去。

　　几名土匪同时靠近屋子，火把一触到木质墙面，火苗便迅速舔了上去，飞速向上攀爬，直到将整座房屋陷入火海中。

　　“我们得冲出去！”房中人如置身火炉，周雪盈说了这句话，很快剧烈咳嗽起来。

　　王会听到她的声音，僵了一瞬。

　　“不管了，就算死也不能死得这样没价值！”李雯大喊一声，朝门撞了过去。

　　王会这才发现，这几个个子稍矮些的男子都是女子假扮的。

　　房中火热，她们汗水流了一脸，被她们用手一抹，脸上的伪装便掉了大半。王会赶紧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还好，没有脱落。

　　随着李雯的喊声，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她去撞门。

　　但火势巨大，已经爬上了房顶，四周的墙几乎快烧穿了。他们撞到门上，衣裳与门一接触便带上火星。一个女兵衣裳燃了一小块，大喊大叫在房中乱跑。

　　她又哭又喊，李雯等人好不容易追上她，把她按在地上，衣裳把她身上的火扑灭了。

　　“怎么办？”那女子带着眼泪哭起来。

　　“别哭。”李雯盯着她道，“将军就在附近，她会来救我们的。”

　　“太不寻常了。”周雪盈一边咳嗽一边道，“土匪劫财劫色，鲜少这样害命的，即便要让我们死，也不会如此着急。”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很多女兵都泄了气。

　　火舌终于攀爬了进来，屋里也燃了起来，众人早已被浓烟熏得眼花，肺腑中也如同进了火一般，火辣辣地刺痛。

　　即便胡瑛真的赶到，她们恐怕也得葬身于此。

　　“这里情况诡异，我们无法将，咳咳，将情报传递出去，我担心将军来了会，咳咳，会出事。”然而到此时，周雪盈还为军情担心。

　　“不用为她担心……”郭金艰难看着周雪盈，烟火缭绕中，他们的脸都被熏黑了，他的双眼也被烟雾熏得泪水横流，此时他仅能看见她一个轮廓。

　　“胡瑛有你想象不到的强大，倒是你……”从起火后，郭金便握着周雪盈的手腕，生怕她被火星沾染，“我方才就应该动手的。”

　　郭金这话说得有气无力，众人都陷在死亡的绝望和恐惧中，只有被他盯着的周雪盈听见了。

　　周雪盈心头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时，离她不远的一个人猛然冲到门口，一下踹开了门。

　　“出来！”那人扯着嗓门冲她们喊，喊完嘶着嗓子咳了几声。

　　郭金反应最快，拉着周雪盈和另外一个女兵，从愈加猛烈的火海里窜了出去。

　　他们来不及向后看一眼，冲出房子，等着他们的，是一把把冰冷锋利的窄刀。

　　王会抓住时机踹开门时，已经想到出来会面临什么，他丝毫没有慌乱，侧身躲开一把朝他捅来的刀，抓住那人的手腕，用膝盖一顶他的胃腹，那把刀就到了他的手里。

　　但朝他冲来的另一刀已经欺身上来，他反应极快也没能完全躲开，肩膀上被剌了一刀。

　　王会夺刀在手，一瞬间又回到穷凶极恶的他，窄刀在他手中变幻着，收割着近处死士的生命。

　　见到这刀时，他便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他无心去探究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只是本能地杀了这些想要他的命的人。

　　这批死士的头领很快判断出他的功夫是最好的，分了更多人来他身边，他有些难以招架，在听见后面一声惊呼时，他还是分神回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郭金被捅了一刀，他前方的周雪盈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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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王会的光，后面冲出火场的兵并没有立刻被刀子相待。

　　但死士很快围了过来，他们手无寸铁，除了几个男兵扛了几下被砍倒在地，周雪盈李雯等被护在后面，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周雪盈从郭金背后跑出来，往前几步，捡起一名王会砍倒的死士手里的刀，与死士对抗起来。

　　在军营中，她一直在胡瑛时而打压时而激励下，她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个清楚的认识，此时到了生死存亡时刻，她想不了许多，把平日学的招数用尽全力使了出来，直往人要害捅。

　　她杀了两个死士后，终于发现，她的功夫不弱，而且，杀人这件事，比她想的容易，甚至还有些快感。

　　见周雪盈举刀杀了两个人，另外八个被男兵护在身后，早已六神无主的女兵终于找回了主心骨。

　　“跟我一起上！”李雯大喊一声，也捡了别人的刀往前冲去。

　　李雯就比周雪盈自信多了，她就算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也能像个绝世高手一般勇往无前。

　　另外七个女兵，是一直以来跟着胡瑛特训的七个姑娘，包括齐悦和冯书虞在内都来了。她们都是跟着李雯请命来的。

　　来之前，胡瑛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心理建设，只说了会死人。她们自己也想过，但战场岂是她们能想到的，在秋演中，她们的表现可圈可点，都是杀过几个男兵的优秀女兵。即便为了优秀女兵那点骄傲，她们也得来。

