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皇后》度迢迢

24、第二十四章 头牌

　　胡叔落脚的地方极窄，就在一户人家的门房里。

　　那家人心善，见他虽是落魄，但不是光讨饭，拉拉二胡也算卖艺，出于欣赏，便出手相助。

　　门房不过半丈见方，仅容一人蜷居，对胡叔来说已是难得。胡瑛来了，他们就只能坐着。

　　“你走了多久？”胡叔问她。

　　“八年。”

　　“还是一穷二白？”

　　“嗯。”胡瑛黯然点头。

　　“呵呵呵，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胡叔笑起来，“二胡还是拉得这么好，跟我卖艺吧。”

　　胡瑛现下什么也没有，今日讨得的近百枚铜板，是她近来见过最多的钱。她打算先挣点钱，买件能见得人的衣裳再去找活儿干。

　　她连着拉了三日二胡，除去给胡叔的一半，能买件冬衣了。

　　今日天气阴雨，天黑得也早，她收了二胡打算扶胡叔去吃碗面就回去。

　　“那个要饭的，等会儿！”一人气喘吁吁跑来，叫住了她。

　　胡瑛回头看，见是一个穿锦衣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的，走两步就喘。

　　“我们老爷想见你。”胖男子走到她面前说。

　　“这儿没有要饭的。你认错人了。”胡瑛扶着胡叔就走。

　　“哦，卖艺的。”胖男子赶紧改口，堆笑道，“你二胡拉得不错，可有兴趣来我们玉烟楼奏曲？”

　　“玉烟楼是什么地方？”

　　“玉烟楼你都不知道？”胖男子笑得自傲，“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只要你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胡瑛还没接话，胡叔先问道：“有我卖艺挣得多？”

　　“你们卖艺能挣多少？”胖男子瞥了一眼他们的破碗，见里面堆满了铜钱，“这一碗铜钱换成银子，也就半钱吧。”

　　胡瑛掏出一个布袋子，递到他面前：“三日挣了这么多。”那袋子鼓鼓的，有两个拳头大。

　　胖男子嗤笑一声：“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肯来，一夜就是这儿的十倍。”

　　“咱们还给你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比你在寒风里卖艺好得不知哪儿去，咱楼里的姑娘也是个个养眼，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胖男子自顾说着，胡瑛和胡叔关心的却是别的。

　　“管饭吗？”胡叔问。

　　“管住吗？”胡瑛问。

　　胖男子一副看乡巴佬的眼光打量了他们一眼，哈哈笑了出来:“跟我去看看吧，看了留不留在你！”

　　胡瑛跟着那胖男子去了，到了一座画楼前，还未进去便听乐音从里面飘出来。

　　胡瑛想走正门进去，被胖男子拉住了：“你这模样儿，得走后门。”

　　胡瑛满不在乎，绕到画楼后面，跟着胖男子从一个小门进去了。

　　“把他洗干净，换身衣裳。”胖男子把她带到一个妇人面前。

　　“好嘞。”那妇人应下，捂着鼻子来引胡瑛，“请吧。”

　　“我还没说要留下来。”胡瑛侧身躲开。

　　胖男子脚步一顿，转回身，笑道：“我们老爷爱干净，你这样只能进院门，厅门都进不去，洗了再说。”

　　胡瑛沉吟片刻说：“我自己来。”

　　那妇人干笑两声，胖男子点点头，让她去了。

　　胡瑛进了浴房，见里面的有一个大大的浴池，池里的水还是活水。她闩了门，把贴身放的一封信放好，脱了衣裳便跳进浴池。

　　胡瑛洗了很久，从浴房流出的洗澡水从浑浊变得清澈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这要饭的，胡琴能拉多好……”

　　“你听了就知道了，老爷的眼光，不会错……”

　　胡瑛走到门边，就听见两人在外窃窃私语。她拉开门，两人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都顿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再转过头来，脸色瞬间变了。

　　胖男子堆笑道：“哎呀，就说老爷的眼光不会错吧！看公子俊的。”

　　那妇人也笑得和蔼：“小伙子姓甚名谁啊？今年多大了？”

　　“我叫胡瑛。”胡瑛淡声道。

　　“胡公子，这边请，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们老爷。”胖男子笑着抬手引路。

　　胡瑛不理会他们态度的转变，昂首直背跟着去了。

　　他们以为胡瑛是男子，给的一套男装，暗红色圆领长袍，长袍宽大，革带一束，显露出她直挺的腰身。

　　她脸上开了皴，还是黑红的，但出众的五官和洒然气质却是盖不住。

　　玉烟楼里，除了技艺，最看重的就是容貌。胡瑛这样的，在玉烟楼里算顶好的了，要是再会讨人欢心，前途不可限量。

　　胖男子领着胡瑛穿过花门，又绕过两道走廊，到了一个小院子里，沿着院里的楼梯，上了二楼。

　　胡瑛在楼下便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似乎在哭。到了门口，她想凝神细听，却没了动静。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她实在是美，连胡瑛也难免惊艳。

　　此人是玉烟楼的头牌，艺名叫小阿俏。她身着淡金色软香锦袍，露出颈下大片凝脂，脸上画了盛妆，额间花钿娇媚，红唇娇艳欲滴，一双眸子水润透亮。

　　胡瑛见过的女子不多，只觉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

　　“俏娘。”胖男子笑着唤她。

　　小阿俏点了点头，也没在意胡瑛直愣愣的目光，抬步走了。

　　胡瑛进了那房间，里面很是暖和，却连胖男子口中的老爷的面也没见到。那老爷在屏风后看了他一眼，开了个价就让他们出来了。

　　从房里出来后，胡瑛压下兴奋，尽量平静地问：“他的意思是我每个月有五两工钱？”

