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59、第五十九章 试探（修）

　　章月寒来了近两刻钟，他也知道了恭王死士营被烧的事，而且笃定是胡瑛所为。他本想避避风头，但今日一早便听人说恭王要找胡瑛，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来了。

　　但胡瑛仿佛变了个人，他说的话她听着，但似乎不打算接受。

　　“看来恭王已经怀疑上你了。不过他没有立刻派人来杀你，而是请你去，可见他还不确定是你干的，应该只是试探你。现在你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关你必须挺过去。”章月寒的语气平稳，丝毫不见焦急。

　　胡瑛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他继续说：“你怎么如此冲动？你功夫再高强，也不能以一敌万。可有受伤？”

　　“我可以。”胡瑛终于回答道。

　　“什么？”章月寒没理解她的回答。

　　“我可以以一敌万。”胡瑛解释道。

　　章月寒这才发觉她哪里不对劲了，从前见她，她虽然不太与他亲近，但也愿意用心敷衍，久而久之，她对他的笑容也带了几分真心。

　　而现在，她虽然还笑着笑着，但眼底的淡漠明显，还有些目空一切的高傲。

　　章月寒想她大概是打了这一场胜仗，正沾沾自喜。他虽然觉得这是好事，说明胡瑛比他想象的还强，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挺过目前的难题。

　　最后，章月寒不得不用别的方式来劝她。

　　“我知道你不怕恭王针对你，但红妆营怕，魏漾和魏浔怕，还有，”章月寒顿了顿，“陛下也怕。”

　　见胡瑛的神色有些松动，章月寒继续说：“你能以一敌万，可他们就像恭王手中的一只蚂蚁，随手一捏就万劫不复。”

　　章月寒刚说完，胡瑛还没回应，魏漾就在门外低声吼道：“你们聊完了吗？隋文侯来了！”

　　章月寒担心胡瑛露馅，最后叮嘱道：“待会儿与恭王说话时，不必隐藏你的情绪，若是遇到不好回答的话，把你想的都说成相反的话就是。”

　　胡瑛没做反应，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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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光来到大理寺，魏浔领着他到了关押胡瑛的房间，见章月寒也在。看情形，他来这里有些时候了。

　　“胡将军，你昨日救了陛下的命，恭王感动至极，请你到府上一叙。”卫光说，“章将军也在，就一同前去吧。”

　　恭王早就怀疑章月寒了，现在他又与胡瑛呆在一起，卫光索性把他一起请了去。

　　卫光话虽说得还算客气，但章月寒知道，他推脱不得。

　　送走了隋文侯和章月寒，魏浔无心办案，魏漾同他一起干坐着，都在担心胡瑛。

　　魏漾干着急，想不到任何办法。若是胡瑛真的被发现了，会不会被当场杀死？据说恭王府里到处是机关，没有人闯得进恭王住的地方。那胡瑛进去岂非九死一生？

　　魏漾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魏浔说：“哥，我们还有陛下呢！”

　　魏浔的眼珠动了动，没有回答。

　　“现在只有陛下能救胡瑛了。就说她昨日救陛下有功，陛下要赏她，恭王总不敢不给陛下面子吧。”

　　“他敢。”魏浔道，“而且，此事谁都可以出面，唯独陛下不可以。”

　　“为什么？”

　　“陛下出面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胡瑛会更加危险。”

　　魏漾愣了半晌，明白过来。此时恭王还没有确定胡瑛就是昨晚火烧死士营的人，也不知道她是陛下的人。

　　此时死士营刚出事，恭王只会怀疑是陛下的人所为，若陛下去找胡瑛，便是坐实了胡瑛是陛下的人，那恭王便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胡瑛了。

　　“胡瑛功夫这么高，不会出事的。”魏漾喃喃自言自语，想找点安慰，这里只有她哥。

　　魏漾转头看向魏浔：“是吧，哥？”

　　“我也不知道。”魏浔回答。

　　－

　　恭王府今日开着大门。卫光领着胡瑛和章月寒从大门进去，门里站了两排男人，在道路边左右分立。

　　他们都是家丁装扮，但胡瑛一眼便看出他们是练家子。

　　胡瑛和章月寒一进门，身后便传来沉重的关门声。胡瑛戒备着，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卫光亲自带着他们往府内走去。