　　然而今日见了真正的战场，她们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残酷。

　　不是什么辉煌的味道，是木柴燃烧的刺鼻味，是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还有滑腻温热的触感。心思细腻的如冯书虞，甚至感觉到一个生命消失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看着这被火光照得透亮的战场，战士最密集之处——王会周围，她心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悲悯，那些人都想消灭面前的敌人，却在倒下的一瞬间希望破灭，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然而这些细腻的感触在她们杀了第二个人后便消失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感受，只有活着才能体会。

　　于是这几个女兵一个个打得比男人还凶残。她们或许招数不熟练，但她们的狠戾和勇气把这群死士都镇住了。

　　“这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一旁腾出手来薛林感叹完，跑去郭金那为他解围。

　　他还没走到，郭金意外地中了一刀，他前方的周雪盈看见，惊呼了一声，同时动作停滞了一瞬。

　　这一瞬便是生与死的距离，薛林只来得及救下郭金，没能再过去挡住砍向她的刀。

　　就在周雪盈脑袋堪忧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跑到了她面前，用身体为她挡下了那一刀。

　　“老郭，你有情敌了。”薛林喘着气说出这句话，把他丢下，继续迎击扑过来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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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瑛来到火场这处，入眼便是一片惨烈，战场的风火扑面而来，几乎令她梦回河西关的铁马冰河。

　　她抽出身后背着的长.枪，曲起长腿几次跳跃便来到了王会和周雪盈身边，顺便收割了几个人头。

　　周雪盈还在震惊中没有回神，王会已经举着刀迎敌去了。

　　胡瑛长.枪在手，让周雪盈往后退，去照看郭金。

　　“本将军来了，都到我身后来。”胡瑛她的声音沉厚，穿过嘈杂传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胡瑛背后是腾飞的火焰，房屋已经塌了，烈火吞噬着最后的残烬，木头被烧得咯吱作响，火焰深入它的纹理，变换着形状。胡瑛持枪而立，脊背挺直，她一身红色军服夺目，与火光辉映，仿佛火之女神。

　　死士头目在远处看着她，心中升起难以言状的恐惧。
　　“……是他？”

　　在场的死士仿佛都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以及突破他们的严密防卫，直到营地中心，然后留下一地火海腾空而去的那个人。

　　李雯等人退到她的身后，周雪盈对她说：“将军，这些人不是土匪。”

　　“我知道。”胡瑛淡淡道。她看了一眼满脸灰泥和血污的女兵们，轻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胡瑛的目光熠熠生辉，嘴角的笑柔和可亲，周雪盈和李雯等人受到莫大的鼓舞，终于笑开了。

　　胡瑛安抚了她们，转而看向那些握着刀不敢动的死士。

　　“看来各位还记得我。”胡瑛淡笑道。
　　对面无人应答。

　　“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否则……”胡瑛一边唇角的笑加深了，“你们一个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告诉了你我们也活不了多久。”死士头目从远处走过来，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

　　“是怕你们的主子杀了你们是吗？”胡瑛问。
　　对方又没了回答。

　　“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你们不把他反杀了。”胡瑛的语气柔和下来，循循善诱道，“你们多的是机会接触他，一次不成，还有两次，前赴后继又如何？比你们这样死得少多了。”

　　胡瑛的话说完，场面仍旧静默着，除了风声和火声。

　　“杀了他，他们更难以活下去。”王会在胡瑛身边轻声解释，“他们只会杀人。”

　　胡瑛听完他的话，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跟着我怎么样？”

　　“他是谁？”死士头目指着王会，问出了所有死士都想问的话。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胡瑛身边那个高手也是死士营的人，他成功从了良，似乎跟了个好主子。

　　胡瑛嘴边的笑意扩大，她没有真的将王会供出来：“既然你们都辨认出来了，何苦再问。”

　　“如果你们也像他一样跟着我，我保证没人会知道你们的过去。”胡瑛补充道。

　　王会此时无比感激胡瑛没有表明他的身份，便帮着她说了句话。他刻意掩饰了自己的声音道：“她说的可信。”

　　所有人都望向王会，也不知是否有人辨认出了他的声音，他对他们点了点头。

　　“即便你此时知道了内情，也做不了什么了。”死士头目与手下一一确认过眼神后，终于开口道。

　　“快说。”胡瑛有些不耐烦了。

　　死士说出了恭王要刺杀皇帝的计划，胡瑛总算想通了齐钦让她来剿匪的原因，那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计划？”

　　死士头目想了想道：“别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除了我们这一批和留在京城的，主子还让首领秘密执行别的任务去了。”

　　“什么任务？”胡瑛即刻问。
　　“这是机密，我不知道。”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北边。”

　　胡瑛略一思索，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