　　“呵呵，五两工钱之外还有客人的打赏，那些都是你的。”

　　“打赏？”

　　“今晚你就知道了。”

　　－

　　渭礼有云，国丧期间，不兴舞乐。

　　七日国丧间，玉烟楼闭门谢客。今日是国丧过后第一日，玉烟楼重新开门迎客，楼里张灯结彩，舞乐俱盛，比过节还热闹。

　　胖男子原来是楼里掌柜，姓范，他百忙之中招呼完胡瑛便去忙了。

　　胡瑛刚来，还不能上台演出，一个姑娘带着她去先去楼里逛逛。

　　玉烟楼碧楼红幔，共有三层，每一层皆是雕梁画栋，铺着厚软地毯。一楼点的是描金烛，出入皆是达官显贵。

　　每位客人进来时，会有一位姑娘上前迎接，客人要给银子才能进来，在楼里点的吃喝用物亦是贵得匪夷所思。台上的舞姬表演得好，他们更是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技艺好的乐伎也时有打赏。

　　胡瑛知道有钱人的日子舒坦，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消遣。

　　只不过让胡瑛看不惯的是，那些男子会对伴在一旁的姑娘动手动脚。好在她现在以男子身份示人，而且她只是拉二胡，她便没在意。

　　胡瑛逛到二楼，一间包房的门突然开了，小阿俏抱着琵琶从里面退出来。门一关，她嘴角的笑迅速消失，代之以疲惫。

　　引胡瑛闲逛的女子向她招呼，她便又勾起嘴角，笑着迎人。

　　“这位是新来的胡琴师，胡公子。”那姑娘介绍胡瑛道。

　　“方才失礼，还请公子莫怪。”小阿俏垂首说。她竟还记得她。

　　“没事，我不介意。”胡瑛直愣愣盯着她看，“俏娘真好看。”

　　小阿俏抬起头，见胡瑛的目光清澈，看她的神情像见了什么稀罕之物，喜爱从心眼里流露出来。

　　“公子谬赞。”小阿俏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她一笑，胡瑛也跟着笑了。

　　“公子亦是容貌卓然。”小阿俏见她笑了，看着她真心赞道。

　　“我这皮糙肉厚的算什么。哈哈。”胡瑛笑得大方，小阿俏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脸都开了皴。

　　此时楼里忙，她们没说几句就有人来把小阿俏叫走了。

　　胡瑛被带回住处，便没再出门。前厅的乐声直到半夜才停，她却睡得深沉。

　　第二日一早，有人敲她的门，她起身去开。她睡眼惺忪的，还没看清来人，就被塞了个东西在手里。

　　“这是润肤愈伤的药膏。脸上手上都用得。”

　　胡瑛一听是小阿俏的声音，睡意散了不少。她给了她一个瓷瓶。她来玉烟楼才一夜，就遇到了心善的姑娘，胡瑛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不料，三日后，她就被玉烟楼当众赶了出来。

　　－

　　这几日，胡瑛的二胡拉得好，登了一次台后，便有人慕名而来。有一位客人每日来看她，每日打赏她百两银子，连着三日。

　　第三日时，范掌柜告诉她，那位客人想单独见见她。

　　胡瑛想着人家给了那么多钱，见个面探讨下琴艺也没什么，便答应去。去时范掌柜差人把她打扮了许久，搽了妆粉，抹了香粉，还把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那时她毫无警觉，只觉奇怪，她一个男子身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做什么，像个娘们。

　　到了包间里，她拉了两曲二胡，那客人向他走来，带着温和的笑，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公子要听二胡，来这里就是了。”她如此回答，真是傻得可笑。

　　那人抬手放上她的肩头，她才觉得不对。

　　胡瑛站起来，个子比那男子还高。他还想来拉她的手，她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那人嘭一声落地，险些砸穿地板。

　　楼里客人姑娘小厮围上来，范掌柜赶到，气得浑身的肥肉都颤起来，还未等他发难，胡瑛甩袖就走。

　　“把他给我拦住！咳咳……”被她打了那人却不打算放过她。

　　胡瑛回头瞥他一眼，冷冷道：“老子卖艺不卖身，你要动手动脚，活该挨打。”

　　“……老范，今日你得给我个说法！”那人被胡瑛的气势吓着了，把事情甩给范掌柜。

　　“我玉烟楼从不强迫人卖身，你不愿意，何妨动手？李公子亲近你，那是看得起你，你怎么不识好歹？”范掌柜对胡瑛尖声道。

　　“哼，你们的好歹我不要了，让开。”胡瑛转身要走。

　　几个小厮来拦，她一拳打在门框上，门框应声而折。小厮不敢上前，看向范掌柜。

　　浸淫风月场多年，范掌柜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冲胡瑛冷哼一声，摆出狠色道：“你这几日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我玉烟楼的东西，不还回来就想走？我报官抓了你！”

　　胡瑛停住脚，从衣兜里掏出一大包金银，丢在范掌柜脚边。这些是她近几日挣来的全部家当，足有四百多两银子。

　　见胡瑛如此做派，范掌柜便知她是真留不得了。胡瑛丢下银子，抬脚就要走，他把她叫住。

　　“慢着，我玉烟楼的花销你可是看见了，你这点散碎银子最多抵去吃住，你那身衣裳可是天竺蚕丝布做的，价值不菲，千两银子一件。要走，给我还回来！”范掌柜挺起大肚子，冷笑起来。

　　他们分明是要逼她当众出丑，胡瑛真动了气，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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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胡瑛：京城不好混啊……
齐钦：来我这里呀。
胡瑛：滚！
迢迢的文思还不怎么好，所以写文一般要留点存稿。请小仙女们担待！