　　章月寒同胡瑛说过，恭王府里有很多机关，从前有胆子大来闯恭王府的，都死得很惨。

　　当时胡瑛只是哼了一声，进了恭王府，胡瑛还是一脸目下无尘的样子。章月寒想到昨日陛下被刺杀后她的神情，大概猜到她昨晚火烧死士营的原因。他担心万一她现在还没冷静下来，一时冲动刺杀恭王。

　　从王府门口走了许久，穿过蜿蜒的回廊，沿着一面大湖走了一刻钟，又穿过一片竹林，经过一条两面都是墙壁的甬道，终于到了王府的正厅。

　　一路上，胡瑛目不斜视，对周围的景致丝毫没有兴趣，也不好奇这些地方会有怎样的机关。

　　隋文侯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没有轻易下判断。

　　走进王府的正厅，胡瑛才抬眼打量起来。

　　厅里不算金碧辉煌，但绝对比金碧辉煌更加华贵。厅里的铜柱上镶嵌着宝珠，恐怕一颗就价值连城。

　　上首是一个有九级台阶的高台，上面有一方桌案，一张椅子，椅子上面没有人。

　　整个厅堂高大宽阔，气派堪比皇宫里的大殿，而装饰却更加金贵，更加有内涵，光厅里排着的枝形灯就令人赏心悦目。

　　胡瑛没看多久，两个人拱卫着一名身着华贵衣衫的大胖子，从上首侧门进来了。

　　那大胖子穿的衣裳轻薄如蝉翼，袖口和袍脚都绣了简单的金枝，看起来简单又不失奢华。

　　胡瑛打量了恭王几眼，他缓缓坐定后，章月寒扯了扯她的袖子。

　　“拜见恭王殿下。”章月寒率先抱拳行礼。

　　胡瑛便也要拜，恭王却出声了：“本王只请了胡将军来，怎么章将军也来了？”

　　厅中回荡着恭王的话，余音悠长，等声音完全沉寂后，厅中有一瞬间的间隔。

　　“胡瑛拜见恭王殿下。”在章月寒和卫光说话前，胡瑛完成了她的拜礼。

　　齐商臣的眉头一挑，眸色深了些许。胡瑛竟然打断了他的问话。

　　他想起昨晚和卫光的对话。

　　卫光说完胡瑛的名字后，明确说：“她是臣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但臣没有丝毫依据。”

　　齐商臣想起胡瑛在大化广场上那一刀，也怀疑起她来。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即便功夫很高，也不会高到如此地步。

　　“臣先去查明她的来历，待确定后再与王爷汇报。”卫光当时说。

　　但齐商臣来了兴趣，决定亲自会一会胡瑛。

　　胡瑛轰动京城之时，他只是把她当做跳梁小丑。即便后来红妆营做大，连他的女儿也跑去参军，他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但他对未知的人事向来也很谨慎，今日他把速风也叫来，便是为了以防万一中的万一。

　　而现在这一个小小的试探，让齐商臣有些迷惑了。

　　他没等她行礼便问话，为的便是看她的反应。他预料她或许会等问题过了再行礼，或是干脆不行礼了。

　　而胡瑛却无视了他的问话，一定要行礼。

　　她到底是挑衅还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

　　齐商臣思索这些不过一瞬间的事，他回过神来，见胡瑛行完礼竟然马上就立了起来，挺直脊背看着虚空处。

　　挑衅！

　　绝对是挑衅！

　　齐商臣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了一下。

　　“回王爷，臣去请胡将军时，恰好章将军也在。臣想着殿下念叨过想见章将军，便一并请来了。”卫光的话来得非常及时，“还请殿下恕臣自作主张之罪。”

　　“无妨。”齐商臣淡道。

　　章月寒还弓着身躯朝齐商臣行着礼，这一来一往一次交锋，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胡瑛当真不要命了么？

　　可别害他也丢了性命才是啊。

　　就在章月寒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远离胡瑛时，齐商臣说话了。

　　“胡将军真是性情中人。”齐商臣道。

　　胡瑛没有回应，他也不动情绪：“昨日本王见胡将军救护陛下之时功夫了得，实在是大开眼界。正好本王手下也有位颇是得力的护卫，胡将军指点两招如何？”

　　齐商臣这是要试探她的功夫了，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得力的护卫应该就是死士营的人。

　　章月寒还在思索如何帮胡瑛推脱，却听她一口答应了下来，都不带谦虚的。

　　“可以。”胡瑛慢声道。

　　“胡将军惯用什么兵器？”

　　“我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兵器，惯用拳脚。”

　　章月寒正想为胡瑛的机智叫好，却听恭王道：“本王的护卫惯用刀，如此，胡将军可扛得住？”
　　“王爷！”章月寒终于不顾一切站了出来。

　　胡瑛抬手拉住他：“试了才知道。”

　　胡瑛的手坚定有力，热度隔着衣料传来，章月寒喉头梗着一口气，却没再出声。

　　－

　　看胡瑛和速风打了一场，章月寒才明白，他的确低估了胡瑛。

　　速风用的刀有臂长，刃口透薄，阳光似乎穿过刃□□来。而此时，那把刀已经到了胡瑛手里。

　　恭王和章月寒都以为胡瑛和速风会有场恶仗要打，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握利刃，怎么看都是胡瑛吃亏。章月寒甚至以为她是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性命来搏。

　　谁都没想到，胡瑛只用一招便把速风打得口吐鲜血，然后一眨眼就卸了他的刀。

　　“承让。”胡瑛扬着下巴，眼神里的蔑视展露无遗。

　　速风捂着胸口，呆怔着看向胡瑛。

　　“好！”恭王在上首鼓起掌来，笑得像个弥勒佛，“胡将军的功夫真是令本王叹为观止。不知胡将军这一身功夫从何处学来？”

　　胡瑛把刀还给速风，瞥了一眼齐商臣，没有立刻说话。

　　“胡将军不要误会，本王只是好奇。世上男人都没有这般功夫，何况是女子，本王想，这背后定然有一段传奇的故事。”齐商臣的语气非常和善，连卫光都没见过如此礼贤下士的他。

　　“我的功夫是偷学来的，我怕他们找上门来，从不对人说。”然而胡瑛还是不给他面子，“王爷莫怪。”

　　“这样啊。”齐商臣的笑容僵了一阵，最后竟然还是维持了下来，“本王明白。”

　　卫光和章月寒也附和着笑起来，没人看得出，他们心中已经惊呆了。两人都想到一种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两人的心底都颤栗了一下。

　　恭王不是不怀疑胡瑛了，也不是喜欢她，而是——

　　忌惮她。

　　恭王如此忌惮她，只能说明，若胡瑛现在要杀他，在场的无人可挡。

　　章月寒眼珠掠过胡瑛的脸庞，她仍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可是她的目光沉稳得很，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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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西关的战场上泡大的，胡瑛的性子本质上是刚毅果敢的。虽然她看起来时常不着边际，出风头时令人恼恨，但她从不意气用事，尤其是在战场上。

　　她比谁都明白，事关生死之际，稍一松懈便是离死亡近一步。

　　今日来恭王府，她不会惹事，但也不会怕事。让恭王消除对她的怀疑，苟且偷安不是首选，让恭王戒备她，但是不敢动她才是她的目的。

　　她不了解恭王的性情，但她知道，但凡有气魄的领导者，都喜欢驯服桀骜不驯之人。若是齐商臣不是这样的人，那他或许连让她防备的资格都没有。

　　她做到了让齐商臣戒备，他也做到了让胡瑛防备。

　　胡瑛不知道，自从齐商臣公然与皇帝作对以来，就没有忌惮过任何人。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打败了他手下最得力的高手，此时她若是要取他性命，实乃探囊取物。

　　送走胡瑛时，齐商臣还问了一句：“章将军今日怎么和胡将军在一起呢？”

　　章月寒露出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回答得快：“实际上，末将在追求胡将军。”

　　“哈哈，郎情妾意人之常情，章将军何必害羞。”齐商臣笑着看向胡瑛，“那胡将军对章将军可有意啊？”

　　胡瑛方才还在想章月寒真不要脸。没想到齐商臣还会问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想起了离开大理寺时章月寒说的最后一句话，用真情绪说反话。

　　于是胡瑛嫌弃道：“章将军平日里太过好面子，没对我表示过，我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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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章月寒：扎心了，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